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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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漸漸向兩輛坐著主子的馬車靠攏,腰間的刀抽了出來,警覺地看著那些圍攏過來的匪寇。
為首的那個漢子見裏麵的人遲遲不出來,有些不耐煩地甩了甩馬鞭,朝邊上一個手裏有弓箭的男子看了眼。那男子先前是個獵戶,雖然準頭不太好,但也算是他們之中為數不多的會射箭的人。他會意地舉起弓箭,對準了柳澄芳的馬車就是一箭。
已經停下來的馬車目標可比方才不停跑動的侍衛大得多,箭穿透了車廂,正好在柳澄芳的眼前,距離她的鼻子不過一指的距離。
柳澄芳兩眼盯著箭頭,後知後覺地爆發出一聲尖叫。
原本兩方還在對峙,如今被她這麽一聲叫給打破了原本的平衡。不少膽子小的下人們開始發出抽泣聲。匪寇的首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就說這些貴夫人經不起什麽風浪,不過一支箭,還沒射到人身上呢,就怕個半死。
魏老夫人在車廂內臉色陰沉,低聲罵了句,“成事有餘敗事不足。”
謝涼螢垂下眼,倒是覺得柳澄芳將她心裏的害怕給叫散了。若說原先心裏頭還有七分怕,如今也就剩了三分。
敏感的馬兒似乎感覺到了人們不安的情緒,它們也開始急躁地來回跺腳,若不是有人控著,怕是就掉頭跑開了。
匪首見她們還是沒有動作,冷笑一聲,“不見棺材不落淚。”他從邊上的男子手裏奪過一根自己所製的粗糙的□□,說是□□尚有些勉強,不過是一根粗細合適的木杆子上頭綁了個尖頭的鐵器。鐵器大約是被磨過的,上麵沒有鏽跡,錚亮錚亮的。匪首對準了柳澄芳車上的那個車夫,將□□一擲。尖頭穿過了車夫的身體,讓他爆發出響徹的慘叫聲。因為沒有射中要害,並不致命,所以車夫還在地上不斷地打著滾嚎叫。
車夫從車轅跌下,帶動了馬車。車廂中的柳澄芳被晃得又慌又怕,趕忙扶住了車壁。聽著外頭車夫的哀叫聲,她臉上的眼淚和鼻涕都糊在了一起,顫顫巍巍地一點點從馬車中爬了出來。撩起門簾子,柳澄芳隻朝外麵看了一眼,又飛快地鑽回了馬車中。整個人都抖如篩糠,蜷縮成了一團。
奶嬤嬤緊緊地抱著阿倫,也不敢往柳澄芳身邊靠過去。現在的柳澄芳看上去可怖極了,她生怕等會兒被柳澄芳一把推出去,如同方才說車夫那樣,自己也被捅個對穿。
匪首看著眼前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們全都一副害怕至極的樣子,很是滿意。他控著馬往前走了幾步,侍衛們的刀劍齊刷刷地對準了他。說是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後頭還有那麽多弟兄看著呢,匪首隻能硬著頭皮站在那兒,不敢退回去。否則日後還怎麽帶人。
他身後的獵戶滿拉著弓,心裏也慌得很。身下的馬一動,他手一抖,箭就飛了出去,射中了其中一個侍衛。
侍衛從馬上跌落,在地上撲騰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獵戶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箭致命,臉上布滿了不可置信。其他的匪寇見他一箭射死了個侍衛,大為振奮。空曠的郊外,他們雀躍的歡呼聲此起彼伏。
車廂內的女子們越發靠攏在了一起,臉上滿是淚。她們怎麽都沒想到,好端端地跟著主子出門一趟,竟然還要受這種罪。
匪首雖然對獵戶沉不住氣的樣子極不滿,但是心裏卻對這個結果很高興。這是一個很好的下馬威。他看到了對麵那些侍衛們握著刀的手收緊了,比起剛才來越發緊張。
魏老夫人按住謝涼螢的手,低聲道:“別出去。”
謝涼螢咬著牙,重新坐了回去。
不過前麵的柳澄芳已經被這陣仗給嚇癱了,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因為嚇著的下人們沒能及時過來扶住,她甚至從車上跌了下來。車中的奶嬤嬤見主子下去了,也慌地抱著孩子從車上下來。
魏老夫人見柳澄芳從車上下來後,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謝涼螢緊張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問她要不要下去。
