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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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涼螢看著薛簡的表情,就知道有事兒發生了。她收起調笑的表情,“若有什麽急事,你就先去忙吧。正事兒要緊。”
薛簡看了眼謝涼螢後,收回了目光。捏著信的手緩緩收緊。信紙的邊緣被他給捏得極皺。
“怎麽了?”謝涼螢覺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還是頭一次看到薛簡露出這樣的表情。
其實仔細想想,倒還是見過的。
謝涼螢追問:“是不是老薛出事了?!”這麽一說,就連她自己都覺得慌了起來。
老薛被薛簡派去了南直隸,替她看看謝涼晴過得怎麽樣。算算日子,早就該到了。隻是盯著個把人,並不會出什麽大事,難道遇上了什麽變故?既然老薛出了事,是不是意味著謝涼晴也出了事?
謝涼螢的心跳個不停,幾乎都要從嗓子口一躍而出了。她想跟薛簡把信要過來看,但又怕並不是南直隸的事,而是皇帝給他下的密旨。那是自己不該,也不能看的。
薛簡沉默了半晌,還是把那封信遞給了翹首期盼的謝涼螢。
謝涼螢慌忙抓過那信,草草讀了起來。
信上的字並不多,一眼就能看完。上麵一目了然的寫著老薛不知所蹤,謝涼晴也不見了。
謝涼螢拿著信的手不斷地抖著,眼眶裏打轉的眼淚似乎也要一並抖落下來。
“怎麽回事。”薛簡沉聲問道。
這問的乃是那個送信來的侍衛。
侍衛躬身道:“老薛原本每三日會送信去咱們的聯絡點,但這幾天一直沒信送出來。我們的人擔心出事,就喬裝進了城裏去看。老薛買下的宅子已經人去樓空,李家正動手準備拆屋子。當下便覺得內有蹊蹺,買通了李府中的人後,得知謝二小姐也已經不在李府之中了。”
薛簡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不斷地來回摩挲著。這是他心裏決定要下狠手時的一個小動作。
侍衛接著道:“後來又去打聽了一番,從南直隸的直屬衙門那兒的師爺口裏問出了十日前他們曾派兵追擊李家的夫人,說是帶著嬤嬤和人私通了。如今他們也正滿城找著謝二小姐的一個丫鬟,說是要抓去問清楚謝二小姐的去處。”
十日前,算上進城探查消息,再到把消息送回到京城。這裏頭少說也耽擱了半個月了。
“子虛烏有!”謝涼螢把信揉成一團,扔在桌子上,咬著牙恨恨道,“二姐姐才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倘若謝涼晴有這種想法,在當時知道嫁去李家之後會是什麽樣的情況下,斷不會就此出嫁。何況彼時,她的心裏還念著魏陽。
薛簡伸出手去,緊緊地抓住謝涼螢的右手,想安慰她,又似乎是想安慰自己。“冷靜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見到屍體前,我不會相信老薛和你二姐姐死的。”
謝涼螢死死地咬著唇,一言不發,但卻握緊了薛簡抓著自己的手。
“往南直隸派人過去,務必要查清老薛和謝二小姐的下落。”薛簡對侍衛下令。
侍衛領命而去。
謝涼螢緊張地看著薛簡,“二姐姐和老薛會不會出事?他們會不會在逃出來的時候走散了?咱們要不要找人沿著京城去南直隸的路,一路找下去?”
薛簡輕輕拍著謝涼螢的手,“別急,他們會沒事的。”
謝涼螢垂下了眼簾,看著桌上紅燦燦的生辰請帖,一下子連過生辰的心思都消散無蹤了。她突然站起身來,“我要去南直隸。”
薛簡皺眉,“你搗什麽亂,在京城好好呆著。”
謝涼螢此時卻倔的很,半點不聽薛簡的話。她堅定地望著薛簡,“我要去南直隸,給二姐姐討個公道。倘若李家真的好好對待她,怎麽會落到要老薛帶著她逃命的地步?”
