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為誰風露立中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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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節

    永安,大理寺外。小說

    此時已是子時,夜深人靜,路上行人早已絕跡。一頂玄色低調的軟轎悄無聲息地從大理寺不起眼兒的側門悄悄抬出。幾個車夫健步如飛,偏偏沒發出半點兒聲音,宛如穿梭於黑暗中的鬼魅。

    在這樣無星無月的夜色裏,佇立在長街盡頭的那抹純白,便無端地令人騰起不詳的預感。

    軟轎無聲無息地停了下來。一時間四野寂靜,唯有風聲細細。

    白衣公子執扇淺笑,款步走來,白衣勝雪,滿身風華。

    大理寺卿,處理卷宗至夜深,教在下好生佩服。已近至眉眼清晰,他盈盈淺拜,身形如鬱鬱翠竹。

    軟轎之中,無聲無息,似是空無一人。

    大理寺卿家住東城街,這軟轎卻一路向西,大人,是否走錯了白衣男子意料之中地笑笑。

    風微微撩起軟轎的一角,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傳來,壓抑而急促,顯然是在揣度著來者何意。

    大人,前左相徐大人的案子,很棘手吧刑部欲保,右相要殺,大人怕是沒睡過一夜好覺吧。男子搖扇,笑意輕飄飄的。

    你是誰轎內的人終於忍不住,眼前男子知道的如此之多,讓他不由得不吃驚。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幫助大人解決這一難題。男子自信地誇下豪言壯語。

    憑你大理寺卿嗤笑一聲,他為官多年,左右逢源,尚且束手無策。更何況透過簾縫看去,轎外所立之人不過是一介文弱書生的模樣,清秀俊逸,同那些虛有其表誇誇其談的紈絝子弟沒什麽兩樣。

    此案能壓能抬,不過是因為目前所發生之事,可大可小。大至謀反,小至私怨,量刑輕重,全係於大理寺卿您一人之手。如此重擔,大人無論如何決斷,必不能明哲保身,全身而退。

    少年的分析直擊大理寺卿的心坎,他連日憂心忡忡,此刻便重重地歎了口氣。心中竟不知不覺地對麵前的少年有了幾分佩服:那依你之見,本官該當如何若說得好,重重有賞

    見大理寺卿鬆動,少年毫不意外地笑了笑:大人,難道就沒有想過,將這樣的權柄移出去嗎

    移出去轎中的大理寺卿的話音大了幾分,隔著轎簾隱約可以感覺到他向前伸直了身子。

    此案懸在這裏,不過是因為天平的兩邊,保持了平衡。所以,大人,要麽減去其中一端的砝碼,要麽增加另一端的砝碼。如今左相已有的罪名已悉數坐實,減去砝碼已不可行。那麽,隻剩下了一種方法。男子斂去了笑容,目光灼灼,言之鑿鑿。

    你是說給左相加罪大理寺卿喃喃,竟已完全信了他的話語。

    沒錯。而至於給左相大人增加的這個罪名,必須足以致命,使得眾人無法異議,即便是三司會審,也不能改判的重罪。少年的聲線轉向陰沉,大理寺卿一瞬間竟恍惚以為自己置身於金殿之上,聆聽著聖上的金口玉言。

    所以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恭敬回答:可是又該從何去找左相大人這樣大的一樁罪名呢

    大人。少年抬起頭來,淡墨色的雙眼劃過了一陣精光,你當我為何出現在這裏

    大理寺卿沉默了一瞬,緩緩揭開了轎簾,麵色凝重地衝著白衣的公子恭敬地作了一揖:還望公子不吝賜教。

    不知大人可曾聽聞,今春三月,中州平川郡慕家督郵八十一人滅門案

    第二節

    永安,皇城,禦花園。

    今日正逢中秋佳節,祭月儀式已畢。昭容皇後攜著眾嬪妃並諸位王宮大臣的外戚女眷於禦花園中設宴,一時紅芬翠袖,熱鬧非凡。往日慕容凝身為未央宮主,屬於朝中重臣,自是不能參與這種深宮內苑的聚會。如今她卸任交權,這番女人間的挑撥離間,勾心鬥角,她倒是頭一次見,卻也新鮮。

    她無疑是這場宴會的焦點,是眾人欲攀附欲拉攏的對象。這樣天賜的一顆大樹,沒有人會傻到白白放過。一時間她風頭無兩,甚至蓋過了昭容皇後。

    她卻淡然地抿著茶,嘴角的笑意教人捉摸不透。任憑那些身份高貴的女人對她曲意逢迎,競獻殷勤,隻是寥寥幾語,便斷了話根,教人再也無法開口。幾番之後,眾女也漸漸明白了她的城府深不可測,便也不去碰個軟釘子,隻你一言我一語,回到原先慣常的明爭暗鬥來。

