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山路一邊走一邊聊，周棟這才知道，楊若是住在長河村的西村，是村裏唯一一位教書先生楊嵐的女兒。

    雖聽說過楊嵐先生的大名，卻從來不曾拜訪過，而且他住在東村，並且比較偏，平日裏也隻在就近鄰裏間往來，幾乎沒去過西村，自然也不知道他這個女兒的存在。

    周棟被楊若的書卷氣質所吸引，舉手投足間的散發出青春氣息，更是讓周棟為之著迷，夜夜想著楊若的樣子無法入睡。

    於是乎，情竇初開的周棟再也按耐不住，對楊若展開了猛烈的追擊。

    他先是去西村摸底，將楊家的情況了解清楚，隨後跟那一片的人打好關係。

    周棟人看上去憨直，五大三粗，很壯碩，笑起來滿臉和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再加上為人豪邁，很快便在那一帶結交了不少朋友。

    每次去西村，周棟都躲在楊若平時的必經之處，等看到楊若快要來時，便假裝剛好路過，並輕描淡寫的打個招呼，努力裝出一副很自然的樣子，實際上緊張的背後都快汗濕了。

    而“偶遇”完了後他又十分懊悔，一個勁的撓頭：為什麽不多說幾句話？為什麽不多看幾眼？

    好幾次楊若走到拐角處躲起來，偷偷回頭看周棟撓頭懊悔的樣子，都不禁抿嘴偷笑，同時還在心裏罵他笨，臉上掛著一絲羞澀。

    直到有一次周棟偶然回頭看到偷笑的楊若，被發現的後者尖叫一聲，滿臉羞紅的逃開，他才恍然大悟：該進一步發展了。

    接下來的事情異常順暢，二人迅速墜入愛河，時常偷偷出來在後山相會，很多時候都是靠在一起說話聊天，最多也就拉拉手，這樣的日子無比快樂，像生命中綻放出燦爛的花兒，甜蜜而溫馨。

    但好景不長，楊若的父親楊嵐先生還是知道了這件事，為人古板的教書先生將楊若一頓痛罵，並將其鎖在家中，不準她再出去。

    楊若無論如何哀求都沒有，隻好暗自流淚傷神，聽到女兒的哭聲，楊嵐也是暗自歎氣。

    周棟知道後急的團團轉，一時拿不定注意，情急之下直接上門拜訪，最後還被亂棍請出，這讓他無比懊惱。

    作為村裏的教書先生，楊嵐根本看不上周棟這樣五大三粗的山野莽夫，他認為自己的女兒應該嫁給飽讀詩書的文人，而不是一個靠砍柴為生的村夫。

    周棟雖為人耿直，頭腦卻不迂，有點小聰明，受過打擊之後便換了個思路。

    他打聽到楊嵐喜歡茶葉，還喜歡詩畫文集，從小讀過幾年書的他，剛好也懂些詩詞歌賦，於是對楊嵐投其所好，送茶葉送詩畫，各種獻殷勤。

    在苦苦堅持一年後，終於讓楊嵐鬆了口，看出周棟對楊若的用心，同時對他刮目相看，也不再為難他。

    得到成果的周棟欣喜若狂，趁熱打鐵直接上門提親，老丈人終於點頭，周棟這才歡歡喜喜的將楊若娶進了門。

    一年後的八月十五，正是中秋節，楊若生了個男嬰。

    那晚一輪皓月當空，如玉盤一般掛在夜空中，月明星稀，萬裏無雲，甚是美麗。

    楊若透過窗子看到外麵的景色，有感而發，對周棟說：“棟哥，這孩子生於皓月之下，不如就叫他周皓吧。”

    周棟很高興，點頭道：“嗯，聽你的！”

    ******

    楊若是一個十分聰明嚴謹的人，知書達理，頭腦清明，秀於外，慧於內，很是賢惠，同時也有很有抱負。

    她從小對周皓的教育就很嚴格，不允許他亂吃東西，不許他撈魚摸蝦，爬樹掏窩，跟村裏別的孩子一樣一天野到晚。

    她會教周皓禮節、念書和做人的道理，同時還讓他做些簡單的家務，她希望周皓可以早點懂事獨立，並且將來能考進太學院，出來做個好官，為國效力。

    這樣的教育，使得周皓要比同齡人顯得沉穩懂事些，但同時也多少失去了些孩子該有的靈氣。

    楊嵐雖不喜歡周棟，但對他們的孩子周皓卻是十分疼愛，經常會帶很多小玩意和吃的去看周皓，同時也會抱怨楊若對周皓管的太嚴。

    這時楊若總是會問他：“我小時候你對我管教，可要比他現在嚴的多，這話您怎麽不提呢？”