薛簡歎了口氣,把謝涼螢按在繡墩上,“好,我問你,你若是要去,以什麽身份和李家談?你別忘了,你現在還不過是謝府三房的五小姐罷了。若是兩方起了爭執,李家作為地頭蛇,有的是人,到時候把你給傷著了,可怎生是好?”
謝涼螢含淚把身子扭到一邊,忿忿地道:“難道就這麽算了?”她不甘心。
薛簡拿手指敲了敲桌子,“這事兒……得和你大伯母知會一聲。畢竟是大房的事,也是她的女兒。”
謝涼螢二話不說,起身就走,“我這就去找大伯母。”
薛簡沒把人給攔住,示意雙玨趕緊跟上去。他獨自坐在屋子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在回府的路上,謝涼螢不斷地催促著車夫,讓他把車趕得再快些。但謝府馬車所用的馬匹並非良駒,實在是快不起來。她隻能坐在車廂裏頭不斷地撩著簾子看外麵道哪兒了,心中直生著悶氣。
馬車進了二道門,還沒停穩,謝涼螢就撩了門簾子從車上跳了下來。她雙腳落地的時候有些不穩,右腳崴了一下。
雙玨忙從車上下來,將她給扶住,“我的好夫人喲,你可小心著些。可傷著哪兒了?”
謝涼螢扭了扭腳脖子,覺得並沒什麽大礙。“快走。”
主仆二人一路直朝著大房的院子而去。
清秋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大夫人給她請了極好的有侍產經驗的婆子。她聽了婆子生產前要多走動,防止孩子出生時太大而難產的建議,正挺著肚子在院子裏走動。隻是她肚子太沉,雙腿受不住力,走一段路就得歇一歇。
正當她歇腳的時候,就看見謝涼螢和雙玨往這頭來。清秋忙起身,出聲將她們叫住,“五姑娘,雙玨,這是要上哪兒去?”
謝涼螢邊朝她走,邊問:“我大伯母今兒可在院子裏?”
清秋點點頭,“這個時辰,夫人應當在歇午覺。”
謝涼螢得了大夫人在的消息,就不再與清秋多說什麽,直接進了大房的正屋。
魏氏的陪嫁此時正坐在外間做繡活,時不時地朝裏間看一眼在歇午覺的大夫人。她見謝涼螢急匆匆地過來,忙不迭放下手裏的活計,起身向謝涼螢行禮,也是為著將人給攔下。防止謝涼螢直接衝到裏間去擾了魏氏的休息,這也於理不合。
“五姑娘這般匆忙,是為了什麽事?”嬤嬤朝裏間看了一眼,“可是找夫人有事兒?倘若不急,可否先等一會兒?夫人就快起來了。”
謝涼螢直跺腳,“急!急得很!”
嬤嬤奇道:“這天底下還有什麽事,能叫五姑娘你給急成這樣的?”
“二姐姐出事了!”謝涼螢特地把聲音給壓低了,用幾乎要吼出來的語氣對嬤嬤說道。
嬤嬤臉色一變,顧不上再招呼謝涼螢,轉身就進了裏間。她推了推還在酣睡的大夫人,“夫人,夫人快醒醒!”
大夫人皺著眉,從好眠之中被人吵醒,難免語氣不佳。“什麽事!”
嬤嬤此時可顧不上大夫人的態度,忙道:“五姑娘過來了,說是二姑娘出了事!”
大夫人一聽和謝涼晴有關係,所有的瞌睡都沒了。她一骨碌從床上起來,把被子給掀了,兩隻腳踩在地上,慌亂地連鞋穿反了都沒感覺。
嬤嬤替她披了件外衣,就攙著她出來了。
魏氏一出來就看到滿麵急色的謝涼螢,顧不上客套,隻問:“阿晴出事兒了?”
