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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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好不容易到了十一點。
一個渾身帶血的年輕人從裏麵扶著胸膛走了出來,一出迷霧,就倒下,胸膛上的大口子汩汩地往外嗤著血。
羅雄連忙上前扶住,從胸口掏出幾個瓶子,喂進去。
出來的年輕人單手捏住一張粉紅信箋,有氣無力舉著,看向周默:“把它交給沙省大學,醫學部的許漢,你,你知。”
少年倒下,雙目瞠圓。有氣無力地說:“武道啊武道,好難!”
“嗬嗬,嗬嗬……不後悔,不會後悔的,永遠都不會後悔的。嗬嗬……嗬嗬……”似哭似笑,聲音頗為有些悲涼。
山崗中,輕風吹過,風雖然輕,卻總能把這沉重的聲音帶走,帶散,帶得化為烏有,一過即逝。
“江晨,江晨!”羅雄連忙上前,搖了搖:“你沒事吧?你都出來了,肯定沒事的。你肯定不會有事的。”說著起身將江晨搭在肩上準備往外跑。
江晨搖手,說:“羅、羅雄,兄弟!不要!白費……力氣。你要……你要……”江晨的聲音沒再說下去。
“江晨,江晨!”羅雄大聲地喊。
羅雄和江晨是校友,也是一個武道社走出來的。
許漢這時說:“隊長,把他放下來,他還沒死。你再抖兩抖,估計他就真要沒命了。”
“你給放下來,我來看看……”
米林身後跟著的軍醫準備上前幫忙,卻被米林抬手攔住,那幾名軍醫臉色一懵。米林解釋說:“如果他都救不過來的人,你們也就別多費力了。”
數名軍禮麵麵相覷,但這話是從米林口裏說來,隻能互相對看兩眼,然後退下。
軍醫也是軍人,第一天職是服從。
米林不作過多解釋,自己兒子的病,在體檢過程中沒看出來,在沙省第二人民醫院也沒被看出來,卻被許漢一眼瞧出,那許漢自然有自己本事。
現在那江晨一出來,許漢沒有把他交給軍醫,而是自己上去動手,這就足以說明許漢有一定把握。
……
二十分鍾後,許漢抹了抹手,說:“差不多了,江隊長的命暫時算救了下來。”之前的江晨並沒有死,而是因為失血過多暈了過去,他把傷口處理了一下,然後又把呼吸順了下來,隻要救得及時,不會出什麽差錯。
羅雄連說:“許漢,謝謝。”
這時,那幾名軍醫才匆匆上前,認真看了一眼傷口,然後領頭之人對著許漢說:“受教了!”許漢處理傷口的方式,明顯要比他們還要專業,甚至,有些綁紗布的方法,都是他們之前從來沒想過的。
許漢擺擺手,沒說話,也不知如何回話。
回頭對著許漢等人說:“諸位一切小心!”
“敬禮!~”密林首先自己把手舉了起來,目光鄭重,在為許漢等人送行。
域外戰場,既然有戰場之名,那就是生死之地,在那裏,許漢等人為的是人類而戰。否則,若是有妖魔逃出,為禍的是天下。
迷霧內的域外戰場,二十歲年齡之上,入之必死,誰也沒辦法。
一輩一輩,好幾十年,都是這麽傳承下來的。
域外戰場,又有一個名字,叫埋骨之鄉。
五天十人一地,一年就是一千七百多個人,一百多個地,每年就是十萬多人。
數十年以來,一直如是。
埋骨之鄉,英雄之墓,值得任何人的一禮。
一行人抬著擔架立刻把羅雄抬了過去,離去匆匆……
江晨走了,放在地上的粉紅色信箋,卻沒人敢去撿。
江晨親口所說的,這信箋是留給許漢的,而正好許漢又在,他不撿起來,誰敢先動手撿起來啊?周默雖然有些意動,想看看裏麵的內容,但之前卻是被許漢給打怕了。
許漢收拾好雙手,才緩緩移目過去,那粉紅色的信箋,疊成了一個紙鶴,外麵裹了好多鮮紅色的血。
手有些顫抖地打開,一排排娟秀的字跡出現。
“惜得沒過千年修行,連三年身都還不了。”
“雷峰塔再大,和尚再多,至少,水漫過金山。”
“可惜,你缺一字為許仙,我缺千年做白娘。”
“新年曆88年9月1日。”
9月1日,這四個字刺得許漢的雙目有些痛,他的雙手有些顫抖。轟隆隆一下,腦子裏一片空白,似乎,一瞬間,所有的記憶閘門都被打開。
那是一個下午,十月之後的一個下午。
文學社的詩詞會上。
大家都知道他和她都是醫學部的人,都知道他們走得很近。
所有人推著許漢往前走:“念啊!快念,你寫的詩,我可是很好奇了。”
“對對對,我很好奇你們醫學部的人,寫出來的詩詞是怎麽樣的?不會是,你是一具屍體,我就是守屍人吧?”
“哈哈!”
“大家就別取笑許漢了,愛好文學和專業無關。許漢,大聲念出來,我們所有人都還在學習的路上。”
那時,她雙目微微一眯,笑著看過來,看得出來那是在鼓勵。
許漢有些哆哆嗦嗦,半身斜著被推到人群中間,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四方疊起的白紙,白紙不皺,被打理的很好。
“啪啪啪啪!”
掌聲四起。
許漢就念了起來。
詩是這樣的。
“幸好沒有一座斷橋,給我添了一個字。”
“否則我就不去西湖,拿把雨傘。”
“幸好沒有一個船夫,給我搖一艘雨天的船。”
“否則我就不去西湖,背個書囊。”
“也幸好,沒有一座雷峰塔,沒一個和尚。”
“也不用淹沒金山。”
“幸好,是一次回眸,人群沒把視線擋了。”
“幸好,是一次夕陽,烈日沒把冰山融化。”
“幸好,是一次晨跑,暗夜沒把你藏了。”
“不用一千年,沒有報恩。”
“不用五百年,沒有擦肩。”
“我願做一座橋,一百年。”
詩詞念完,青春期獨有的噪聲四起:“唔唔唔!好青澀啊。”
“哇,表白了,表白了!我都有些感動了。”
“上去,快答應他,答應他,這麽好的詩!多美的詞啊。”
有人推慕容凝,她也有些羞澀地走上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