    對此楊嵐總是做出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然後繼續逗小周皓，

    周皓也很喜歡這個外公，也會偶爾獨自跑去外公家看他。

    在周皓六歲的那一年，楊嵐因病去世，周皓為此傷心難過了很久。

    八歲那年，周棟因為砍柴的量多並且好，被城中三大家族的肖家看中，將他砍的柴木包了下來下，每個月五兩白銀一千斤柴木。

    那時候村裏普通人家一個月的收入不過才二兩銀子，一個月五兩銀的收入，便意味著周皓的家裏可以過上相對富裕的生活，而且一千斤的數量對周棟來說並不算什麽，半個月即可完成。

    多餘的時間周棟便在家裏的院子中打拳，周皓見了也想學，但每次都被楊若製止，不許他舞槍弄棒，對此周皓便隻能乖乖聽話，沒有機會去學。

    這一切本是美好的，然而在周皓十歲那年，一切都變了。

    那天周棟出去砍柴，回來說有些累，飯都沒吃就睡下了，第二天發了高燒，楊若讓周皓去城裏請大夫。

    那時才十歲的周皓去城裏輕車熟路，一方麵是經常跟父親來淮城，一方麵楊若的教育，使得周皓比同齡人要獨立的多，一個人辦事不會慌亂，很快就在城裏請來了大夫。

    而當周皓帶著大夫來到村口時，眼前的一幕卻讓他至今無法忘記：

    麵目猙獰的周棟，到正處破壞傷人，嘶吼不斷，而讓他最為印象深刻的是那雙眼睛——那雙猩紅色的雙眸。

    ******

    大夫看過後，搖了搖頭，說：“失心瘋，這種病治不了，是天生的，並且有遺傳性，隻能用藥物暫時控製。”

    同時看了一眼周皓，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想要就此離去。

    楊若忽然一把拉住大夫，問道：“您剛才看孩子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那大夫目光閃爍，心有不忍，躊躇之下還是說了：“我剛才說這是遺傳之疾，恐怕……這孩子也有。”

    “什麽叫恐怕？大夫你給確定一下啊。”楊若心中一沉，有些激動。

    “夫人你冷靜些，這孩子還小，經脈還沒有長開，現在把脈是看不出什麽來的，沒法確定，要等他十四五歲的時候才能確定。”

    最後在楊若的堅持下，大夫還是給周皓把脈了，結果就是什麽都沒有，然後離去了。

    之後請了幾個大夫都是差不多的定論，絕望無助的楊若，一個人癱坐在地上，抱著周皓默默流淚。

    周棟得失心瘋的病的消息走漏出去，村裏一下子炸開了鍋，各種謠言四起，有人說周棟發瘋會吃人，有人說周棟是砍柴砍倒了哪棵神仙樹，得了報應，還有人說說周皓一家都是瘋子……

    那段時間周皓出去買藥都會受人冷眼，加上本來就不怎麽和村裏同齡的孩子往來，那些孩子都圍著周皓，罵他是小瘋子，他爹是老瘋子，一家都是瘋子。

    周皓再怎麽沉穩畢竟是個孩子，氣急之下與他們扭打在一起，那群孩子的家長過來後，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鼻青臉腫的周皓，最後鬧到周皓家裏，逼得楊若不得不出來挨個賠禮道歉。

    “娘，我沒有做出，是他們先罵我的，為什麽要道歉？”周皓仰起青一塊紫一塊的小臉，不忿的問道。

    楊若蹲下心疼的摸著他的臉，說道：“是啊，我們周皓沒有做錯什麽，但這世間很多事，都不是按對錯來評判的……你還小，將來會懂的，答應娘，不要再出去搭理他們了好嗎？”

    周皓雖然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之後周棟又發了兩次病，打傷了好幾個人，楊若隻能不停的賠禮道歉，家中存下的一點積蓄也賠的差不多了。

    再到後來，周棟得病被越傳越離譜，說這是一種會傳染的怪疾，靠近就會被傳染，然後發瘋致死。

    一夜之間，全村人對周皓一家群起而攻之。

    有一次楊若回來，周皓看到她身上都被淋濕了，可是外麵卻並沒有下雨，同時還有股難聞的味道。

    楊若看到周皓笑了笑，轉身進了房裏，周皓清楚的聽到娘親在哭泣，這一切周棟也都看在眼裏。

    最後在周棟的堅持下，一家人搬到了遠離村莊的柴山上，那時的周棟還沒有發病，於是自己伐木蓋了間小木屋。

    後來周棟病時好時壞，發作起來經常打傷母子倆，清醒後又痛恨自殘，導致身體越來越嚴重。

    看家母親日日以淚洗麵，父親越來越病重，周皓攥緊了小拳頭，成熟了很多，心中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保護他們。

    有一天，周皓采摘回來，又見到父親周棟發病在打楊若，扔下籃子，上去抱住周棟想阻止他，結果一下子就被甩出撞在門框上，就此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看到他娘親楊若奪門而出。

    “轟隆”一聲雷鳴，外麵正下著大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