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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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萊新婚頭一日公爹被人殺了, 緊接著又這麽多事情劈頭蓋臉撲麵而來, 她早已是在強撐。此刻親耳聽到丈夫說要出家, 隻覺兩耳轟鳴,眼前光怪陸離變換著顏色, 卻什麽都看不真切。周圍有人七嘴八舌問這問那, 聲音遠遠近近,隔山探海, 喬萊聽了卻聽不懂, 左看右看, 一口氣堵在胸口,兩眼一翻竟然軟軟的倒下去了。

    丫鬟嬤嬤七手八腳將喬萊送到後院跟陸夏苗放一起找人伺候著。

    陸中元半癡半傻卻力大無窮,抱著那個道人不撒手,隻一味地喊著“師父”“仙人”“瀛洲”“瑤池”一類的渾話, 眾人齊上陣竟然也不能撼動他分毫。顧銛上前, 一掌劈暈了陸中元,把人送回房去。安韶華要跟著去勸勸, 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附在顧銛耳邊說了好些話。顧銛似欲與他爭辯, 還未等開口安韶華又執著他的手說了些什麽。

    顧銛點了點頭,轉身跟著那真靈子走了。

    真靈子並沒有向道場那邊過去,反而穿過人群向一邊走去, 沒有回頭,越走越快。明明真靈子合該是頭一回來陸家,卻七拐八拐甩開了眾人, 顧銛緊緊墜在他身後,滿腹狐疑。

    安韶華吩咐銜春語梁去幫忙,把景和牽在手裏,跟著陸中元去了前院。

    陸家仍舊是亂,亂之外多了一層焦躁。沒人約束這幫下人的舌頭,家主要出家的消息不消片刻便闔府皆知,丫鬟仆婦各個神情緊張茫然,似是不知道何去何從。

    晌午時分,陸中元悠悠醒轉。眾人來看過之後,安韶華把人都打發了,獨自帶著景和在裏麵跟陸中元深談交心,直到上燈時分真靈子才遲遲到來。

    陸中元一見到真靈子,又像是發了癲。

    安韶華退一步,心中暗暗叫苦。一下午的唇舌都白費了。隻願顧銛下午勸說真靈子有用,又想著真靈子若真是那得道的高人,可否度化陸中元這一世淒苦。

    真靈子仙風道骨,見到安韶華竟然先點了點頭。微微笑著說“又見麵了。”

    安韶華隻當他說的是上午的見麵,哼哈著應了,略說了幾句好話,就想著把話頭往陸中元身上引。

    真靈子向安韶華點了點頭,轉過去看向陸中元:“你不記得我了,我卻不敢忘了你。”

    這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陸中元還有半句拜師的話哽在喉頭,隻發出小狗一般的嗚咽。

    “你今生塵緣未盡,我不帶你走。”真靈子抬手到下巴,拇指與食指中指做了個撚的手勢,卻什麽都沒摸到——他本是無須的。真靈子也不羞惱,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歎了口氣幽幽的說:“你呢,是有大造化的。天機不可泄露。你此次來凡間走這一遭,身邊本有角、亢二鶴,紫玉、瓊蕊雙鹿,呃……都是你的坐騎啊,靈徒的。此次曆劫他們忠心護主,便有他們代你受過。今後你將夫妻和順、兒女繞膝、身康體健、得享天倫。待到壽數當盡之時,你那兩隻鶴兩頭鹿自然會來接你。”真靈子說完轉身就要走。

    “師父!”

    真靈子開門剛邁出去一條腿,陸中元才從怔忪中緩過勁兒來,一回頭看到真靈子要走,大叫著撲了上去。

    “莫叫、我、師、父。”真靈子雙手拽住自己的道袍,費老大勁才把自己的衣服從陸中元手裏揪出來,最後還扥了幾下。

    “真人!”陸中元從善如流“真人,可否告知那角、亢二鶴和那紫玉、瓊蕊雙鹿,是什麽關係?”

    真靈子看了看陸中元,又看了一眼安韶華,笑了一下便轉身走了。

    陸中元順著真靈子的視線看向安韶華:“唯清,你可知道?”

    安韶華還真不知道。他順著真靈子的話往下說了不少,好一會兒陸中元才低著頭說:“唯清,我都知道。道理我都懂,就是這事兒啊,落到自己身上……太難受了。”陸中元說著往自己心口捶了幾下。

    本來無憂無慮長大,雖然因為商戶子的緣故就算學問好也無緣科舉,算得上一樁憾事。可正因為無緣科舉,陸中元治學十分靈活,並不是以科考做官為唯一目的,經史子集、禮、樂、射、禦、書、數、周易,凡是喜歡的都學,沒有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的壓力隻是單純地樂在其中。前些日子百家學宮一鳴驚人,惹得各家爭搶,正是風頭無兩。

    家中更是父慈子孝,姐弟情深,定親的妻子出身名門,兩人誌同道合。哪知一夜之間,父親不是父親,姐姐不是姐姐,自己不是自己,陸家不是陸家。還沒等姐弟相認,身世分明,卻一下子都死了。

