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宋遠山一夜未眠。

    周雲海最後的那個堅定的搖頭動作，在宋遠山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個意思很明顯，是要他忍耐，同時還包含著其他的信息。

    第二日去山寨勘察，宋遠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那裏一點蛛絲馬跡都未發現，這前前後後查了一個月，劉家與這夥山賊的關係撇的可謂是幹幹淨淨，一點線索都沒有。

    劉家做事幹淨利落，什麽都沒留下，周雲海那日又將寨中山賊一應殺光了，完全無從下手。

    在那之後的日子裏，劉家也是分外安靜，沒有再出過什麽動作。

    劉勝宏對宋遠山那盛怒深邃的眼神印象深刻，他知道宋遠山已經在懷疑劉家了。

    所以一定要安穩些，不能做出任何打草驚蛇的事來。

    不過，這樣反而引起了宋遠山的注意。

    他很苦惱，好友被殺卻無法為其報仇，那種深深地無力感將他包圍，令他窒息，沉悶了好些日子。

    那段期間，被周雲海砍傷的三人中去了兩人，還剩一人重傷在床，死去的家屬不依不饒，鬧到了衙門，要求給個說法。

    對於死去的下屬，宋遠山深感愧疚，安撫之後，按例給予了應有的賠償。

    可是一家老小光憑那麽些賠償是遠遠不夠的，得不到合理的答複，那些家屬們就將目標轉移到了周雲海的家屬身上。

    那些遺孀家屬每日都把棺材靈位擺到周棟的家門前，哭喪喊罵，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給周棟母子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那時周皓的父親周棟已經十四歲，年少氣盛，再加上天生力大如牛，看到有人shàng mén搗亂，怎麽能忍得了？

    意氣之下，周棟將對方打傷，結果卻因此賠償了不少銀兩，搞得家裏攢下的積蓄都被賠償的差不多了。

    最後在宋遠山的插手之下，事情才得以平息，但是風言風語最為致命，那些家屬在鄰裏間傳播的謠言越散越廣，越來越稀奇，使得周棟母子每日遭受他人的冷言冷語，艱難度日。

    最後，頂不住謠言四散的周棟母子，無法繼續在淮城生活下去，於是搬到了臨近淮城的長河村裏生活了下來。

    由於喪夫之痛，再加上風言風語擾亂心神，周皓的奶奶在長河村沒過幾年就病逝了，隻剩下周棟一人。

    期間宋遠山來過數次，要求周棟和他走，但都被周棟拒絕了，他已經習慣了村裏安靜祥和的生活，對於城裏的那些街坊嘴臉無比痛恨，不願再回去，他也不想麻煩宋遠山。

    無奈之下，宋遠山隻好悻悻而歸，每月都會寄給他銀兩，但都被周棟退回，後來也隻好不了了之。

    直到後來周棟遇到了周皓的娘親楊若，終於不再一個人。

    …………

    查了一個月毫無線索，明知道幕後黑手就在眼前，卻始終無法將其頂嘴，宋遠山坐在繁重案牘前以手扶額，甚是苦惱。

    忽然，宋遠山想起一件事來——那日周雲海與一眾同僚計劃甚是縝密，按理說不會出現被人圍困的事情發生。

    除非，有人泄密。

    宋遠山的背後漸漸生出冷汗，他雙眼微眯，看著案上的案牘沉默了很久。

    察覺到有內奸後，宋遠山暗地裏采取了一係列措施去查詢，發現最有嫌疑的兩人竟是已經死去的兩名捕快。

    得知這個結果的宋遠山更加沉默了。

    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兩個人到底是怎麽死的已經無從查證，而後來的家屬逼迫，絕對是有人幕後指使。

    宋遠山嚐試著審問那些家屬，後來發現這樣做是行不通的，一來這樣隻會打草驚蛇，暴露了他的意圖，反而會對那些遺孀家屬不利。

    二來幕後指使的人不可能直接與那些遺孀家屬進行接觸，完全可以旁敲側擊，在他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加以引導，來對周棟母子進行迫害，問到後麵不但問不出什麽結果來，反而會把事情搞複雜。

    孤身一人，與世界對抗。

    失去了周雲海，宋遠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劉家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周雲海，這樣淮城就再次成為了他的天下。

