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美人越說，北唐一夜的臉越是黑。

    “要不……送那個好了!”最後，玉美人像是想到了什麽好東西，拍著手，一下子站起來。

    北唐一夜依舊黑著臉，冷冷酷酷的，像是已經能夠預料到玉美人想不出什麽好東西。

    “主子，送那隻‘鳳凰絕鳴’給呼延小姐，可好？”玉美人忽然將臉轉向北唐一夜，雙眸期待的看著北唐一夜，等著他做出的反應。

    沒有想到玉美人會提到那隻金簪，猛地聽到，北唐一夜一愣，臉上的表情很怪異。

    那隻金簪曾經他想送了多少次都沒有送成，如今卻要以這種方法，這種意義送出去……

    眼瞼一垂，右手毛筆一抬，換了一張紙，纖細的手指緩緩的動。

    “哦，隨你……”不久，淡漠中加著慵懶的聲音傳進玉美人的耳朵。

    這樣的聲音，玉美人在心裏感歎，是不是主子與呼延小姐接觸的多了，所以也變得從容淡定，任何事情都掀不起主子心裏波痕了。

    “那玉兒就這麽決定了……”歡快的笑著，玉美人福了個身子，然後退出了房間。

    玉美人離開後，北唐一夜一直寫著字的筆終於停了下來，緊接著雙拳緊握，再緊握，最後，幹脆的一聲“叭”，毛筆頓時斷成兩截。

    看著她幸福，她隻要幸福，那麽他就會幸福…….？真的是這樣麽？若真的是這樣，是不是紅兒看著自己心愛的男子與他的妻子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個心情？

    那樣的痛，痛到他想直接死掉。

    還是說，紅兒之所以沒了那份心痛，是因為離開了那個傷心之地？

    離開…….北唐一夜邪魅的眸子中有那麽一瞬間迷茫，最後在迷茫中慢慢變得肯定。

    好，看著她的婚禮完整的舉行，那麽之後他……就離開。

    不管這種決定是否正確，隻要她好，就好。

    時間慢慢的過去，等玉美人帶著人，捧著禮盒，送到呼延府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而在她未來的這段時間裏，念仆離開後又回來，隻不過多帶著一個人，上官靜女的貼身丫鬟，，水月。

    來人無非是紅著眼眶，見到哥舒九楚，就立刻跪在了他的腳下，顧不上什麽禮節不禮節，水月抽泣著，對哥舒九楚訴說著：“大少爺，水月求求你，救救我們小姐吧…….”

    沒想到念仆會去而複返，哥舒九楚在心裏詫異，麵上平靜無波，“你要我如何救？”

    水月低著頭哭著，沒說如何救人，更沒說其它的什麽。

    哥舒九楚隻好把視線轉移到念仆的臉上，詢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念仆的表情帶著一種強勁，可是微紅的眼眶哥舒九楚看的很明顯。

    “念仆回去後本想著稟報給二表小姐聽的，可是小姐聽了之後就把我與水月轟出了房間，一個人呆在裏麵，還好水月機靈一些，預料到小姐會尋短見，不然小姐現在恐怕已經…….”

    這樣的回答，是哥舒九楚也沒有預料到的，他隻想著他不回去，靜女也隻能乖乖的嫁給那個大人，但是絕對沒有想到她會因此而看不開，從而去尋短見。

    他們這是在逼他麽？

    “嗚嗚嗚嗚……少爺，水月知道你的苦衷，所以……嗯，水月……不…….不怪你…….隻是小姐恐怕就要離開水月了，水……水月舍不得小姐……”梗梗咽咽，水月說出來的話雖然很明事理，但是同時也讓哥舒九楚的心使勁的一揪。

    “如……如果小姐不幸離開了水月…….嗚嗚，那水月就……就隻有隨著小姐去…….去了……”

    剛說完，哥舒九楚的臉色就變了，變得很難看，雙眸黑不見底，深邃的讓人驚恐，隻是沒有像之前拒絕念仆那樣，哥舒九楚隻是讓水月先起身，然後道：“你們先回去，二表妹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話落，水月一愣，然後就立刻破涕為笑，再三感謝之後，與念仆同來時一樣回去了…….

