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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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兩人回房, 顧銛看安韶華頗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便放任他自己想事情, 自己去景和那屋了。
等照顧景和睡下了, 顧銛再次回到臥房,安韶華還呆坐在那裏, 一副神遊的模樣。顧銛拉著他坐到床邊, 特意醞釀了一下,緩聲道:“可是出什麽事了?”
安韶華看著顧銛, “人命關天。”
“那你, 可有良策?”
“理不出頭緒。”
“跟我說說?”
安韶華深深地盯著顧銛, 半晌沒有說話。顧銛也不催他,隻是等。等他理好思緒,等他鼓起勇氣。隨著時間的推移,顧銛的心一點點下沉, 讓安韶華如此為難, 這件事一定不簡單。
而此刻安韶華心中天人交戰的根源,在於要不要跟顧銛說自己重生的事情。兩世為人, 說了顧銛會相信嗎?子不語怪力亂神,自幼長在戰場邊上的顧銛必定是不會信的。再者說來, 這一係列事情他如今也是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算跟顧銛說,也無從談起。
最重要的是, 無顏以對。
萬一顧銛問起上輩子的事情,又該如何?說謊騙顧銛,他不願。說實話, 他沒有勇氣。
可要是不說,怎麽解釋接下來要發生的這些事情?
“流光?”
“嗯?”
“你可知道何絡羅國六王子即將來訪的事情?”
“誰人不知啊?”
“是啊,誰人不知。”安韶華苦笑,這個何絡羅國六王子,將要帶來好大一出戲啊。“可你知不知道這個何絡羅國六王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啊?”顧銛愣了,一個即將來訪的王子,什麽人有什麽關係呢?
不等顧銛回答,安韶華繼續問:“你知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真正目的?“他要攻打大祐!”顧銛聲音一下子變得凝重,手無意識地猛地一拍,正拍到安韶華大腿上。
“……”顧銛的手勁有多大,安韶華此刻是刻骨銘心地體會到了,他大腿火辣辣地疼,抽得腦子都跟不上顧銛的話了。
“他此次來假裝友好邦交,實際上放了一大批斥候探子在大祐境內,這些人分散各地,假裝成普通人,伺機而動。”
“……”安韶華想抱著腿滿床打滾,但是又覺得那樣有辱斯文,隻好攥緊拳頭一動不動。他終於明白,從前,甚至上輩子顧銛跟他比劃過招的時候至少收斂了四五成的力道。
“何絡羅國與大祐隔河而望,現在是夏天,洛羅河正是水勢迅猛,水流湍急,何絡羅國必定不會在此時有行動。而且何絡羅國國內土地貧瘠水源稀少,洛羅河流域是他們主要的糧食產區,他們不會舍得此時在那裏動兵。冬天!待到冬日,河水結冰,若是……”
“二銛,不……”安韶華好些了,他想打斷顧銛的臆想,說正事兒。
“不,不會這麽簡單,既然他們已經按派了人在大祐,便不是如此簡單。火攻!若是有人在羅洛山處裏應外合,縱火燒山……”
“二銛,二銛!”安韶華忍著疼上前兩步按住顧銛的手,打斷他越說越快的話“不是!不是,不是。他隻是……性情殘忍、暴戾恣睢,尤其喜愛虐殺活人。這次來大祐是想在大祐境內找一個人,據說是找他的心上人。”
顧銛聽完他的話,撇著嘴,用標準的死魚眼看著安韶華。心裏說不出是覺得失落還是慶幸。“然後呢,那個心上人以前是你院子裏的人嗎?”
“別鬧。”安韶華想到這裏笑了一下,摟住顧銛的肩膀,以此轉移一下重心,腿還是好疼啊!“這事兒啊,我不清楚。不過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你幫我想想,中間我們缺了什麽?他說的,跟他……下的命令,完全不同。”
安韶華說:“如果沒有意外,這個何絡羅國的六王子來了大祐,將要如此行事。”
斟酌了一下開頭,安韶華把上輩子關於這個何絡羅國六王子的事情對顧銛和盤托出。起先他有些擔心顧銛會問他怎麽知道的,誰知顧銛壓根沒問過。顧銛很堅定地以為二皇子他們在何絡羅國六王子身邊安排了人,所以對於六王子的計劃知之甚詳,卻不知六王子的動機。
上輩子何絡羅國六王子來大祐的時候,二皇子的處境正十分微妙。繼後蠢蠢欲動,三皇子煽風點火。知道殿下領了這個接待何絡羅國六王子的差事之後,繼後辦了幾次賞花宴,請了永安京好多名門望女,嘴上說什麽“要讓何絡羅國六王子見識一下我大祐的風土人情啊”。三皇子更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何絡羅國六王子勾搭上了。
