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次任務(五)——令人心寒又恐懼的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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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九章第一次任務(五)——令人心寒又恐懼的效應

    在一陣匆忙的撤離之後,這裏就隻剩下了我、安琪、潼和那個屏幕上的家夥。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麽做到的,但是現在看來,我輸了。”他詭譎的一笑,絲毫沒有害怕,恐懼這類的情緒。這是很可怕的事情...

    “直接告訴我吧,你現在這棟樓裏的哪個地方。”潼平淡的說著,眼神很犀利。“還有你的同夥們,應該都還在這棟樓裏吧。”

    “你說的沒錯,我們從始至終都在這個地方,在平靜的等待著踏上通往地獄的路。”他將鏡頭轉向一邊,那個小房間裏,二十多個看著憔悴萬分的人,露出我看過的最絕望的表情...不是對死亡的絕望,而是對沒有死亡的絕望...“自己來找吧,我會在這裏等著你們。”

    “可惡!12樓1206房間!”安琪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三步作兩步,在樓層間展示著她不可思議的彈跳能力。“那些人的手上有用來自殺的毒藥,我先去阻止他們!”

    “好!”我和潼也迅速的跟了上去,乘上電梯,雖然是完全沒辦法追上安琪。

    “馬上開始全樓盤查,拆除這裏所有的炸彈!”潼輕輕按下耳發,威嚴的說著。“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看著代表著樓層的數字緩慢的增加,內心焦急如焚。

    “一開始怎麽沒有想到!”潼重重的一拳砸到電梯門,感覺整棟樓都被這一拳震動了...

    “沒事的,安琪會阻止他們的。”即使他們是那樣的人,也不能放任他們就這樣死去!他們必須為他們犯下的罪行贖罪,而不是這麽‘簡單’的自行了斷。

    潼看著我,眼神很疑惑,嘴唇微微的動了動...似乎是想要問什麽,不過最終也沒有問出口。

    “安琪!”我迅速推開半掩的門,大喘著氣的喊道。眼前,除了坐在電腦前的那個人,其餘的家夥全部都倒下了...“這裏,怎麽樣了?”來晚了麽?

    “他們全部被我打昏過去了,除了這個人。”安琪頭也不回的看著坐在電腦前的那個人,從風衣上判斷,他應該就是那個出現在屏幕上的人。“你也該轉過頭來了吧。”

    “啊哈哈哈,沒想到,現在的警察們做事竟然都這麽迅速了,完全不給機會啊。”熟悉的聲線,讓我回想起來,那個屏幕上露出的那下半張臉,我見過。

    無巧不成書,轉過來的那張臉讓我十分的確定,他正是鄭瀧。

    “鄭瀧?!為什麽會是你?”疑惑和不解的我,還是問出了口...因為我相信安琪的判斷,因為我對於潼的判斷不怎麽放在心上,沒想到現在卻硬生生的打臉了。

    “啊?鄭瀧?別開玩笑了,我叫鄭寒。”他的表情滑稽,眼神生冷...確實,他不是鄭瀧...因為他的眼神裏,什麽都沒有...“不過我倒是認識個叫鄭瀧的家夥,稍稍的利用了一下他,將我悄無聲息的送到這裏來了。”

    “就是他,我們要找的人。”安琪淡淡的說著,和之前的話完全不一樣。“這次的事件,也是他一手企劃的。”

    “怎麽會?安琪不是之前才堅決的否定過他是我們的目標麽?”安琪的變化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我可以確定,安琪兩次對於鄭瀧的評價,都是對的。這就產生了一個矛盾...

    “安琪說的沒有錯,現在的他才是我們的目標。”潼應和著,咬了咬牙。

    “他,有兩個完全獨立的人格。”安琪巡視了一下這個空蕩蕩的房間,應該是他們早就買下來的。“令我感到驚訝的是,這兩個人格完全獨立,每一個都有自己獨立的記憶和生活,甚至可以說,他們是兩個寄居在一個身體裏的兩副靈魂。”

    “人格分裂?”這個詞好像跟這個有些關係。

    “這就是一開始我看他的時候,感到疑惑的地方...有時候,鄭瀧會莫名其妙的睡上一整天,我一開始以為,他隻是有嗜睡症,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是另一個人格占據了他的身體。”安琪稍微帶著些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眼前這‘個’人。“曾經我也遇到過這樣的人,但是一般來說都隻是主人格和輔人格而已...這樣完全獨立的人格,我還隻是在朋友的記錄裏讀到過。”

    “我一開始覺得他不對勁也是在這個方麵...雖然沒有安琪看到的那麽詳細,但是根據我的經驗來看,他有時候會特別輕微的回避某個方麵的東西,這應該也就是鄭寒存在的緣故。”潼看了看安琪,但是視線迅速的又回到鄭寒身上。

    “你們說夠了沒?我真的聽的很煩啊。”鄭寒作苦笑狀,瘋狂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呐,現在我們也被你們抓住了,還是快些把我抓回去吧。”