    死了自然一了百了,活著的人苦痛煎熬。

    看著陸中元死命得打自己,安韶華握著他的手腕製住他,小聲說“你受不了,卻也無論如何不能把嫂夫人一個人丟下啊。你出家了,瀟瀟灑灑無牽無掛。她呢?甫一新婚,夫家便突遭大變,不說是家破人亡卻也……你讓她怎麽活?人嘴兩張皮,舌頭根子地下壓死人啊!她一個新嫁娘,成親第二天沒能回門,反倒穿起一身孝,你再出家,到時候偌大一個陸家要靠她一個,一個,她寡婦不算寡婦,暫代當家她也沒個兒子,你是要逼死她麽?”

    陸中元看向屋裏的擺設,新婚的板櫃箱籠都在,匆匆撤換了大紅全成了白,床上僅僅蓋了一夜的鴛鴦錦被壓在了箱子底下,換上了青灰萬字被麵的舊被子。陸中元口中輕嗚一聲,淚如雨下。“娘子……”

    看著陸中元趴在床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安韶華這才長長的籲出一口濁氣,感覺從頭頂到腳底都通了。再看景和,歪在外間的腳踏上早已睡著了。

    說了一下午話,安韶華口幹舌燥嗓子冒煙。回到泱泱院才發現顧銛不在。等他安頓下景和,尋著丫鬟指引的方向找到了躺在屋頂的顧銛。安韶華攔住了想要通稟的丫鬟,看了看周圍,掀起衣擺縱身躍上了房頂,躺在顧銛身邊。

    顧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

    “不要睡,仔細風吹了。”安韶華拿腿碰了一下顧銛。

    “嗯。”

    天上月明,流雲無跡,蟬鳴陣陣,清風徐徐,盛夏初秋好生愜意。

    兩人並排躺著,並未說話。

    顧銛心裏不舒服,安韶華能感覺得到。至於為什麽,他心裏隱隱有些猜測,幾番張口卻終是什麽話都沒說。陸家的事情確實讓人難受,但這不是他和顧銛能管得了的。顧銛時不時地會因為一些胖人家的事情心煩氣躁,安韶華起初也曾勸慰過,後來覺得就是顧銛多事。如今想來多少能理解,物傷其類罷了。

    隻是安韶華到底是累了,前一刻還讓顧銛不要睡了,後一刻自己倒先打起了呼。

    次日一早,安韶華還沒醒來就覺得自己喉嚨火燒火燎地疼,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發燒了。他趕忙探過身子去摸顧銛的腦袋,哪知被顧銛扣住脈門壓在床上動彈不得。安韶華本來發燒就虛弱無力,這一下更是受了大罪。張了嘴都發不出什麽聲音。

    顧銛發現是安韶華,放開了他又躺了過去。安韶華坐起身來,靠在床柱上打盹。

    “安大人”高信立背著手踱著方步進屋來“我可是聽說你們夫妻倆,昨晚,”說到此處,高信立雙眉一挑,眉眼間十足促狹猥瑣,“啊?”

    “啊?什麽啊!”安韶華嗓子徹底啞了,發出的聲音賽過鴨子叫“有話好好說。”

    “沒事,我就是來,探探病。”高信立施施然坐下,把手裏提溜著的一串紙包放到桌上。

    “你昨兒個找我,是什麽事兒?”安韶華起身,擺手打發了上來扶他的丫鬟,晃晃悠悠走到桌邊坐下。

    高信立看了看,那個丫鬟站在一邊又不動了,高信立隻好親自起身去給安韶華取了衣裳披上。“也沒什麽事兒,我啊,找人查了查初九本月十一當天的去處。”

    “左不過……”安韶華困頓之下無甚興味,擺手正要打斷他的話頭,裏屋傳出顧銛的聲音。

    “去哪兒了?”顧銛一骨碌起來,坐在床上使勁伸了伸胳膊,渾身嗶嗶啵啵響個不停。“初九去哪兒了?”其實他早就醒了,他也知道安韶華發了燒,可是他現在心裏亂的很,不想跟人交流隻想自己先收整一下自己心裏的爛糟事兒。

    高信立笑著看向安韶華,安韶華揚了揚下巴小聲說“別賣關子。”

    “小嬸子!”高信立笑著起身見禮。

    顧銛一邊係腰帶一邊出來,安韶華回頭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猛地站起來,擋在顧銛身前為他整裝。

    “行了行了,你起開!”顧銛不耐煩地趕他。踢起衣擺往下一坐,湊到高信立近前,“百事通,你又打聽出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電腦罷工了

    這下老魏處境就十分尷尬了。

    周末去電腦城滿滿逛了兩天,聽了一腦子根本不懂的名詞。這個世界,不讓電腦盲生活啊!

    新電腦一早到了,有人說低壓7500跟7200一樣的,價格差距還挺大,你買虧了。

    有人說固態硬盤不能升級簡直垃圾。

    然而,老魏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