魏老夫人在心裏沉吟了幾分,朝謝涼螢點點頭。她擔心若是此時自己不出麵,等事情過去了之後,柳澄芳在京中散播些不利於她們的謠言,到時候便成了千夫所指的對象。不下車不就相當於將柳澄芳獨個兒地去麵對那些匪寇嗎?為家族計,此時便是不下去也要下去了。
這般想著,她們兩個也從車中出來,由雙玨扶著下了車。
匪首眯了眼,看著那三個從車上下來的貴夫人們。他雖然更傾向於將柳澄芳綁走,但手裏的人質越多,於他而言就越有利。
在場的幾人中,魏老夫人是年紀最大的,柳澄芳雖然貴為王妃,但顯然已經嚇軟了雙腿,根本講不出話來。魏老夫人對那些匪寇高聲道:“壯士們若是缺些銀兩,我們盡可以傾囊相助。隻求壯士們拿了銀錢之後就放我們走。”
聽到有錢拿,那些匪賊們都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他們本就是因為在家鄉實在沒法兒過下去了,這才不得不跟著揭竿起義的。在村子裏他們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縣太爺,最威風的女子除了村長夫人,便是縣太爺那個小妾了。可那些人比起眼前的這三個,根本不值一提。官與民天然的地位,注定了他們在對上那些官家時內心不由自主會產生自卑。
有些膽子小些兒的,便念著是不是拿了錢財就趕緊走人。雖說殺了縣太爺,已經回不去家鄉了。但天下之大,哪裏還有去不了的地方?有錢在手,什麽事兒幹不成。等自己安頓好了之後,再將一家老小接過去好好兒地過日子,還是同過去一樣和和美美的。指不定到時候還能當個地主老爺。
那些紛紛議論自然傳到了匪首的耳中。人心不齊,後頭的大事還怎麽幹得成。匪首不由喝道:“別聽這些官家太太說的話,大家夥兒難道忘了嗎?當初縣太爺是怎麽對咱們的?不都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咱們現在拿了錢走人,就不怕這幾個官太太們回京之後叫了人殺個回馬槍,將咱們一個不留地全給殺了?!這些把戲,不就是他們這些當官的最愛做的嗎?!”
匪首的話讓那些流民們猶豫了。留著命,就是沒錢也能活,若是命都沒了,那些錢財還有什麽用?便是當了陪葬,也給宵小扒了墳墓給偷走了。
暫時安撫了身後的人,匪首知道不能再繼續這樣對峙下去了。他用刀指著柳澄芳,“過來!”
柳澄芳搖著頭,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哭道:“我什麽都不是,壯士就是拉了我走也沒用。”她小步小步地往後退,直到身體靠上了車壁無路可退了才停下。她指著魏老夫人和謝涼螢,“那兩個,一個是京裏魏家的老夫人,一個是雲陽侯未過門的妻子。魏家和雲陽侯府一定會用重金來贖人的!”
遠一些的地方站著曾氏。她是見魏老夫人和謝涼螢下車之後,跟著那些下人們一起下車的。此時見了柳澄芳的樣子,冷笑一聲,心裏很是不屑。隻會窩裏橫的廢物,麵對她和柳清芳時的那股子狠勁上哪兒去了?那時候不是很威風的嗎?
站在謝涼螢身後的雙玨是所有人耳力最好的一個。她暗暗地捏了一把謝涼螢的手。謝涼螢微微側了臉,用餘光去看雙玨。雙玨向她點點頭。
謝涼螢的嘴角牽起一抹輕笑,她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對魏老夫人道:“來了。”
指的自然是救兵。
匪首因離得遠,所以並沒有看清楚謝涼螢她們的小動作。他極不耐煩地示意柳澄芳快些走去那邊,見柳澄芳連連搖頭,便反手握了手裏的刀,就要向柳澄芳拋過去。
柳澄芳眼疾手快地將奶嬤嬤手中的孩子抱到懷裏,將人一把往前推出去。穿過奶嬤嬤身體的刀尖直直地對準了緊抱著孩子的柳澄芳,她看著那刀尖上落下的血滴,一屁股跌坐在了塵土飛揚的黃泥地上。
奶嬤嬤的身體緩緩向後倒去,她睜著雙眼,至死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她落下的時候頭距離柳澄芳的雙腳極近,雙眼並沒有合上,仿佛是死不瞑目一般,問著柳澄芳為什麽要把自己推出去。
柳澄芳用力地將奶嬤嬤的頭蹬開,抱著開始哇哇大哭的兒子扭過頭,不再去看。
謝涼螢站在不遠處,將這件事看得分明。她想起了前世的時候,仿佛的情景,她站在抱著孩子的柳澄芳的麵前,然後被人往前一推……等她跌在地上之後再回頭,流箭射中了侄子,血淌了柳澄芳一手。
心劇烈地跳動著,跳動聲之大,甚至可以聽得見。
謝涼螢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幸,也許這次也會發生同樣的事情,也許自己不會同前世那樣僥幸活下來。而是像那奶嬤嬤一樣,做了柳澄芳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