謝涼螢用力地點頭,上前把魏氏的另一隻手給握住,希望大夫人等下聽到消息之後別撐不住。她低聲道:“二姐姐出嫁前,曾經對我提過大姐姐過世的真相。所以她嫁去南直隸之後,我就一直放心不下。前些日子就求了阿簡,讓他派個人去南直隸替我瞧瞧。若是二姐姐一切安好,那我也能放心。”
她一口氣說了一連串的話,氣有些接不上來,不由停下了話,喘口氣。
魏氏見謝涼螢不再說話,趕緊催了催,“去了?然後呢?”
謝涼螢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如今派去的人不知所蹤,二姐姐也不見了。前些日那邊兒的人還會報信回來,現在完全沒了消息,這才引起了注意。”
大夫人聽了這話,當即一個後仰,就要厥過去。
謝涼螢忙把人給扶住,“阿簡已經讓侯府的人趕緊去南直隸瞧瞧了。但我還是不放心,想要自己親自去南直隸瞧瞧。”她咬牙道,“我必要跟李家討個說法。好好兒的嫁過去,怎麽就折騰地要從府裏頭逃出來。”
“逃出來?!”魏氏瞪大了眼睛,緊緊抓著謝涼螢的胳膊,力氣之大,都把謝涼螢給捏出了烏青。
“是,那頭傳來的消息,說是二姐姐被李家誣陷說跟人私奔了。還托了官府派人去追。我斷不信二姐姐會做出這等事!必是遇著了什麽,才將她給生生逼成了這樣。”
魏氏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是了是了,阿晴素來柔順懂事,怎麽會做出私奔這等事。”她淚眼朦朧地看向謝涼螢,“我派去你二姐姐身邊的嬤嬤前月還送信回來,說是她小產了。這傻孩子,這等事竟然還瞞著我。”
小產?!謝涼螢一怔,難道說這些日子魏氏是為了這件事才整日悶悶不樂?
這念頭在謝涼螢的腦海中一閃就過去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
“大伯母你是定走不開的,祖母的身子還沒大安,你須得在邊上侍疾。”謝涼螢目光灼灼地盯著魏氏,“若是信得過我,我願替大伯母跑一趟腿,去南直隸探個究竟。”
“你去?”魏氏登時悲從中來。謝涼螢說的話很在理,謝家祖母病著,她是萬萬不能為了女兒而離開京城的。否則便是大不孝。這事兒說破天下去,都沒有這樣的道理。女兒是嫁出去的人了,於自己已是外人。
魏氏悲戚道:“可你去……又能頂什麽用?”她扶著謝涼螢的手,哭道,“我的阿晴,怎生命這般苦?老天爺已經讓我去了一個女兒,還不算完,又要叫我另一個女兒去陪它。我已是嚐過一遭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了,為何還不放過我?”
謝涼螢咬著唇,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和魏氏兩個互相扶著。
邊上一直不說話的嬤嬤抹掉了臉上的淚,對魏氏勸道:“夫人,你看是不是趕緊派人去魏家,讓舅老爺們想想法子?謝家的人咱們請不動,但魏家的人卻是對咱們剖心剖肝的。多些人去找,總歸能找到的。”
哪怕找不到人,找到屍體,也是好的。後麵這半句話,嬤嬤不敢再說了。
大夫人似乎被這句話給找到了主心骨。她連連點頭,指著門外道:“是,你快去,馬上就叫人回魏家去。讓我爹和我那些兄弟趕緊派人沿著去南直隸的路上找人。”
目送著陪嫁嬤嬤離開的背影,魏氏把目光投向了謝涼螢。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謝涼螢就是她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阿螢,你聽我說。你現在就去收拾東西,馬上動身去南直隸。阿晴也有可能是被李府抓回去了,你去了李家之後,要是察覺到她被囚禁的蛛絲馬跡,千萬要替我把她給帶回來。”
魏氏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倘使……帶回來的隻有阿晴的屍體,那我也認了!”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夫人反而冷靜了下來,“你一個姑娘家,李家斷不會聽你的話,我讓我娘家人同你一道去。雖說隔了一層,但到底是年長些的,說話有分量些。”
謝涼螢也知道僅憑借自己,是萬萬沒有可能與李家相抗衡的。是以她對魏氏的話並沒有反駁。
魏氏從外頭叫進來個大丫鬟,幫她更衣。她一邊在裏間換衣服,一邊對外頭的謝涼螢道:“你稍稍等我會兒,我這就同你一道上魏家去。”
不消片刻,大夫人就更好了衣裳,帶著謝涼螢一道上了馬車去了魏家。
魏家在京城也算是極顯眼的了。當年是皇帝保的媒,否則魏家也不會把寶貝女兒嫁進謝家那等低門小戶。
這是謝涼螢第一次來魏家。她無心去關注魏家氣派的大門,也對那些繁花滿園的花園視而不見。她跟著熟門熟路的魏氏,一路往裏頭走。
魏老夫人此時正和先前被大夫人叫回來的嬤嬤說話。兩人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魏氏匆匆而來。魏老夫人忙迎過去,握住她的手,“你怎麽就自己個兒來了?”
