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雪白的食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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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斌原本在揚州鹽商中排第七。他的食鹽行銷範圍就在湖廣。

    自從朱順明在湖廣突起,殷老七的食鹽生意就一落千丈,十成去了九成。

    在去年底的糧食大戰中,殷老七囤積的大批高價糧最後不得不低價賣給玖安糧行,更是讓殷老七元氣大傷,早沒了昔日食鹽在手天下我有的睥睨氣概。

    殷老七恨恨道:“這個朱二愣子如此胡來,咱們上京城告他去。難道如此放肆販賣私鹽,朝廷居然無法管束了不成?”

    翟老幺譏諷道:“說不定你還沒到京城,就栽在大運河中了。聽說朱二愣子的水師在長江上橫行無忌,想來也可以到大運河上逛逛……”

    殷老七氣得直發抖:“你……”

    黃竹林打圓場道:“兩位,不要爭吵,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要想出個法子,看如何破解這個局麵。爭吵解決不了問題。”

    黃竹林是僅次於胡萬安的揚州第二大鹽商,一向老辣持重。

    去年底的糧食大戰,揚州糧商損失慘重,大部分鹽商都有損失,隻有黃竹林沒有參與進來,絲毫沒有損失。

    而且在接下來破產商人賤賣資產的時候低價吞進了一批優質資產,讓黃府的財力更上一個台階,整體實力直逼胡萬安。

    自從朱順明出現在揚州,黃竹林就對朱順明進行了詳細的調查。

    這個莫名崛起的另類,在很短的時間內掌握了巨大的武力。長沙衛五個千戶所,至少三萬精兵。更可怕的是,朱順明有錢,有很多的錢。

    長沙府周邊稅製改革,黃竹林有所了解。他粗略估計,朱順明一年的稅賦上千萬兩。

    一想到揚州鹽商麵對的是一個手握重兵、桀驁不馴又有大把銀錢的軍閥,黃竹林就不寒而栗。

    黃竹林安撫下殷老七和翟老幺,沉重道:“諸位,就老夫了解,朱順明不缺錢。但他為何要千方百計降低食鹽價格?他所圖何在?”

    眾人互相對視,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不解。是呀,朱二愣子所圖何事?要錢好辦,在座的給位隨便湊湊,幾十百來萬銀子也湊得齊;要女人更好辦,揚州瘦馬雖然還沒有聞名天下,但揚州出美女,尋常幾十個美人對這些鹽商來說小菜一碟。

    胡萬安接過話題道:“朱二愣子是要斷了在座各位的財路,獨攬食鹽這門潑天的大買賣。”

    “不可能……”

    “那咱們怎麽辦?”

    “跟他鬥到底……”

    眾鹽商頓時亂作一團,心驚膽戰的、氣憤填膺的、憤怒異常的……不一而足。

    ………………

    鹽商們沒有得出任何有用的結論,隻得憂心忡忡的散去,各自施展手段,看能否挽回局麵。

    翟老幺決定投靠朱順明。

    食鹽買賣對翟老幺來說不如糧食生意那麽重要,將糧食從湖廣運到西北九邊才是翟老幺最掙錢的買賣。

    翟老幺算是看出來了,朱順明有錢有人馬有關係背景,整個揚州鹽商聯合起來都拿他無可奈何。

    既然無法對抗,何不投靠朱順明,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翟老幺行事果斷,想幹就幹。他聯係上玖安糧行掌櫃李贇才,得以拜見剛剛回到揚州的朱順明。

    吸收一部分、團結一部分、打擊一部分,這是朱順明鬥爭精神的精髓。麵對投靠而來的揚州鹽商,朱順明十分高興,熱情的招待了翟君薈。

    “朱大人,”翟君薈受寵若驚:“鄙人往九邊之地輸送糧草,經常往返山西湖廣。九邊嚴寒之地,物產不豐,常用牛馬抵充糧草資費。鄙人無處放養如此多的牲畜,特地獻給大人,還請大人笑納。”

    翟老幺也算人才,一下就擊中了朱順明的軟肋。

    朱順明不缺銀子,不缺糧食,不缺兵士,獨獨缺少戰馬。偌大一個南山牧場,隻零星喂養了不到一千馬匹,離大規模提供戰馬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

    這些馬匹還是朱順明好不容易高價聚攏來的,花費不菲。

    “翟老板,”朱順明笑嗬嗬道:“咱們生意人,有錢大家一起賺。糧食我有,渠道你有。不如這樣,咱倆合作,我出人出糧,你出關係,咱們將九邊的生意做大,如何?”

    ………………

    黃竹林送的是美人。

    黃竹林做事,善於前期收集情報,抽絲剝繭,分析事情的本質,寧可錯失,也不願冒進。

    去年底的糧食大戰就是例子。揚州鹽商見糧價暴漲,九成九參與進去,大肆囤糧。黃竹林總結前因後果,細細思量,嚇出一身冷汗,不僅自己沒有參與囤糧,更是告誡關係好的同僚,不要掉入朱二愣子的陷阱。

    可惜能夠克服貪念的人不多!

    朱順明二十出頭,正是欲望強烈之時,雖然家有正妻小妾,但遠水解不了近渴。

    朱二愣子十分克製,在揚州這種煙花之地,居然不去花街柳巷肆意人生。

    一般人會覺得朱二愣子不愛女色,黃竹林卻認為朱順明是眼界太高,尋常庸脂俗粉難入他的眼。

    黃府,朱順明同黃竹林對飲交談,俏麗丫頭不時斟酒添菜,一個身形瘦小、聲音清脆的花旦在不遠處咿咿呀呀的唱著戲曲,煞是好聽。

    “朱大人,玖安糧行低價賤賣食鹽,弄得天下鹽商叫苦不迭,朝廷亦收不到鹽稅。長此下去,恐怕……”

    酒過三巡,黃竹林見朱順明興致很高,將話題扯到食鹽上。

    朱順明聽著小曲,跟著拍子節奏抖動,隨意道:“天下生意多的是,何必在食鹽這棵樹上吊死?”

    “食鹽從何而來?大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此量大便宜之物,居然賣出天價。黃老板,你做了這麽久食鹽買賣,不覺得有違天和嗎?”

    “大明如今天災人禍,朝政糜爛,每況愈下,跟食鹽暴政有著莫大的關係呀!”朱順明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兩淮鹽場不賣低價鹽,沒關係。大明沿海那麽長,難道隻有江淮產鹽?”

    黃竹林內心冰冷。看樣子朱二愣子是鐵了心要將食鹽賤賣到底了。鹽商好對付,朝廷的鹽政、朝廷該收的鹽稅該如何麵對?朱順明沒有明說。但看他毫不在乎的樣子,看他往日行事的條理,應該是早有腹案。

    就算不做食鹽生意,也不能得罪朱順明這個看似魯莽實則精明的軍閥。

    唱曲的花旦俏生生敬酒,聲音有如珠落玉盤,清亮脆爽。

    “妾身畹芳,給大人敬酒。祝大人嬌妻美妾,步步高升。”

    朱順明失笑。都沒長開的小丫頭,居然一臉認真自稱“妾身”。

    “你曲子唱的真好,還是不要喝酒的好,免得壞了嗓子。”

    畹芳有些意外,她抬頭看了朱順明一眼,烏黑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