    “隻不過...當鄭瀧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睡在牢床上,也是很可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雙手靠在一起,完全不反抗的樣子。

    “你這麽說,讓我反而是不想立馬逮捕你了。”潼看著他,露出了陳銘一般的冷笑...說實話挺瘮人的,況且還是這個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一般來說,一個人都有一個主人格,一個或多個輔人格...而輔人格基本上都是隱藏於主人格之下,隻有在情緒特別激動的時候才會短暫的代替主人格。”

    “當然也會有少許的例子,輔人格因為某些事情,會漸漸的占據主導地位,變成主人格,導致一個人有兩個甚至多個主人格,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其他的人格並不是天生就具備的。”潼的嘴角劃開一個弧度。“你很明顯是屬於後者。”

    “哦?你想知道什麽?”鄭寒的嘴角也拉開一個弧度,兩個人默契的互相看著。

    他的眼神很黯然,像是一個經曆了無數苦難的耄耋之人...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又絲毫不會表現出任何眼神裏的痛苦。皮笑肉不笑,完全是一具會動的屍體。

    “不用我說,你這個後來的聰明人格應該也知道吧。”潼繼續和鄭寒玩著文字遊戲,安琪卻退到我身邊,平靜的眼神裏多了一些無奈和悲傷。“雖然跟這個事件無關,但是我想知道,你這樣的人格是怎樣生成的。”

    “哦,我還沒有想到你會關心這樣的問題呢。”鄭寒又是一笑,令人感到惡寒。

    “我也隻不過是拿到了哈弗和耶魯的雙犯罪心理學博士後學位,而你,無疑是一個犯罪心理學上很好的範本。”潼就像看著小白鼠一般的盯著鄭寒...嗯,這一定是陳銘的女兒,絕對不會錯!

    “好好好,我給你說一說就是。”鄭寒轉過身去,在電腦前鼓搗著什麽。“那就從我誕生之前說起吧。”

    “約莫十七八年前,鄭瀧,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學生,得到的上天的眷顧,變成了一隻‘黑羊’。”鄭寒帶著同情的語氣說著,時不時的又笑出聲。“沒有任何理由,嗯...或許僅僅是因為鄭瀧這家夥比較軟弱罷了。”

    “本來,淪為一隻‘黑羊’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當人們麵對巨大的壓力時,通常會把無法自圓其說的問題轉移給相對軟弱的人,從而形成一群好人欺負一個好人的‘黑羊效應’。”鄭寒快速的敲擊著鍵盤,既然安琪沒有反應,說明也不是什麽新的計劃。“無助的黑羊--受害者,常常什麽也沒做,就無辜遭受周圍人群的攻擊;持刀的屠夫--加害者,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隻覺得跟著大家一起對某個人做某些事很有趣;冷漠的白羊--旁觀者,目睹部分或全部過程,卻沒采取任何行動;”

    “而巧的是,那隻‘黑羊’正是鄭瀧,是那個被欺負後,軟弱到不敢回家,隻能在陰暗角落默默流淚的家夥...嗯,甚至都不敢大聲的哭喊出來。”鄭寒冷笑著。“在周圍的人的反複嘲笑和攻擊下,鄭瀧一直壓抑著,痛苦著。對於他來說,生活就像是一種持續無邊的酷刑!屠夫和白羊,甚至周圍的一切東西都在蠶食著他的每一寸皮膚,每一點理智。終於有一天...鄭瀧拿起了一把精致的小刀,刀口異常的鋒利...但是卻刀尖對著自己的心口。”

    “很奇怪對不對?連被欺負的人竟然都想欺負自己了!”鄭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過身來。“但是,那把刀並沒有刺到他的胸口裏,而是...”

    鄭瀧連帶著椅子滑開,背後的顯示屏上,顯示的是一場震驚世界的慘劇!鮮紅的標題上‘十多名學生被殘忍傷害!施害者究竟是何人?’。附帶的圖片上,雖然做了圖像處理,但是還是清楚的能看到,那監控攝像頭拍到的...一片空曠的空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一具一具‘壞掉’的肉體。

    “那場沒有找到凶手的事件,是你做的麽?”潼的眼神裏終於有了驚訝,甚至說是驚恐。“雖然那些學生沒有一人死亡,但是都成了不同程度的殘疾人,幾乎全部失去了自主生活的能力,隻能依靠親人維持他們的生命...這簡直比當場殺了他們更殘忍...”

    “很遺憾,不是我。那之前我還隻是個剛剛誕生的嬰兒...沒錯,就是那個軟弱的鄭瀧做的。”鄭寒做出十分愉悅的表情。“也正是這一次的事件,我迅速的長大了,沒用到幾周的時間,我就變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人格。嘛,有點像是為他背黑鍋的人格啊。”

    “你敢信?他將那些學生一個一個的叫出來,你都想不到,那些理由,一個比一個精妙!他們毫不反對的都來到了那個地方...然後...哈哈哈哈...”

