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最奸的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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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是打算攻下棠樾?聽說,慕容皓此刻人在棠樾,他手下有百萬重兵。你以為,你的兵馬經過長途跋涉,缺衣少食之下,與棠樾的駐軍激戰之後,還能與有備而來的東虢國將士們再戰一場?”

    雖然楚瑜根本沒有提及皇甫元烜,可迷戈本能地認為楚瑜是為了相幫皇甫元烜而來,“是皇甫元烜讓你來當說客的嗎?”

    非也,我不過是在提醒你。東虢國的兵力強盛,已非如今的邶邢國能比,而你的部族勇士雖多,沒有糧草支持,你們或許連棠樾都未必能攻得下來。”

    說來說去,還是說到了最敏感、最急需的糧草之上!

    你有什麽條件?”迷戈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楚瑜現在手握希穆塔拉部族的救命稻草,因為楚玉的原因,楚瑜很有可能會改變之前的決定。況且,慕容皎近萬精兵在此,楚瑜非常好推脫,既討好了慕容皎,又將責任全部推開了,還能由此而幫襯到皇甫元烜,以解棠樾之圍。

    條件麽?原來沒有,現在嘛,倒還真是有一個!”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容易。楚瑜緊盯著迷戈的眼睛,沉聲說:“我要你退兵!”

    不可能!”迷戈想也不想就斷然拒絕了。若不是他去追尋楚玉這個人質,此時,他的大軍說不定已經攻下了棠樾了。

    迷戈早就對棠樾這城富庶的邊城垂涎已久,此次破釜沉舟之下,聲勢浩大地去攻打之,若一無所獲便無功而返,不止他迷戈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希穆塔拉部族的曆史,將會留下極其恥辱的一筆!

    況且,草原雖遼闊而肥沃,但是豐收與否,全靠天意,若是雨水充沛倒好說,偏十年間有八年會遇上極端幹旱的天氣。眼見著其他三國愈加兵力強盛、百姓富足,而他的子民們,卻是吃不飽穿不暖,迷戈的心,確實是很難受的。

    他也想做個好汗王,不圖流芳百世,至少能讓草原上的孤兒們少一些,即使成了孤兒,也不要像他們兄妹小時候那般淒苦。

    迷戈的反應,在楚瑜的意料之中,他手指著門簾的方向,說:“此刻,外麵到處是慕容皎的兵馬。別說這些糧食運不出去,就是你這個汗王,能否活到明天,還得看看慕容皎的心情如何。”

    楚瑜之言,令迷戈想起了那個一見麵就對他厲掌相向的男子。

    僅僅一麵之緣,迷戈依然能看透慕容皎身上的獨特氣質,狂野、霸道、陰鷙、殺伐果斷,俱備一個帝王的所有品格。

    這樣的慕容皎若是執掌東虢,必定雄心萬丈,說不定,這天下還會有一統的那一天呢。

    他是不是該慶幸,是慕容皓當上了東虢國的皇帝,而不是慕容皎呢?

    眼見到迷戈戚眉不語,楚瑜的語氣,也緩和了幾分,他長歎一口氣,才說:“的確,我這麽要求,有些過分,我也確實是有自己的私心。”

    私心?一定與她有關吧。

    楚瑜在迷戈了然的目光中,緩緩道:“想必,你也已然耳聞,玉兒與慕容兄弟間的愛恨糾葛。無論她愛不愛他們,她生下了慕容皓的女兒是事實。這個孩子,是東虢國皇族如今唯一的後人,貴為慕容皓的長公主。依你之見,慕容兄弟會放任這個孩子流落民間嗎?即使玉兒不願,可她恐怕亦狠不下心來與骨肉分離。到頭來,玉兒她還是會被迫著進宮。”

    迷戈不由想起了被狼群環伺時,楚玉一直手護著腹部,而關鍵時刻,冷睿亦會不自覺地護著她的大肚子,冷睿他一定是了解她對腹中孩子的在乎,才會如此做法。

    玉兒她一直特別渴望能擁有一個孩子。你或許不知,玉兒曾受奸人所害,差點流產。這個孩子也是幾度遇險,直至出生的那一刻,還是冷睿護著,險險地在狼口之下降生。玉兒的心特別柔軟,她一定不會舍得離開這個孩子。她若進了皇宮,與慕容兄弟長期相處之下,順從他們,成為他們的囚寵,那是早晚的事情。”

    楚瑜沒有見過楚玉孤身麵對群狼的情景,迷戈卻是見過的,那樣的楚玉實力強大到簡直恐怖,說她會成為慕容兄弟的囚寵,這話迷戈卻是不信的。

    迷戈不置可否的神情,令楚瑜馬上轉移了話題,“慕容兄弟向來有怨必報,想你也知,他們的親兄弟慕容皚在獄中莫名病死。其實不然,慕容皚不過是在奪位的過程中失敗,被慕容兄弟報複,得到了應有的下場。那下場不用問,一定慘烈至極。如今,你劫持了他們心愛的女人,還險些害他們的子嗣葬身雪原,你覺得慕容皎僅僅隻是打你一掌就算完了嗎?”