她看著魏氏身後的謝涼螢,她倆雖然沒有打過什麽交道,但卻是彼此在宴會上見過麵的。魏老夫人向謝涼螢點點頭,“辛苦你了,若不是你記掛著阿晴,怕是如今我們還蒙在鼓裏。”
一提起謝涼晴,魏氏就扶著母親又哭倒在了她懷裏,“娘說的正是。幸而阿晴現下指不定從那狼窩裏頭逃出來了,若是沒有阿螢派了人過去看,怕是會就這麽死在南直隸。連死都看不到我一眼。”
謝涼螢搖搖頭,“我與二姐姐本是姐妹,這些都是應該的。一家人都不幫,我還幫著誰去?”
魏老夫人點點頭,也不再同謝涼螢客套。她不斷拍著哭成個淚人的魏氏,雖然心裏難過,卻還是安慰道:“我會叫你爹從京郊的莊子上撥出人來去找阿晴的。你且別慌,阿晴素來性子良善,在菩薩跟前都記著賬呢。好人若還沒好報,那這天底下誰還願意做個好人?”
魏氏哭得噎到了,她一邊打著嗝,一邊將謝涼螢推到魏老夫人的跟前。“娘,阿螢說要親自去南直隸,她怎麽都不放心。謝家的情形你也知道,我是走不開的。可若是讓阿螢一個姑娘家的出遠門,我又怎麽點得了這個頭?”
魏老夫人低頭細思,問道:“那你……是什麽想法?”
魏氏同魏老夫人商量道:“我知道這個要求恐怕是要為難娘了。但娘看在我如今隻有阿晴一個女兒的份上,還請你陪著阿螢去一趟。”
魏家雖說有其他的嫂子弟妹在,和自己關係也都不錯。但和謝涼晴還是差了一點幹係。唯有魏老夫人,是謝涼晴的嫡親外祖母,她上李家去,無論是興師問罪,還是給謝涼螢壓陣,都是再合適不過的。
魏老夫人看著幾近絕望的魏氏,帶著哭音道:“阿晴是你的女兒,難道就不是我的外孫女了?”她看著謝涼螢,“就麻煩你陪我這糟老婆子跑一趟了。”
“看老夫人說的什麽話,不嫌我多事已是萬幸了。”謝涼螢道,“我這就回去準備東西。老夫人若是要動身了,直管來叫我。”
謝涼螢向朝她點頭的魏老夫人一福,帶著雙玨就離開了魏家。
魏老夫人看著謝涼螢的背影點點頭,指著她對魏氏道:“你看,這不就是阿晴的善心結下的善緣。所以你就別太擔心了。”
魏氏用帕子擦掉臉上的淚,不好意思地向魏老夫人道:“是女兒不孝,勞動娘這般大的年紀了還要為我操心。”
魏老夫人點了點魏氏的額頭,“你就算七老八十了,也還是我的女兒。便是有朝一日我死在棺材裏頭了,也還是照樣要擔心你。”她拍了拍魏氏的手,臉色嚴肅了起來,“不是我說你,你呀什麽都好,就是這性子太板正了。”
魏氏不服道:“爹和我那幾個兄弟不也這般!”