    兩條人命和他…….他該如何選擇，這到底是誰在逼誰？

    哥舒九楚閉上眼睛，整個身子猶如脫了線的風箏一樣在風中顫抖，顫抖，幾乎是硬忍著，他才沒有把眼淚滴出來，不過那眼眶，終究還是紅了…….

    到底是他做錯了什麽，還是他欠了他們什麽，他們就非要逼他做出一個選擇麽！

    “哥舒公子，小姐叫你過去…….”門外忽然傳來鳶尾的聲音。

    哥舒九楚睜開眼睛，調整了一下情緒，打開門，門外鳶尾一襲黃衫，立在那裏，很是好看，像她得主子。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可能就是從知道她與他的婚事開始吧，他竟然又有些心動了……他甚至在想，如果那日，他們可以安安穩穩的成了親，那就好了……

    隨著鳶尾來到大廳，呼延伊坐在椅子上，一襲白衣修出她高挑的身姿，一張臉好看的不像話，見到哥舒九楚，呼延伊站起身，微微笑著，“九楚，玉兒來給我們送喜禮了呢…….”

    說話間，哥舒九楚來到她的身邊，呼延伊與他並肩站著，即使是玉美人都忍不住感歎，好一對俊男靚女！

    這種想法若是讓北唐一夜知道了，恐怕玉美人就不好過了……

    溫婉的笑著，玉美人手一揮，身邊的人捧著紅色的禮盒向前一步，玉美人打開盒子，裏麵的金色簪子瞬間露了出來。

    純金色的簪子，很精致，說是簪子，倒不如說是一隻金鳳凰，好看的尾巴旋著簪身，鳳頭嵌在簪頭，頭微揚，像是對著天空長鳴，真的很好看。

    看到簪子，哥舒九楚原本不好的心態也瞬間消失了，心頭隻剩下滿滿的詫異，“這是…….”

    “哥舒公子沒有看錯，這是‘鳳凰絕鳴’。”就知道他們會是這種反應，玉美人解釋著，臉上滿是驕傲。

    “這真的是那隻世界上獨一無二，堪稱無價的金簪‘鳳凰絕鳴’？”哥舒九楚心裏很不平靜，本來“鳳凰絕鳴”的價值他就聽說過，隻是一直未見，也隻當是傳說罷了，沒想到還真的有…….

    “隻是……聽說‘鳳凰絕鳴’這對金簪乃是情人簪，為何現在隻有一隻？？？”哥舒九楚詫異過後，疑惑的問道。

    聽了他的話，玉美人不但沒有尷尬，反而更驕傲了，“這隻是其中一支，是主子送給呼延小姐的，至於另一支……當然是在我主子那裏咯……”

    看著哥舒九楚與之前微恙的神情，玉美人別提有多高興了，這才是她選擇送金簪過來真正的目的嘛……

    “謝過了……”呼延伊淡淡笑著，然後讓鳶尾接過對方手裏的禮盒。

    “呼延小姐現在不讓哥舒公子給您帶上？”玉美人疑惑的問道。

    “簪子既然那麽貴重，還是收在房裏的好。”呼延伊看著玉美人，笑的很是得體，差一點，玉美人就以為眼前的兩人早已經成過親，現在的呼延伊就是哥舒九楚的賢妻，，一名溫柔大方的大家閨秀。

    “這樣啊……”不管怎麽說，第二個目的沒有達成，玉美人還是失望的。

    沉默許久，玉美人仍然不死心道：“那在呼延小姐成親那日戴上可好？”