    迷戈並沒有因為楚瑜話語中暗含的威脅而立即鬆口,反而諷然笑道:“說來說去,你希望我退兵,還不是為了解棠樾的困局,解皇甫元烜的燃眉之急?哪怕我被慕容皎所殺,死在了這裏,為了部族子民的後世福祉,我的妹妹雲夏,也定然會下令攻打棠樾!”

    麵對迷戈的激昂之言,楚瑜冷眼接口道:“然後,你的部族與棠樾駐軍兩敗俱傷之際,慕容兄弟趁機發兵,一舉殲滅你們。爾後,他再趁勢北上。皇甫元炘雖登上皇位,可時日尚淺,他根基未穩,邶邢國內還有眾多不服皇甫元炘召喚的將領。到時,慕容兄弟侵吞邶邢,簡直易如反掌。四國之中,隻餘南鄅國。如今,南鄅國換了男帝,民心不穩之際,想要攻下它,也非難事。這麽說來,這天下無論怎麽看,五年之內,必然是慕容兄弟的囊中之物!”

    隨著楚瑜的逐步推斷,迷戈的心,其實已經沉到了穀底,隻是,他還是猶不死心地辯解道:“你的分析,的確十分在理,也極有可能會是事實。隻是,希穆塔拉部族的子民們向來勇猛無匹,不戰至最後一刻,孰知我們不會贏!”

    贏?哼!別說我瞧不起你們,你們憑什麽會贏?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人,你指望他有多少力氣上戰場殺敵?恐怕,隻有被殺的命吧!”

    楚瑜,你!”

    楚瑜輕蔑的表情,成功地激怒了迷戈,他猛地坐了起來。曾被重創的身體,哪裏會受得住,他當時就覺得胸間翻騰不止,鮮紅的血線自嘴角蜿蜒而下。

    楚瑜見了,麵色輕緩了幾分,微微關切地問:“莫不是,你被慕容皎的一掌給打成了重傷?傷成這樣?竟然吐血了!”說著,他不由分說地探掌抵在迷戈的背心處,柔和的內息進來,替迷戈調節起內傷來。

    迷戈很想對楚瑜惡語相向:你這個奸商,我這內傷來自三人,其中,就屬你那一掌傷我最重!你還好意思,說什麽我被慕容皎給打成這樣?

    偏偏,人在屋簷下不說,還身處險境。迷戈想要有骨氣地拒絕之時,他胸口極端的疼痛明顯有所減緩,迷戈在體會到楚瑜內息的好處後,也將滿腔的憤然給收斂了起來。

    這奸商,給你一顆大棗,接著給你一棒,再給你一顆大棗!這是疼呢,還是甜呢?吃了這顆大棗,下次的那一棒,會不會更疼?

    迷戈斜睨著身後,試探著問:“我若不退兵,你當如何?”

    不如何,打道回府!”話說完,楚瑜很利落地收掌。

    偏巧此時,迷戈因著內傷嚴重,幾乎是完全依靠楚瑜的內息在幫他調節,他根本沒有運上多少內力配合,楚瑜猛然間全部撤走了內息,迷戈的身體機能未準備好,原來有些緩和的內傷,反應突然加重了,竟是“哇”的一下張口,一大口鮮血像箭矢一般噴射而出。

    你!”迷戈圓睜著雙眸,怒瞪向楚瑜,還來不及說話,胸口疼痛的感覺,愈加激烈,他終是手捂著胸口,痛苦地低頭喘息著。

    呀!你怎麽了?我剛不是幫你調節好些了嗎?怎麽看你的樣子,像是加重了呀?這可怎麽辦才好?我剛去看過子軒,他自己都昏迷不醒,偏偏我又不懂醫術。如果,我連內息都幫不上你的話,我也不知道,我要怎麽做才能幫到你了!”

    麵對楚瑜唱作俱佳的關切模樣,迷戈真真是恨不得撕裂那張道貌岸然的臉。無奈,此時的他,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下傷得更重,死不了卻是活著更難受,他又能耐內力深厚的楚瑜怎麽樣?