魏老夫人輕笑,“你真當你爹和你的哥哥弟弟是古板的老學究?我告訴你,若真是這般性子,你爹早就叫人給排擠出翰林院了。虧得你打小和跟著兄弟在你爹跟前一道念書呢,怎麽就沒看出來你爹的性子究竟是什麽模樣?”
魏氏啞然。魏老夫人的話,她完全沒有辦法反駁。雖然在家裏頭養到了十幾歲才嫁出門,但她的確疏於對家人性格的真正了解。若不是魏老夫人今日一針見血地提出其中症結,她壓根就不會往那上麵去想。
見魏氏若有所思的樣子,魏老夫人便不再往那上頭拐了,她調轉了話鋒接著道:“李家派人來向阿晴提親的時候,你不是就不同意?當時若能同謝家翻臉,執意不將阿晴嫁過去,今日這遭罪又豈會落到你頭上來?”
魏老夫人冷笑,“你能怕謝家什麽?我告訴你,本就是他們高攀了咱們家,便是你同謝平知那廝和離、義絕,直管回家來。魏家雖不是什麽高門大戶,沒那麽多錢財,但要養兩個女子,還是養得起的。”
魏氏咬著唇,“娘,這話是你的意思?”
“自打你嫁去謝家後,你爹不曉得跟我提過多少次這等話了。好幾次都叫我勸你趕緊同謝平知和離,我念著這媒到底是聖上做的,才沒同你說。但這些年來,我瞧著謝家真是越發地沒樣兒了。再由得你同阿晴在裏頭,遲早折在裏頭。”魏老夫人看著魏氏,“你看,這次不就是了?若不是謝家貪財,怎會讓不要嫁妝的李家把阿晴給娶走。”
魏氏被母親給說動了心思。這日子越過,她越覺得和謝平知沒甚話說,夫妻兩個同床異夢,過得極不稱意。
魏老夫人見女兒似乎有些意動的表情,又再上頭加了把火,“你就看著吧,等我把阿晴給帶回來之後,李家必會上門來要人。到時候謝家顧忌麵子,必還會把阿晴交還給他們。屆時,你又待如何?”
魏氏終於被說動,咬牙道:“隻要阿晴一回來,我就即刻和謝平知和離。”
“這才像話。”魏老夫人滿意地點頭,“你今兒就留下吧。反正回去也睡不著。我會派人去和你婆母說的。”
叫人把魏氏送回自己的房裏後,魏老夫人又叫來幾個大丫鬟,“去給我收拾行裝,我明日就動身去南直隸。”
丫鬟們福了福身,各自去準備。
趕回謝家的謝涼螢也風風火火得準備著東西。她對著雙玨、清夏道:“越快越好,保不齊明日魏家就傳消息過來說要出發。我總不能叫魏老夫人等我。一切從簡,帶足了銀子,缺的東西路上買現成的也行。”
雙玨和清夏當下就退了下去,兩人一道商量要帶些什麽。
連嬤嬤一直不發話,此時道:“姑娘,要不要在離開前去見一見夫人同二姑娘?”