    呼延伊也沒有惱，微微一笑，沒有答應，但也沒有說不。

    可是這種回答對於玉美人來說，已經算是最好的回答了，起碼她也沒有否決不是麽？好吧，她是在安慰自己……

    “小姐，晚膳已經備好了……”收好了禮盒，鳶尾又回到大廳，輕輕道。

    “嗯……”呼延伊輕嗯一聲，將頭又轉向玉美人，“玉兒在此用過晚飯後再回吧……”

    “好啊！”樂嗬嗬的，玉美人回答得很快，像是早就期待對方這麽說了。

    於是很快的，；三個人慢慢的都落了坐。飯桌上，看著碩大的飯桌隻有三個人在，不由的疑惑：“咦？第五少爺不在麽？”

    沒有直接回答玉美人的話，呼延伊反而看向了一邊的鳶尾，玉美人疑惑，就住在她府上的人她難道都不知道？

    “第五少爺已經不在月華城，去接回賀蘭小姐與二小姐、木少爺了……”

    是了，許久未見這三個人，她幾乎都要忘了他們的存在。

    玉美人恍然大悟，略帶著深意的目光看向了呼延伊，很快的掃過，又恢複了正常的表情。

    “賀蘭小姐麽？真是許久未見她了呢，不知她的傷勢好的如何了？”略帶著關心的口氣，玉美人真心的問向鳶尾。

    “賀蘭小姐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多謝玉美人惦記……”很有禮貌的，鳶尾委婉的笑，玉美人溫和的回應。

    簡單地說，對於玉美人，鳶尾絕不是討厭的，先不說她是北唐少爺的人，再者，一個女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卻是一代“舞”林盟主的左右手，武功有多高先不說了，就算是能夠管住手下的那些人，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相反的，對於鳶尾，玉美人也很欣賞，即使她們相處的不多，但是有時候人的第一感覺是很對的。鳶尾給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幹脆利索，值得深交的。

    兩個人隻顧著欣賞，她們都沒有發現他們自己有多厲害，也沒發現她們之間有多麽大的共同點。

    晚飯之後，各回各家，然後各找各“媽”。

    次日，天氣依舊晴朗，但是夏日的晴朗往往是與燥熱共存的，所以沒有意外，所有人都是在府裏待著。

    而現在，時至晌午，哥舒九楚與呼延伊正在餐廳吃飯，一位熟客就不請而至了……

    有多久沒見了？都尉儲塵剛進門，看著正對麵的呼延伊，心裏忽然就有一種感慨，不過一個月未見，怎麽…….他感覺像是一年未見了呢……

    “都尉公子…….”站在一旁侍候的鳶尾略帶驚喜的聲音傳進呼延伊的耳朵，呼延伊抬起頭，對麵俊朗不凡的男子就映入她的眼簾。

    一如既往溫和的笑著，都尉儲塵的臉上沒有難過，沒有傷悲，更沒有無可奈何。

    “伊兒，我們好久不見。”

    聞言，呼延伊抿唇一笑，當作是回應。

    這樣的呼延伊，像極了之前淡漠的呼延伊，但是都尉儲塵知道，他這是錯覺。呼延伊失憶了，記得所有人，單單忘記了他們，記得哥舒九楚，單單忘記了她與其他人的感情交集，這世上真的有這樣一種病麽？剛剛知道這個答案的時候，都尉儲塵是懷疑的，可是現在，他卻十分肯定了。

    “你好…….”那樣平淡的聲音，是呼延伊所擁有的，這樣陌生的對話，是他與呼延伊之間絕對不會出現的。

    都尉儲塵不愧有一國才子之稱，身上滿是儒雅的氣息，但是儒雅中禮節不是本份，舉止不失優雅，總之，呼延伊一直都覺得，都尉儲塵是一個很完美的人。

    一般的人，例如第五漓，單純的緊，有時另一麵也會令人害怕。再說北唐一夜，很完美的一個人，他的一切都美到無可挑剔，但是他有他的邪魅，而都尉儲塵就不一樣了，與他們相比，都尉儲塵為人處事無疑都是最好的，做人不尖端，圓滑中帶著分寸，外表俊逸，身形欣長，才是從內到外，真正的無從挑剔。