    既然我無法幫到你,那汗王你自行歇息,我就不陪你了。我還得去守著玉兒母女倆呢,免得她剛生下孩子,還要遭受慕容皎的魔掌騷擾。”楚瑜半真半假地說著,隻是,說到後來,想起車廂裏的情景,他卻是真的有些急了。

    眼見著楚瑜說走就走,迷戈急聲道:“等等!”因著情急之下,他的胸中又是一番揪疼,低頭時,嘴角的鮮血直接流到了新換的中衣上,似新綴上的朵朵紅梅。

    汗王,你還有何吩咐。若是想吃頓飽飯,你盡管說,想吃什麽,隻要我有,我必定會滿足你的心願。”

    這奸商,居然心思如此歹毒,詛咒他明天就死在慕容皎的手裏,還像死囚犯那樣,在臨死前的頭一天晚上吃頓好點兒的飽飯!

    之前,他怎麽會有一瞬間覺得這楚瑜是謙謙君子呢?那時的他,一定是眼裏進了沙子,沒看清楚!

    迷戈猛然閉眼,努力忽略腦海中的陰鷙思緒,一遍遍暗自勸慰著自己,待他好不容易壓下滿腔的怒意,再睜眼時,卻看到楚瑜對著他胸口的位置露出燦爛的笑顏。

    他順著楚瑜的目光低頭望去,恰好看到了胸前的斑斑血跡,這一下,滿腔的熊熊怒火再度燃起,那是止也止不住啊。

    看到本汗吐血,楚瑜你似乎很高興啊,嗯?”

    不不不!你誤會我了!”楚瑜連連擺手,神色認真地說:“我看到你衣裳上的血跡,就像一樹盛開的臘梅,想起了玉兒曾說,她最愛的花兒,就是那雪中綻放的臘梅。我不由想象著,若是玉兒能早日醒來,欣賞那萬樹紅梅競相開放的場景,該是多麽美好的一幕啊!”

    又是玉兒!

    迷戈覺得自己很沒出息,這才與那個女人相識沒多久,他的思緒卻總能被她左右著。即使她此刻身在他處昏迷著,可別的男人無意間提及她,也會令他再三幻想著,那些美好的場景中,有他的存在,甚至希冀著,畫麵中隻有他們兩個人。

    他是不是也愛上她了?就像那些個為她生為她死的男人們一樣,終有一日,他也會為她生為她死?

    隻是,似乎他已經無顏再去見她,想為她妄論生死,也論不到他了!

    迷戈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根本沒有分辨出楚瑜話語的真實性,他垂下眼瞼,沉聲說:“之前的那件事情,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我也有條件!”

    噢,汗王有何條件,盡管提,隻要不累及玉兒,凡事好商量!”楚瑜沒有近前,身體依靠在門簾邊上,兩指夾著門簾,神色焦灼地望著外麵,似乎他非常急於離開。

    累及楚玉?怎麽可能?他愧對她至極,感激她都來不及呢,怎會提累及她的條件?

    聽說,楚氏不單是東虢國皇商首富,恐怕窮極天下,也找不出比你更加富有的人。”

    汗王莫消遣我了,那些個傳言都不可信。我楚氏不過是商賈之家,比之尋常百姓稍稍富足些罷了。”

    前些時日,我再度暗訪棠樾。了解到棠樾的發展史,我方想到,沒有堅固的城池,就沒有貿易往來;沒有貿易往來,我的部族就會一直窮苦,永遠無法像棠樾那樣變得富庶。我的子民們終年遊蕩,似無根浮萍,永遠在貧困中掙紮著,吃不飽、穿不暖,我想為他們建立一座城池。我想與你合作,由楚氏出錢財,在我的領地上建立城池。”

    建立城池?你真當我楚氏擁有無盡的財富嗎?”望著迷戈無限向往的表情,楚瑜漠然說:“我楚氏的錢財,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十幾代先人辛辛苦苦積攢來的。全部無償地拿出去救濟他人,我若答應,生不能對族人有所交代,死無顏得見先祖。汗王,你這條件,是在為難我。”

    楚瑜,我方才說的是合作。”

    噢?這般楚氏一邊倒的虧本買賣,怎麽會是合作?”

    若真的建成了城池,我向你允諾,你們楚氏可以在我的城池裏做生意,三十年內都不用交取任何稅費!”

    聽著有點兒意思。隻是,不是我看不起你的部族,草原上有何生意可做?”

    我的子民們一樣需要吃穿用度,草原上牛羊馬匹無數,皮毛裘衣,藥材香料,諸如此類,多不勝數。你作為楚氏少主,豈會不知其中重利幾何,何必要如此埋汰人?”