顏氏還靠藥吊著,隻是一直沒醒過來。謝涼雲則是每日把自己悶在屋子裏,哪裏也不去。謝樂知帶著謝初泉出了遠門,去拜訪昔日教導過自己的先生們。整個三房說話能頂用的,就剩下了謝涼螢。她一走,三房連個主子都沒有了。
謝涼螢想了想,不管於情於理,都該去和昏迷著的顏氏道個別,謝涼雲那兒也該說一聲。否則等謝家祖母緩過氣來,知道自己這般不辭而別,又是一頓數落。她現在已經不想再生什麽是非了。
“就依嬤嬤說的。”謝涼螢一邊朝顏氏的房裏走,一邊吩咐,“我會把雙玨也帶走,到時候房裏就由嬤嬤做主了。要緊的事,嬤嬤就暫且擋一擋,旁的等我回來再說。應當不會去很久的。”
連嬤嬤連聲稱是。
見了一遭顏氏,又去了謝涼雲那兒說一聲,叮囑她不要總悶在屋子裏,偶爾也去看看病了的謝家祖母。謝涼螢跑了一圈,剛打算回屋,又停下了腳步。
她還得去見謝家祖母。不過現在大夫人並不在,不知道謝家祖母會不會答應她去南直隸,雖然有魏老夫人作陪,但以謝家祖母如今的別扭心情,怕是有點懸。
想是這麽想,但還是得去和人說一聲。沒有道理什麽都不說,自己個兒就偷偷走了的。
不過在謝涼螢抱著忐忑的心情去見謝家祖母時,就聽到裏麵一陣笑聲。這笑聲有些熟悉,裏頭有謝家祖母的,還有另一位隻見過一麵的夫人。
如嬤嬤守在外間,並沒有進去打攪兩位老夫人的興致。她見謝涼螢過來了,忙起身過來迎,又高聲朝裏頭喊道:“五姑娘來了。”
裏間的笑聲斷了,不過片刻,謝家祖母就帶著笑意地揚聲道:“讓她進來。”
謝涼螢跟著如嬤嬤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謝家祖母床邊的老岐陽王妃。她有些驚訝,這位老王妃和謝家可是極少來往的。打謝家祖母病了之後,這還是第一次登門呢。
今日特地上門,到底是為了什麽事?總不會是單單為了陪謝家祖母解悶吧。
謝涼螢心中不解,但卻已經向老王妃行了福禮。“老王妃好,許久不見了。”
老王妃將她一把摟過來,“我倒是想見你啊,可你不是總被雲陽侯給守著嘛。我看他那樣,跟我家那獅子狗守著肉骨頭不肯放一樣。”
謝涼螢被她的話鬧了個大臉紅。但又覺得這話中有話。
還不等謝涼螢發問,謝家祖母就道:“老王妃同我說了,明兒個要接你去她那兒玩幾日。我已經答應了,你等會兒就收拾了東西,明兒一早就過去吧。莫要叫老王妃給久等了。”說罷,又收起了調笑,“去了人家那兒,可莫要當自己個兒家一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收斂著些。”
“是。”
老王妃卻不以為意,“你打以前就是這樣,萬事都要守著。那樣又有什麽趣兒?我就是喜歡你家孫女這般知變通又守禮的。”她笑眯眯地看著謝涼螢,“這麽好的閨女,難怪雲陽侯舍不得。”
謝涼螢沒插話,低著頭裝羞澀。她知道老王妃今天過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應該過不久就會向謝家祖母告辭。
果不其然,不等再聊上幾句,老王妃就要走。
謝家祖母道:“我如今身子不妥當,便是強留了你下來,也照顧不妥當,便依著你了。”她對謝涼螢道,“你替我送送老王妃。”
“是。”謝涼螢攙著老王妃起來,“老王妃腳下小心些。”
老王妃瞟了眼謝涼螢,嘴角露出幾不可見的笑來。“嗯,你好好攙著我啊。”
謝涼螢聽出了這話中的笑意,禁不住在心中猜測老王妃到底賣的什麽關子。這裏並不是能問話的地方,她強忍著好奇,把老王妃攙到了二道門。
到了二道門,老王妃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一副終於解脫了的樣子。她扭頭和謝涼螢抱怨,“跟你祖母聊天兒,真叫我累得慌。”
謝涼螢低頭笑出了聲。老王妃的直性子,對上自己祖母那凡事愛藏在心裏頭的模樣,的確挺累人的。
老王妃趁著二道門沒什麽人了,才放鬆了表情,對謝涼螢挑眉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會突然來你們家?”
