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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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福壽堂,走不遠正遇上送菜的隊伍。見到他們二人,漸次停下來行禮。安韶華擺擺手讓他們繼續做事,顧銛落後半步走在安韶華身邊,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樣子,看著腳尖前一尺地麵的眼睛裏盡是狡黠,顯然在自得其樂。

    今天遇上這事兒,顧銛心裏也頗有感觸。

    這個時代,男人總想著多子多福之類的,當然也跟成活率不高有關係。但說白了,成活率不高也跟後院裏女人太多直接相關。看看人前風光無限的“灼華公子”,想想他院子裏那些醃臢事情,可笑這人竟完全不知道,還一副喜滋滋樂嗬嗬的樣子。

    顧銛決定,從今兒起睡前故事給豆苗兒跟景和倆孩子就不講神話傳說了。專講一些宮鬥宅鬥的電視劇。想想應該先寫個提綱,然後分段講。繼而想到八仙樓跟悠然居那邊的書稿。雖說離月底還有段時間,寫好的也夠幾個月了。

    安韶華小聲問:“守心,你說阮家這事,該是怎麽個章程?”

    周遭來來回回人不少。顧銛視線低垂,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聲音卻涼薄:“能怎麽樣?阮家敢休妻麽?那必須不敢。接下來,祖母一定會勸姑母把那個外室接進家裏來。管他以前是什麽籍,娶為妻奔為妾,一開始她就落了下乘。如今更是傻到主動把自己送進虎口,沒必要不接著。到時候姑母必然不會讓她做良妾,一旦成了賤籍,再進了後院,哼!”

    安韶華有些心驚,顧銛說的,跟夢裏的如出一轍!

    顧銛還在自顧自說著:“然後姑母再做做戲,隨便傳出一兩句話、二三軼事就能博一個賢良的名聲。姑母在阮府經營這些年,什麽該傳出去什麽不該,自然是有個章程的。到時候那母子三人在後院,落在姑母手裏,還不是任姑母揉圓搓扁?生死都不由自己,還能指望什麽?”

    “姑丈對那外室,很是上心呢。何況那個外室還生了兩個男孩,應該不至如此吧。”

    “得了吧。最靠不住的就是這點點的上心。姑丈喜歡她什麽?美貌麽?要知道以色事人者,能得幾時好。都兩個孩子的娘了,還能有什麽勾魂奪魄的美貌不成。才情麽?若是喜歡才情,去教坊詞買幾個犯官之女,早就讓調-教順溜了,個頂個的詩詞皆通還能歌善舞。好看又好用,吃過些苦頭知道些冷暖的,更是方便拿捏。給後院放上幾個,讓她們自己鬥去。”

    二人說著,行至流光院。安韶華有意把顧銛往如鬆堂方向帶,誰知顧銛進了流光院,回頭一看守門的婆子關了院門,竟一改剛才垂手躬身的摸樣,大步流星地向還我讀書處走去。

    安韶華停下腳步,看向顧銛:“你,怎麽懂這些?”

    顧銛看著他,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繞過他走了。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就算不知道那些內宅中的計謀,禍水東引、渾水摸魚這些兵法還是知道的。人與人鬥,萬變不離其宗。鬥得總是人心,下手處都是軟肋。

    安韶華上前一步,抓住顧銛手臂。顧銛回頭看他,白晃晃的日頭下顧銛的眼眉透著一種清冽的冷光。安韶華一時失神,想起二人初成婚時,正是情濃,曲觴閣外,攜手共遊,彈琴舞劍,賞月飲酒。夜半無人處,耳鬢私語時……

    身隨心動,待安韶華反應過來,話已經說出口了:“守心,我今晚……”

    正此時,福貴過來,小聲稟告“爺,刑部高大人遣人來傳話,說案子有進展。現在人就在如鬆堂。”

    安韶華正為如今跟顧銛之間的冷淡無言而犯愁,這下瞌睡逮著了枕頭。

    高信立此刻正在五屍命案案發當晚那個慣偷去過的賭館與酒坊附近流連。看案宗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非要說出個子醜寅卯,也說不出什麽。隻能是把每個相關人的路線走一遍。

    安韶華、顧銛一行人找到高信立的時候,高信立坐在小酒館裏,紅光滿麵,目露精光。遠遠看到安韶華,就急急迎了上來。

    “你看!”說著,高信立獻寶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水粉色荷包。“我給你講案子的時候,總覺得慣偷說的哪兒不大對。你走了我就來轉轉,剛好就給我看著了。”