    但是，劉家還是小瞧了宋遠山。

    經過一番細密的思考，宋遠山沉寂了下來。

    表麵上他裝作這一頁已經翻過去，完全不在乎一般，暗地裏也偷偷在三大家族中插入了眼線，從中收集證據，與劉家的手段如出一轍。

    經過數年的勘察，三大家族的黑料越來越多，首當其衝的就是劉家。

    而劉家與那夥已經升天了的山賊的聯係也越來越清楚，但是都比較模糊，不夠作為真正的證據。

    而且城中的三大勢力相互製約，不會出亂子，一旦隨便將劉家挖走，勢必會出現混亂。

    所以，宋遠山在等待著時機，那個可以一舉將劉家連根拔起的時機。

    ******

    “我隱忍了這麽多年，就是在等待著那個機會，現在這個時機已然到來。”

    透過庭院，宋遠山看著蔚藍天空中飄散的雲絮，堅定的說道。

    周皓坐在堂中的椅子上，看著宋遠山的背影，麵色駭然，心中翻江倒海，十分混亂。

    他爺爺的死居然包含著這麽多的事情，與劉家的恩怨竟然延續了三代之久。

    周皓整個人有些恍惚，他慢慢站了起來，有些惘然的看著地麵，過了一會兒有坐了下來，呆在那裏，不知在想些什麽，隻是目光越來越深沉，搭在扶手上的雙手用力握緊，使得指節發白。

    宋遠山見周皓這般狀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歎了口氣，說道：“很抱歉，一直拖到現在。”

    周皓轉頭看向他，喃喃道：“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宋遠山說道：“那時你還小，告訴你這些有何用？”

    聞言，周皓慘然一笑，心想真是糊塗了，這種明擺的問題居然也用得著問。

    雙雙沉默下來，堂中陷入了一片安靜。

    “那銷毀官鹽的案子，我會把它扣在劉家頭上。”

    宋遠山打破沉默，掂了掂手中的賭坊賬本，說道：“至於這賭坊的事，怕是很難查到他劉家的頭上，他們隨便都可以找一個背鍋的人。”

    周皓沉默不語。

    宋遠山不在意，接著說道：“以前我做事總是不知變通，為此也造成了不少困擾，是你爺爺教會了我如何利用死規矩，活辦事。”

    “所以，這次你放心，等這次雲修院招生結束之後，我便將劉家打入地府，永不翻身，給你周家一個交代！”

    宋遠山神采昂然，對著周皓做出了保證。

    “多謝老爺。”

    周皓這麽說著，但很明顯麵色心不在焉。

    看到周皓這般狀態，宋遠山心中歎了口氣，和聲說道：“累了吧？回去歇歇，晚上我們一起好好聚一聚。”

    這裏的回去，自然是指回宋府，周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些年宋遠山待他如此好，皆是因為與他爺爺的交情與愧疚，一直想補償他。

    隱忍了這麽多年，想想都很辛苦。

    周皓沒有拒絕他，同時劉家也在四處搜尋他的下落，待在宋府無疑是最好選擇。

    “老爺，我還有點事要處理，晚些時候再回去。”

    周皓說道。

    宋遠山看著他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說道：“好，晚上早些回來，我們等你。”

    點頭應下，周皓就此離去，宋遠山在門口看著周皓離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

    “沒想到這劉家居然如此惡劣。”

    洞中，豐陽子輕撫胡須，皺眉道。

    “現如今雲修院前來淮城招生，需要三大家族出力，所以暫時不會動他。如果劉家有人被雲修院選中，那麽想要動他就沒那麽容易了，所以我要在招生比試上，把劉家人一舉掃除。”

    周皓說道，雙手搭在膝蓋處不禁緊緊握緊。

    豐陽子看在眼裏，沒有在繼續說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對周皓說道：“眼下離招生之日還有三天，你即將登台征戰，這是件大事，為了祝你奪得頭彩，我打算送樣東西給你。”

    說著，豐陽子從寬肥的衣袖中掏出一件圓管狀的物體，皮革交織，通體暗灰，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周皓接過一看，說道：“護腕？”

    豐陽子點頭道：“嗯，同時它也是一件空間法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