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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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定明日去百家學宮, 安韶華又躺好。正迷迷糊糊要睡著, 顧銛拱了他一下“後麵倆呢?”

    “嗯?嗯?什麽?”安韶華被驚醒, 心跳得厲害,半晌緩不過勁來。

    “你剛才說, 學子跟著鼓吹這些個女則女戒什麽的, 就是為了給母親妻子一個死後的誥命。後麵倆呢?”

    安韶華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顧銛說的是什麽。不禁把手搭在眼睛上,啞然失笑。

    “說啊。”顧銛說著, 又拱了他一下。

    “說什麽?”安韶華翻身覆到顧銛身上, 慢條斯理地解著他裏衣的係帶, 一點,一點,緩緩地拉開。果然顧銛整個人僵了一下,安韶華倒笑開了。“嗬嗬嗬……你倒是說說, 擾人清夢, 你可做錯了?”

    顧銛梗著脖子,一把抓住他作亂的手:“那我倒要問問你, 可是覺得我做錯了?”

    兩人鬧了一陣子,把午間沒盡興的事情做完, 仗著今日曲觴閣沒有人,十分地放肆。

    最後一次,天邊已經露出一個白邊, 安韶華把顧銛圈在懷裏頂在窗前,窗外漆黑露重,顧銛要合上窗子, 安韶華卻給兩人裹了件毯子,掰著顧銛的臉,非要一點一點地將院子裏的景致指給他看,其實哪裏看得到?可安韶華還要在顧銛耳邊低聲說給他聽,身上還在緩緩地動作。結束時他緊緊地抱住顧銛,輕吻他的耳垂,小聲說“流光,這一生一世隻有你我,可好?”

    顧銛早已意亂,嘴上胡亂應和著,身上迎合著,身子軟成一團,若不是安韶華抱著,立時就要溜到地上。

    等顧銛再醒來,已是辰時。身上幹爽舒適,想來是安韶華已經給他清理過。顧銛笑著伸了個懶腰,猛然想起今日原是想去百家學宮的,趕忙穿衣出門。

    待得二人來到百家學宮門前,已是巳時。百家學宮獨占一個街坊,三層夯土台拔地而起,四角單簷攢尖頂,四邊等長,每麵四柱。紅牆綠瓦,形製恢弘,站在階梯最底下往上看,當真有高聳入雲之勢。顧銛不是第一次來,卻是內心戰意最濃的一次。

    進得裏麵,才看到早有學子在辯論。高信立看到二人到來,笑著湊上來說“給小叔小嬸子見禮了。”

    顧銛跟他也算熟悉,笑著說“平身吧……哎呀別鬧了。怎麽個情況?”

    高信立小聲介紹:

    現在正在辯論的,是陸中元跟喬往。

    陸中元是王家家學裏出來的商戶子弟,因其出類拔萃而被王家家主親自教導。王家家主曾說此子:敏於思,納於言,善於行。

    安韶華點頭,是個好苗子。

    顧銛指著咄咄逼人的陸中元說“這叫納於言?你們文人誇人真含蓄。”

    陸中元中氣十足朗聲而言:“有道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何況性命?為了個虛名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體驗人間至痛,就是一等一的不孝!”

    “若是苟且偷生累得父母名譽有損,這才是一等一的不孝!”喬往氣勢上絲毫不輸於他,字字鏗鏘。

    “好端端的女兒,好端端地活著,怎麽就會讓父母名譽有損?”陸中元卻忽然放緩了聲音。

    “鄭家小姐是因為落水,被農人救了,閨譽有損。”

    “被農人救了,閨譽有損。”陸中元忽然一拍桌子“那還不速速報官?虧我還以為那些農人淳樸,救人有功,原來他們竟然是些衣冠禽獸,借機玷汙了鄭氏小姐!”

    底下有人接話“陸兄莫氣,並無此事。鄭氏小姐隻是被救起,不曾……不曾受辱。”

    “底下這位兄台你可確定,鄭小姐不曾受辱?”

    接話的人說“不曾。”

    喬往看他們你來我往,趕緊插話“即便不曾受辱,落水濕了衣衫的樣子被外男看到,鄭家小姐也是閨譽有損。”

    “上天有好生之德,兄台你可知道正是你此番言論逼死了人家的女兒?”

    “怎麽是我逼死她的?鄭家小姐那是一死以全名節!這是節烈!”

    “什麽節烈?什麽是節烈?還不是你說的節烈?”陸中元說到這裏,猛的站起來,沒說一個你就狠狠地指一下喬往,“你先用什麽名節逼人家死,再給一個虛名,你能得什麽好處?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若是那鄭家小姐還活著,此刻必然承歡父母膝下,幸福美滿、平安喜樂,來年嫁給二皇子,少不得要添個皇長孫,怎樣的榮光,比不上你那個貞節牌坊?就是像你這樣的人,四處奔走逢人便說什麽女子閨中規矩,才逼得人家好好的姑娘沒讓河水淹死讓你的唾沫星子淹死了。你不覺得造孽嗎?”