    “怎麽回事兒?”安韶華問道。

    原來高信立在附近轉悠的時候,正遇上那個小酒坊的寡婦老板娘行蹤鬼祟,便差人跟隨。誰知看到那個老板娘趁無人處想要燒掉荷包,被抓了個正著。

    老板娘嚇破了膽,不用審就全說了。

    原來那日,她看到那個慣偷在暗巷中向一個“白雞”下手。而且蘭頭海了。所謂蘭頭海不海,是指這一趟下手得的多不多。海,就是多。

    老板娘之所以知道慣偷這一趟蘭頭海,是因為她認準了那失主是個肥極了的白雞,她幾日前在這附近見過那個失主,有些印象。

    數日前,約摸申時末,有個男人自東向西從酒坊門前路過,這人須發皆白但麵皮看起來卻不過四十許,外頭穿了一件赭灰粗布衣服,行動間卻底下露出絲錦的裏衣。避著人一路行來,在街角等了一會兒,從一個小廝打扮的人那裏接過一個不大的布包,拿完之後跟那個小廝說了幾句什麽,分開之後那人就向西走了。大約一盞茶功夫之後,那人換了一身淡青色萬事如意暗紋天光錦直綴,又從西向東從她家酒坊前匆匆走過,一邊走還一邊左顧右盼,隻顧著看前看後,一隻手揣在懷裏,緊緊地護著什麽,老板娘覺著奇怪就仔細盯著,那人懷中隱約是一錠金元寶。

    酒坊有個夥計心下裏好奇,就順了那人的路往西找去。不大會兒功夫從西邊一個後巷無人處,找到一包簇新的粗布衣服,約摸是脫得匆忙,裏麵還裹了一方隨身硯,一塊帶香味的墨,這兩樣東西看著不打眼,竟當了四兩銀子。

    賭坊後巷,經常有小廝來給主子送錢送銀,甚至還有當鋪的小廝候在那裏等著主顧。所以並不是奇事。隻是這兩人有點怪,要說是主仆,可那個小廝明顯對這個人並不是對主子的那般敬重,雖然陪著笑臉,行的卻是子侄禮。可要說是親戚,兩個人卻生分得很。而且那人幾番換衣服也顯得心裏有鬼。

    總之那個失主處處透著不尋常,也不怪這個小酒坊的老板娘留心看了一眼。

    哪知幾日後,又看到長期混跡於此的一個慣偷偷了那個人,當時老板娘想著,就算這回不是一錠金子,幾十兩銀票也是有的。萬一有什麽玉啊石啊的,這個慣偷是個不識貨的,與其被扔了不如被自己撿了。抱著這樣的心思,就多看了一眼。那慣偷得手後去酒坊後邊放柴火雜物的地方繞了一遭兒,那老板娘便抽了個沒人的時分隨了過去,找到這一個荷包。當時天色已晚,並沒有看得真切。當晚也把這事兒忘了。第二日被京兆府的捕快問到了慣偷的事,也沒想起來。

    “沒想起來?在這個地界兒討生活的哪有個善茬兒?想來原因不過有二。一是怕惹事上身,而是貪那個東西。也許當時,不止是荷包呢。”安韶華聽到這裏,忍不住說了兩句。

    顧銛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高信立這才發現安韶華除了兩個小廝之外,還帶了一個人,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隱約覺得有些像顧石顧老公爺,年齡卻不大像。又像顧鋒,氣度卻不像。猛一反應過來,這不就是顧二公子麽!於是急忙起身,行了個禮,忽然反應過來又臨時改成子侄禮。嘴裏的稱呼也急急改了“顧二……三嬸子。”

    顧銛噗嗤一聲笑出來,也回了個禮,說“叫顧銛或者顧公子就好。”然後左右看看,說“你們談公事,我就不打擾了,我去邊上坐著?”其實顧銛想四處逛逛的,有一兩年沒能出門了,如今看到外麵這繁華景象真是眼熱的緊。可是想想也知道,安韶華雖說今日大發善心帶自己出門,卻未必同意自己四處逛的。

    高信立不明所以,見顧銛要起身忙說:“顧二公子折煞我了。哪有什麽大不了的公事還要避著您的。不過是有個外室戲子的案子,看案宗總怕冤枉了哪個又錯放了哪個,橫豎都是人命不是?所以來看看罷了。說白了這個案子,若不是安大人這般認真細致,換別人早就結案上報了。”

    安韶華也說:“無妨,待我們問過這老板娘,守心想要去哪裏,我陪你。”說著一副深情繾綣的模樣,執起顧銛的手,習慣性的又往穴道上按去。

    顧銛不動聲色地掙開了,端起茶盞抿了一下,說“那你們繼續,我好看看這官老爺查案是什麽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章我先更為敬!

    微博上的提要放到月底就會撤掉。請好奇的小夥伴去看吧。

    請假兩個月,到時會恢複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