    喲,怎麽不見著辰姐姐呢往日這般的熱鬧,她可是從來不會錯過的呀~說話的正是如今昭容帝最寵愛的懿貴妃,雪膚紅唇,玉瓚高髻,挑著一雙鳳眼柳眉,豔麗妖嬈。那一口儂語既纏且綿,無端端便是好一波風情。

    懿姐姐這話,莫不是太不留情麵了些。如今宮中上下,誰不知辰姐姐最為依仗的哥哥,如今惹了麻煩。辰姐姐日夜憂思,又怎會拋頭露麵呢皇後娘娘,您說是不是麗嬪假意嗔怪著懿貴妃,卻將依仗的哥哥咬的重重的,笑逐顏開,語氣是忍不住的得意。

    昭容皇後並沒有立即開口,端著神色,雍容威嚴。她最瞧懿貴妃不順眼,不過是個狐狸媚子,勾引了皇上,便不知廉恥地要東要西,短短幾年竟然就晉為了貴妃,絕對是個禍害。但轉念一想,如今辰貴妃和二皇子才是對國本最大的威脅,若能除之,日後也好騰出手來專心對付懿貴妃。這般細細想來,便也附和了麗嬪一句:此番辰妹妹突逢變故,本宮也是甚為惋惜。但畢竟朝堂之上的事,我們也無法。

    說完還沉痛地搖了搖頭,畢竟一國之母,表麵的功夫早已修煉的爐火純青。

    懿貴妃正待再多說幾句,卻突聞一陣輕嗤淺笑。

    眾貴人皆朝聲音的來源齊齊望去,隻見慕容凝正放了杯盞,也抬頭向她們看來,嘴角的輕蔑之意毫不掩飾。慕容凝雙眼的形狀頗為特別,前段線條柔和而微彎,像是盛著滿輪風月。偏偏那弧度及至眼尾,漸漸狹長而上揚,這樣笑起來,便深不見底,有著驚心動魄的意味。

    婦人之見。慕容凝轉瞬就將這輕蔑落到了實處,似是沒有看到一眾女人瞬間扭曲的神色,渾不在意地又悠悠品了口茶。

    不知天高地厚的麗嬪何曾受過這等明麵的羞辱,率先按捺不住欲發怒質問,被皇後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

    我等皆為深宮婦人,見不得台麵。不知季夫人有何高見,還請指點。昭容皇後語氣誠懇,竟不再自稱本宮。

    皇後娘娘雍容氣度,愚婦佩服。方才不過是一時失言,還望諸位娘娘見諒。不知何時,慕容凝的神色竟已轉為了萬分恭敬,低眉斂目,毫不突兀,似方才不過真的是隨口胡言一般。

    麗嬪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冷哼,極為不悅,隻是按捺著沒有發作。

    懿貴妃滴溜溜轉了下眼睛,眼波流轉,容色轉而便從震驚化為了溫柔:凝妹妹說的哪裏的話,是姐姐駑鈍不堪,方才竟未能明白妹妹話中深意,還望妹妹不嫌棄則個,為姐姐排憂解難呀。

    一聲凝妹妹喊的慕容凝不由得蹙了眉,但懿貴妃的這一番話滴水不漏,顯然是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還真沒有看錯,這個懿貴妃確實是個厲害角色,慕容凝冷冷地想,麵上卻露出了示弱的為難。

    哎慕容凝長歎了一口氣,似是糾結萬分:按理說,我本不該同諸位娘娘置喙這些的。但方才既已衝撞了諸位娘娘,若說不出為何,又恐諸位娘娘怪罪

    好妹妹我們都當你是自個兒人了不是否則呀,方才咱說辰貴妃也不會當著你的麵呐~你且放心,你便就說出些緣由來,姐姐保證不讓旁人聽了去。懿貴妃循循善誘著,見慕容凝還在猶豫,便一咬牙下了一味猛藥,手帕捂著臉便嚶嚶哭了起來:否則,否則方才被凝妹妹那般一說,我心中還不知要難過到何時去

    慕容凝瞥了她一眼,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擺了動搖的表情,似假似真地望向皇後。

    皇後略一沉吟,便也點了點頭:就是咱姐妹們的體己話。

    兩位娘娘都是有分寸的,因為接下來的這段話諱莫若深,定不能擺在明麵兒上說,未央宮既然有心透露,二人自是巴不得想知道緣由究竟。至於麗嬪,則直接被忽視個徹底。

    辰貴妃沒來,並非因為憂思或者失勢,而是因為不屑。慕容凝語出驚人,連一向沉穩的皇後娘娘都難掩吃驚。

    你們以為,朝堂之上那封親筆信,徐世昌是寫給誰的又是誰捅出來的答案隻有一個慕容凝篤定地開口,目光像是一道鋒利的匕首掃過眾人。

    二皇子皇後娘娘率先反應過來,口氣猶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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