何絡羅國六王子的計劃大約是先攀附上一個在大祐皇上麵前比較得臉,在大祐群臣那裏又說得上話的皇子,然後借助這個皇子的身份和能力幫他找人。
這個何絡羅國六王子說自己有個大祐名字,叫做趙尋。他自稱這個名字是他的心上之人為他取的。意思大約是,人孤零零地生活在這世界上,每個人都在尋找那一個跟自己一生相伴的人。有的人找到了,有的人一直都在找。所以,尋。
也許為了讓人們心甘情願地幫他找人,趙尋編了一個纏綿悱惻淒美非常的愛情故事。在一次皇後娘娘組織的賞花宴上,趙尋喝得酩酊大醉,抱著一把舊琴哭得肝腸寸斷。
趙尋說——他的心上人是何絡羅國原先的太傅家裏的一個琴師,名叫香二十五錢。為什麽名字這麽奇怪?因為香二十五錢是個奴隸。而按照何絡羅國的習俗,王子在獨立生活前是不能有自己的馬匹跟奴隸的。
何絡羅國與大祐不同,何絡羅國的奴隸連牲畜都不如。在何絡羅國,無端殺死對方的馬,是要讓馬主人打二十鞭子,並且賠對方一匹馬的。若是死的是母馬,還要額外賠一個小馬駒。可要是殺死對方的奴隸,無論有無原因無論怎樣的虐殺,都隻要賠些錢財就行了。如果一個奴隸主人,他的奴隸被人殺死了,對方賠了錢而這個奴隸主人還是不依不饒,這個奴隸主將會被大家恥笑。若是奴隸惹惱了主人,主人有權利將奴隸送人或者處死。而且在何絡羅國還有一項令人發指的習俗,對待背叛了主人的奴隸,主人要當眾生生挖出對方的肝髒來吃。
所以在何絡羅國那樣的情況之下,可以想象一個王子跟一個奴隸之間的愛情會有多麽艱難,更何況這個奴隸還是個男的。
一轉眼四五年,兩人有好多美好的回憶,六王子趙尋將要開府了。開府的王子就可以有自己的奴隸,他已經跟太傅說好,開府的賀禮,太傅要把香二十五錢送給趙尋。太傅答應了。趙尋決定,等自己獨立生活一定要讓香二十五錢從奴隸變成主子。也許將來他沒有辦法在世俗眼中與香二十五錢成親,也要與他相守到老,讓他一輩子過得開心。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就在趙尋開府前,太傅卷到一個大案子裏麵,滿門抄斬。香二十五錢作為罪奴,是要充軍的。
罪奴充軍,將要發生什麽,大家心知肚明。尤其是趙尋還說香二十五錢生的十分好看。當時好多聽到這個故事的小姐們都默默地抹起了眼淚。
趙尋當然不能讓香二十五錢去充軍!可他找了好多關係都沒辦法救出香二十五,走投無路的趙尋做了蠢事。他帶著一隊人去劫了押送罪奴的隊伍。
一番惡戰,趙尋成功救出了香二十五錢,他帶著香二十五錢逃命,可沒逃多遠趙尋病了。他隻能把香二十五錢托付給一個大祐的商隊,那個商隊的東家是一個叫做“錦繡一枝春”的商行。
趙尋病還沒好,就被他的父王找到。然後被斥責,被懲罰。他隻能努力表現,上戰場衝鋒在最前,打獵也是最賣力。娶父王為他相中的女子,做所有父王希望他做的事情。終於何絡羅國國王高興了,隱隱有了讓他做太子的意思,還讓他代表國王出使他國。所以趙尋就一刻都不能等第一時間來大祐,找他心愛的人。
安韶華說得口幹舌燥,顧銛給他倒了杯水。自己也喝了一口“呃……這個故事有用麽?”顧銛覺得這個故事十分狗血,而且邏輯不通。破綻多到根本不能忍。
“他這個故事半真半假,有一些是可以證實的。”安韶華接過杯子,道謝,喝了一口拉住顧銛的手幫他按手。“何絡羅國的太傅,叫做墨柯丹木,幾年前的確滿門抄斬了。六王子也的確劫過押送罪奴的隊伍”
“其餘的都不能證實?”
“嗯。”
“不能證明是真的,那也未必是假的。”
“他要找的人,應該不是香二十五錢,或者說這個香二十五錢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對父子。我不知道香二十五錢是哪一個。”
“說來聽聽。”
“父親在大祐化名雲石,的確會彈琴,天生有喘病,還有一身的舊傷。早年間的確在何絡羅國生活過一段時間,也許很短,也許好多年,具體年限無從查證。是不是跟何絡羅國的墨柯丹木太傅有牽連,也無從證實。”說著看了一眼顧銛“但是雲石臉上,手上都沒有奴隸烙印。而且年歲上也不大對,雲石有個三十七八了。趙尋今年隻有二十五歲。”
“那個兒子呢?”
“兒子我記不清名字了,年歲也不對,今年隻有十六七。而且……也沒有烙印。”
“那……也許趙尋隻是想找人。”顧銛也覺察出問題,找人就找人,編這麽曲折的故事做什麽?難道這個王子中二病?
“問題是他給手下的人吩咐:找到人之後,把兒子賣到楚館,隻賣二十五錢,卻百金不得贖。把父親按住活生生地挖心取肝給他吃。”
顧銛聞言做出了個作嘔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周六、周日三次元有事情無法更文,周一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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