    “當時的警察,雖然懷疑過鄭瀧,但是誰會當真呢?然後那個事件,不了了之。”鄭寒攤開手,一副無奈的樣子。“那你知道為什麽鄭瀧會一連串的轉校麽?...嗬,說來也是奇怪,不管到哪個地方,鄭瀧都會受到各種排擠,上天給他扣上的‘黑羊’光環,一點一點的刺激著鄭瀧。”

    “每一次鄭瀧都會在一個地方忍無可忍之後,做出一個精妙的犯罪,雖然要比那一次收斂的多...哦,不對,這些事情應該歸於我才對。”鄭寒的眼神忽然發生了變化。“你們知道有一個有趣的地方在哪裏麽?”

    “起初,鄭瀧恨的人隻是那些屠夫,對他施以痛苦之人...但是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鄭瀧恨的人裏,白羊也成為了重要的組成部分。呀,又錯了,是我才對。”鄭寒用微妙的語調說著。

    “這不是遷怒於別人麽?你所謂的那些白羊什麽也沒有做不是麽?”我不能理解為什麽會發生他所謂的那樣的改變,對於現在的他我僅僅有著憤怒和震驚。

    “正是因為什麽都沒有做。”鄭寒平靜的說著。“正是因為什麽都沒有做,正是因為他們隻是看著,正是因為他們沒有幫助鄭瀧。在各種各樣的環境下,都沒有人對這個黑家夥伸出援助的手,那能瞬間殺掉我的手。”

    “其實,在受盡痛苦的黑羊眼裏,白羊和屠夫其實是一樣的...”鄭寒隨意的說著。“即使有些人,盡量避免變成屠夫,也很難不變成白羊。因為對於黑羊來說,他們的世界裏,除了屠夫,就隻有白羊。不論他們是否看見,是否知道。嗯,遷怒?”

    “僅僅是因為這樣,就要做這樣的事情麽!”我有些憤怒,因為他們今天做的事情,可能會導致接近萬人的傷亡!

    “僅僅是因為這樣?你說,僅僅是因為這樣?!”鄭寒有些激動,似乎我的話激怒了他,卻也隻是得到了他的一聲苦笑。“也是,沒有變成過黑羊的人,是永遠體會不到那樣的痛苦的!對一般人來說,不...至少對我來說,最難受的莫過於在一個群體裏卻找不到認同感!而且是在我一直抱著希望的情況下!”

    我愕然,沒有任何話能反駁。

    最難受的...莫過於在一個群體裏卻找不到認同感...

    “你們應該慶幸,你們不是我們這樣人群中的犧牲者,你們天生就有不變成‘黑羊’的能力。”鄭寒淡淡的說到。“所以你們隻能是白羊或者屠夫...不對,你們就是屠夫。”

    這句話,讓我心頭一顫...因為,他的話讓我意識到...我也是個屠夫...

    那是我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當我還在念小學的時候,班上莫名其妙的出現了兩隻‘黑羊’...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征兆,他們淪為了我們班級裏的笑話。當時的我,根本什麽都不懂,在大家一起做出嘲諷的姿態後,為了跟著群體意識走,我也跟著做出了那令人惡心的姿態。

    每一次跟著嘲諷他們之後,班裏就會出現兩派人。一類人哈哈大笑,一類人痛苦傷感,而第二類人,隻有他們兩個。雖然我在嘲諷他們之後,心裏會隱隱感到不安,總感覺良心受到了譴責...但是,我卻總是用各種各樣的借口為自己開脫...

    ‘隻是個玩笑嘛。’,‘偶爾說說而已啦’,‘他們沒有那麽小氣吧。’,‘大家都在做,我隻是附和而已...’。

    視而不見,過即雲煙的,後悔...充耳不聞,埋葬心底的,過錯...

    雖然現在的我已經不會再人雲亦雲,但是依舊不能改變曾經那個我做出的那個傷透人心事件的事實。

    而鄭瀧,正是這樣的一個極端麽?即使不是鄭瀧,任何一個被選中的‘黑羊’一定都是極其痛苦的存在。這個世界,沒有對所有人溫柔以待。

    “黑羊效應,當一個人處於群體之中時,他的個體意識就會被群體意識取而代之。他的思考和判斷力也會受到群體意識的影響。從而在群體意識下做出讓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這並不是簡單的從眾,這也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潼小聲的默念著。“沒人知道什麽時候會發生,渾渾噩噩的就變成了施害者或者與施害者無異的旁觀者。即使發現了這種事,也沒辦法輕易的從旁觀者這樣的群體意識中逃脫...最終在受害者眼裏,旁觀者也是施害者...”

    “正是這樣,我正是因為這樣才出生的。”鄭寒嘲弄的說著。“我並不隻是鄭瀧的第二人格...”

    這也就是人心的黑暗之處麽...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曾經青嵐的模樣...青嵐,相必也是經曆過這樣的事情,被周圍人孤立的同時,孤立周圍的人。帶著對於所有變成白羊的人的憎恨,決心將憤怒發泄到整個人類這樣的種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