    “不知儲塵是否又榮幸，與兩位一同用餐？”彬彬有禮，都尉儲塵禮節的樣子，任誰都不會拒絕的。

    輕輕坐下，鳶尾立刻擺上了一份餐具，隻是很奇怪的，一頓飯下來，沒有誰再說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都沒人曾出口。

    這樣怪異的氣氛一直維持到飯後，都尉儲塵起身，然後告辭，回了自己之前的房間，隻是，沒有誰看到，都尉儲塵在離開飯廳，轉身的那一刹那，嘴角一勾，奇怪的笑容讓人忍不住的深究。

    說巧不巧，就在都尉儲塵走後，念仆又來了，看到念仆，哥舒九楚原本平靜的心開始沸騰起來。

    念仆能來這裏，無非就是為了一件事，而那件事…….哥舒九楚眉頭微微一皺，麵上有些不喜。

    “少爺…….二表小姐的事情…….”想到辦法了麽?其實念仆心裏是很明白的，先不說有哥舒九楚的神情在臉上擺著，就是他昨日剛來今日又來，他也知道哥舒九楚沒那麽快想好，可是，他可以等，但是二表小姐等不得了，哥舒家族等不得了啊…….

    “少爺，你還是乖乖的…….隨奴才回去吧…….若不然哥舒家族恐怕就…….”說著說著，念仆的臉上就出現了一種叫做絕望的表情。

    這樣的表情，明顯是不該出現的，甚至說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於是哥舒九楚疑惑了，眉頭終於舒緩了些，然後問道：“怎麽了？”

    念仆低著頭，慢慢的身體就開始顫抖起來。

    “少爺，我們哥舒家族…….就要…….完了…….”

    “胡說八道！”果然家族最終還是哥舒九楚的死穴，哥舒九楚立刻就怒斥出聲，“哥舒家族百年基業可是說毀就毀的！”

    “少爺…….你說的，念仆都懂，可是…….是…….”念仆突然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是什麽？”哥舒九楚原本緩緩舒開的眉頭再一次皺緊了，念仆是他身邊的人，雖然他們已有半年未見，但是遇到事情，若非大事，念仆絕對不會是這樣一副神情。

    果然…….

    事實證明，黍季在走之前，還是留了一份大禮，正是這一份大禮，才真正逼了哥舒九楚做出了他最後的抉擇。

    哥舒家族，這一次是真的要完了。

    當然，這樣的結果也並不是肯定的，除非…….

    至於除非之後的詞句，一夜想，大家…….都懂。

    “少爺，城主大人今日來府上了…….”

    “少爺，城主大人今日來府上要人了…….”

    “少爺，城主大人今日在府裏發火了………”

    “少爺，滅了哥舒家族，是城主大人說的………”

    “少爺，除非你回來………”

    念仆說話期間，呼延伊注意著哥舒九楚的雙拳越握越緊，越握越緊，然後尖尖的指甲一直陷入手心，看得呼延伊一陣揪心的疼，卻也沒有說話。

    不知道聽念仆說了多久，哥舒九楚隻是沉默著，臉上的表情冷峻，幾乎讓人不敢再接近一厘米，生怕會被凍住在這裏。

    將所有的一切說完，念仆抬頭看了眼哥舒九楚，即使再不敢，還是開口了：“少爺，你在此多呆一日，哥舒家族就多危險一分啊......”

    這最後一句，就連一邊的鳶尾都不由得大讚一聲“絕！”，讓哥舒九楚回去，無疑是她最想看到的結果。

    其實也沒辦法，誰讓他沒北唐少爺好看，沒第五少爺純真，沒都尉少爺儒雅，甚至還沒青言好玩呢？

    鳶尾正樂滋滋的想著，哥舒九楚卻終於說話了.......

    “還有事麽？若無事，你就回去吧.......”

    那樣淡漠平靜的樣子，說他是冷血呢？還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