    陸中元說著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問“你自己家裏可有姐妹?”,喬往愣了一下。

    “……”

    文人辯論,如同高手過招,風雲際會,短兵相接,時機向來十分重要。喬往這一愣怔失了先機,

    “你家裏可有姐妹?”陸中元乘勝追擊,再次喝問。

    “有。”

    “你家裏有男仆嗎?”

    “有……沒……沒有。”

    “有沒有,好好說,大夥聽著呢。”

    喬往已經知道陸中元要說什麽了,此刻汗如雨下,隻好抵死不認“沒有!家中隻有你個老嬤嬤跟……”

    “啊!沒有,我還當喬伯是男仆,原來竟然是內侍!看不出來,喬府當真顯赫啊!”

    聞言,喬往不止汗如雨下,淚也要下來了。喬往的父親是京中一小吏,家中隻有一對老夫妻使喚,喚作喬伯與喬嬤嬤。喬往與姐姐是龍鳳胎,可惜母親生產之時血崩而亡,父親又要去當值,姐弟倆是喬嬤嬤夫婦二人撫養長大。情分自然非同一般。此刻被逼問得狠了,喬往心裏千頭萬緒竟然找不到話來接。

    “可是不對啊,喬伯不是有兩個兒子,難道……”陸中元說著指向喬往。

    “你閉嘴!”喬往說著就撲了上去。他不能讓陸中元再往下說,這人心思太毒了!他難道要逼死姐姐嗎?喬伯?喬伯今年都六十多了!他為什麽要把喬伯也牽扯進來?不,尋常人家怎麽能用內侍?那是僭越,要被禦史參的!姓陸的是要逼死喬家!無冤無仇的,他為什麽要這樣?

    “誒呦,是個狠人。”顧銛倒點了點頭。

    這人,明知道喬往是誰,還知道喬家情況,剛才論道之時卻刻意不提,隻稱呼對方兄台。隻等最後來個兩頭堵:要是承認姐姐見過喬伯,那麽姐姐就嫁給喬伯或者死。要是不承認——看這個陸中元成竹在胸的樣子,怎容他喬往不承認呢?

    顧銛轉念就想到可憐的喬往姐姐,真正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容不得他多發感慨,台上變故陡生,喬往發了狠,幾個人上去都按他不住,愣是掙脫了人衝上去把陸中元腦袋給打破了,好大一個窟窿,汩汩冒血。有個去拉架的還暈血,看到這情景咣當一下躺台上了。這下子可是有的亂。

    安韶華看了顧銛一眼,夫夫兩人飛身上去,一人一個把人拉開了。底下學子看到灼華公子跟顧二公子一起來了,很是喧嘩了一下。有人起哄讓灼華公子講學,安韶華正捂著陸中元的腦袋,大喝一聲“都讓開!趕緊去找郎中!”

    顧銛看到這個情況,一個手刀劈暈了喬往,上前看陸中元的傷情。

    陸中元情勢危急,顧銛今日隻是來聽學子論道,並未帶金瘡藥。還是高信立不知從哪找來了一些藥粉,顧銛聞了一下,不是上等,但救急也隻能用上了。

    兵荒馬亂,一行人去了醫館。

    到了晚間,陸中元醒過來了,王家家主派人來向安韶華跟顧銛道了謝。

    原來是如今鄭家弄出這麽大一樁事情,恰此事被王家家主知道,王家家主正憋著一口氣,便讓王家幾個子弟去與之論道。看看大家是何想法。

    他們走之後,王家家主的長子親自上陣,與鄭三郎論道,隻說這見到女子落水還能不能救,高手過招自然是舌燦蓮花,妙語連珠。顧銛隻恨自己沒能親自去。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隻是個武將,若真是辯論起來大概說不過這些書生,又不能動手,想想真挺窩火。

    怎料王家家主是個拱火高手,派來人把近些日子王家跟鄭家的交鋒說了一下。隱去了一些不大有意思的,著重講了鄭氏及其門徒常說的“若是如此,與那無知莽夫賤婦有何區別?”,“我聽聞軍中寡婦,丈夫戰死不久便會立刻改嫁,更有甚者還要兒女皆稱後夫為父,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妻不妻,當真是枉為人!”

    若鄭大儒隻是單純地說什麽女則女訓女誡的,顧銛出於人道主義當然是想幫忙,卻也不會為此大動肝火。更多的是對於女性的一種憐憫使得他願意幫忙,可是說到軍戶女眷,顧銛一下子就炸了。原地蹦了老高,抓住那傳話的小廝,怒目圓瞪逼問他“他說什麽?”,“他還說什麽?”,“竟還寫了文章?”

    安韶華眼看著顧銛被王家家主當炮仗點了,還沒辦法阻止,隻能說“流光,流光,冷靜,別衝動。”

    “我家老爺說了,過幾日他將親自去百家學宮駁鄭氏之短見薄識,還請顧公子到時候從旁協助。”那小廝拿出兩張帖子,安韶華才看到是王家與鄭家的論道之會。

    接過帖子看了一下,安韶華才高興點。這老狐狸還知道自己上陣讓顧銛幫忙,看來還不算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