謝涼螢點點頭,巴巴地等著老王妃揭開謎底。
“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我說要讓你去我府上住些日子?”
謝涼螢又點點頭。遲遲不見老王妃說出原因,急得她耳朵都紅了。
老王妃看到謝涼螢從發髻裏麵露出的的一半紅耳朵,終於大發慈悲地告訴她。“你家那侯爺啊,早前兒就親自來王府,讓我跟著你一道去南直隸。我倒是挺高興的,所以就答應啦。不過你祖母從來都是個別扭性子,我要是直說要把你帶走,她八成不答應。就隻能騙她說要帶你去京郊的莊子。不過嘛,等咱們出了京,上哪兒她都管不著了。”
謝涼螢對薛簡這份心思感動非常。他總是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給自己那份最適合的東西。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
謝涼螢笑眯眯地看著老王妃,“老王妃是為了去南直隸看曹夫人的吧?您身子不算特別好,王府可不會輕易答應讓您去一趟。”
老王妃眯著眼,扭了扭謝涼螢的小臉,“猜的還挺準啊。可不許揭穿我。我也就這幾年活頭了,還不肯叫我高興高興。”她鬆開謝涼螢的臉上的肉,揉了揉被捏紅的地方,“我就知道沒白喜歡你。這般有情有義替人著想,也讓薛簡沒白疼你。不過我是外人,到時候不方便出麵,你還是得自己個兒想法子。”
謝涼螢道:“嗯,有老王妃替我壓陣就行啦。方才我陪著大伯母去了趟魏家,魏老夫人也說到時候一起去。我估摸著應當也是明日一早動身。”
“那敢情好,到了南直隸我就能放心做個撒手掌櫃了。”老王妃笑道,“魏家那個,可不是個善茬子。表麵上看著挺和善一人,其實綿裏藏著針呢。和她家那老頭子一個德性,也不知道誰影響的誰。”
老王妃拍拍手,“我明兒就在家裏頭等著你們過來叫了。可莫要太晚了。否則趕不了多少路。”
謝涼螢將老王妃扶上馬車,“有勞老王妃了。”
老王妃朝她一笑,將門簾子給放了下來。
謝涼螢站在二道門,目送著岐陽王府的馬車離去。心裏鬆了一口氣。
雖然薛簡沒辦法和自己一道,但他真的能做的都做了。
謝涼螢轉身回房,到了南直隸,她可有一場硬仗要打呢。李家如此有恃無恐,不會僅僅拿媳婦在府裏頭做筏子,府外必定也會有欺男霸女的事兒。她要好好地為二姐姐把那些賬都給清算了。
還有已經過世的大姐姐。總要叫李家狠狠地付出代價,才能告慰她在天之靈。
謝涼螢邊想著到了南直隸自己要做些什麽,雙玨就到了她跟前。
“姑娘,有位熟人來府上了。”
謝涼螢從思緒中醒過來,抬頭去看雙玨讓開的身後站著的人。麵容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她竟一下子想不起這位“熟人”究竟是誰。
“謝五小姐。”
那婦人一開口,謝涼螢就知道是誰了。她瞪大了眼睛,拉過那人進了屋子,讓清夏和連嬤嬤都退出去。
“曾夫人怎得過來府上了?你不是正忙著替清芳姐姐物色婆家嗎?”
曾氏笑道:“清芳的婆家已是有了眉目,她如今正忙著在家裏頭縫嫁妝呢。我眼睛不好,幫不了她,呆在家裏也是白忙活。正好你不是要去南直隸嗎?我如今跟著蔡禦醫多少也學了些醫術,跟在身邊也能照應些。”
不消說,自然是薛簡去打的招呼。
謝涼螢紅著眼眶,拉著曾氏的手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啦,現在咱們先看看準備了哪些東西。明兒一早就走的呢。”
謝涼螢重重地點了頭,心想等回來之後,就再不找借口了,薛簡若是提起正式成親的事,自己便答應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