    好吧。既然汗王你這麽說,我便回去考慮考慮。”

    楚瑜說完,就打算撩簾而出,卻被迷戈再次喚住。

    迷戈沉著臉,不愉地問:“楚瑜,你究竟想怎麽樣?到底還有何不滿,為何不爽快地說出來?”

    汗王,我都尊稱你為汗王了,又豈會不滿!”楚瑜似乎麵有微恐,語氣也變得真摯起來。

    這尊稱不要也罷!迷戈在心中暗翻了個白眼。

    這認識楚瑜不久,此刻,迷戈算是深切地體會到了一點:每當楚瑜想達成什麽目的的時候,就會尊他為“汗王”,一旦楚瑜的願望無法達成,便會立馬翻臉,稱呼也是冷漠的“你”字,甚至令他每每陷入氣怒交加之時。

    隻是,汗王,我想請你把三十年改為七十年!”

    看吧,這輕鬆無比的語調,滿含敬意地喊著“汗王”二字,可說出來的內容,簡直是氣死人不償命啊!

    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啊,有木有!這一開口,不止多個三、五、十年的,直接是翻一倍還有餘!

    免除七十年的稅費?以楚氏目前生意涵蓋的範疇,幾乎涉及所有的門類,那些稅費,若是折合成黃金都是無法想象的數目哪!

    還是那句話:這楚瑜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奸詐小人,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漫天要價,是天下最奸的奸商!

    楚瑜!”

    似乎聽不到迷戈咬牙切齒的聲音,楚瑜衝著外麵急切地說:“呀,福貴來尋我了,莫不是玉兒有恙?不行,我得走了!”

    就在楚瑜一腳踏出門檻之際,迷戈怒聲道:“我答應你!”

    迷戈的話音落,楚瑜已然踏步出去了。隨著門簾落下,迷戈氣惱地一拳砸在床榻上,結果吧,恨意未解,反而內傷加重,簡直是得不償失啊。

    反觀立在門外的楚瑜,微微側頭望著身後的門簾,勾起的唇角,迷人至極,令他玉麵更加生輝。

    他抬手招來不遠處的福貴,故意大聲問詢起楚玉的情況,得知楚玉依然在昏睡著,其他並無異狀。

    然後,福貴在楚瑜地授意下,特意心疼地勸起楚瑜多多保重身體,到了晚餐時間,要趕緊回去進食才好。

    楚瑜言說,他還有事情沒同迷戈說完,讓福貴把晚餐準備好,他稍後便來。爾後,他又鄭重吩咐福貴,迷戈身有微恙,令福貴速去為迷戈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

    福貴恭敬地領命退下,楚瑜也撩開門簾回來了。

    汗王,方才,你說了什麽?我恰好出去了,隻聽到你的聲音,沒聽清你說的內容。”

    楚瑜,真人麵前,何必說假話?既然你想聽,我就再說一遍,如果,你答應同我合作,為我的部族建立一座城池,我允諾你們楚氏,在我的城池裏,七十年無需繳納分文稅費。”

    前提是,你們希穆塔拉部族從棠樾即日退兵,且近一年內不許再度攻打棠樾!”

    我若能成功帶著這萬擔糧草離開這裏,我便答應你,即日退兵!”

    麵對楚瑜不再故作姿態而是正經嚴肅的臉,迷戈終是沉聲道:“我的部族若是開始建立城池,那些子民們隻怕會用所有的時間和精力來做事,他們又豈會有多餘的心思想著去挑起戰爭。”

    很好!等我順利地帶著玉兒回到家裏,我定然會盡快派出人馬,將建城所需的錢財物料,運抵過來,恐怕還需要你派出大批人馬過來接應我們。”楚瑜答應得也很爽快,隻是,他並沒有把話說得很滿,雖然他同迷戈的合作能為家族帶來巨額財富,不過,在他心裏,楚玉比起這些身外之物,那是重要得多了。他同迷戈的合作,賺取錢財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為了楚玉的處境。

    這個沒問題。”

    好,就這麽說定了。有關建城的細節,恐怕我們還要細細討論一番,今日天色不早,不如我們改日再細論?”

    好!”

    當務之急,是這批糧草要盡快運走,恐遲則有變。一會兒,我想個辦法拖住慕容皎,你帶著我的仆從連夜就走!”

    迷戈連連點頭,想到他很快就要獨自離開,他不由有些擔心楚玉的處境,“你把人馬都給我了,若是慕容皎真要強行帶走楚玉,你們怎麽辦?”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從我手中奪走她!”楚瑜隱在袍袖中的手,緊緊地捏成拳頭,冷漠的表情之下,是一顆肅殺的心。

    ------題外話------

    這般的大表哥,還有人喜歡不?有木有妹子為他喝彩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