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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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安韶華風寒好了, 還未回京就又領了個差事帶著景和去了趟冀州, 連尹贇成婚都沒能趕回來。等再回到永安京之時, 城中已是落葉遍地,一片蕭索。

    安韶華到京, 打發人把景和還有他們帶的一些滄州特產送回家, 自己卻直接去了刑部,把幾個案子跟尚書大人交代過。回到自己辦公的地方, 積壓下的案宗等身高, 安韶華隨手翻了翻, 這一翻就翻到了日暮西山。

    若不是母親打發人來刑部捉人,安韶華大約要再看完一個案子才肯走的。

    回到家中是母親張羅的一桌好菜,倒是在席間見到了一個頗為意外的人——墨香——不,現在人家是雲墨公子。

    話說今**來休沐。

    雲墨家門前的梨樹結了秋梨, 又甜又大, 雲墨特意過來送梨的。

    安韶光收下梨子,還要拉著人問是送給踏月的還是送給自己的?

    雲墨想踏月想的緊, 聽到踏月的名字就笑得一臉燦爛。安韶華看著他右臉的梨渦,目光幽深。帶人去馬廄牽了馬, 出城找了個獵場想讓他學著騎馬。可雲墨愛馬卻又怕馬,踏月一打響鼻就能把他嚇得一哆嗦。

    安韶光笑他葉公好龍,雲墨卻說:“前朝虎賁將軍崔庭芳的猛虎下山圖人人都喜歡, 真有個猛虎下山我看誰會衝上去抱著!”

    這人膽小人慫歪理還多,真不知道雲老爺是怎麽養的。若不是一張臉還算好看,真不知道這人有什麽值得他一再遷就。安韶光不語隻看著他笑, 雲墨抬頭看了安韶光一眼,低下頭開始踢腳下的花草。

    阿彌陀佛,可憐花草無辜,怎生就遇上了你這惡人!”

    雲墨恨恨地回頭瞪了安韶光一眼,可惜臉紅得沒有一點威懾力。

    安韶光鬆開了韁繩,踏月也不走遠,就在兩人跟前低頭挑著花吃。雖已入秋,向陽的坡上還是草木繁盛,各種野花重重疊疊煞是美麗,可踏月用腦袋扒拉來扒拉去隻吃一種不起眼的小紅花。

    你這馬,怎就愛吃這些?”

    安韶光看了看,解釋說:“這花裏麵有蜜,很甜的。”說著摘了幾朵給雲墨看。

    雲墨拿起一看,紅紅的花裏一汪清澈剔透。“這真是蜜?莫不是甘露?”

    你嚐嚐?”

    雲墨伸手要接,安韶光卻把手往旁邊躲了一下,雲墨左右看看沒有別人,便張嘴去就著安韶光的手去嚐。哪知他剛湊上去,安韶光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把一把花都扔進他的衣服裏。雲墨驚呼一聲,反應過來更是又羞又氣,“你……你,你怎麽……”

    看雲墨憋紅了臉找不到詞兒,安韶光哈哈大笑。

    雲墨氣的衝上來踢了他一腳,安韶光也不敢躲,還要軟言哄著。

    踏月長嘶一聲,安韶光說:“他在家半月有餘憋得狠了,許是想要好好跑一場。”

    雲墨巴不得他趕緊離開自己好整一下衣裳,那花兒貼著皮肉,一陣涼絲絲的酥麻直撓得人做什麽都分心。“你先帶它去跑一圈吧。”

    安韶光深深地看了雲墨一眼,也不再多話,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不一會兒安韶光回來,踏月心情好了。安韶光把拉著雲墨到踏月身邊,踏月轉過頭嗅了嗅雲墨,便繼續低下頭找花吃。雲墨摸著踏月的脖子,看踏月不排斥自己又輕輕摟住踏月的脖子,可還是不敢騎,急得團團轉。安韶光邀他同騎,他起初不肯,看了一會兒安韶光騎馬,自己倒先心癢了,看了看左右無人,便也笨手笨腳地爬上了馬背。

    踏月本是異域良駒,又在家裏呆的皮肉發緊,即便是兩人同騎,踏月依舊風馳電掣。

    漫山紅葉,天朗氣清。秋風宜人,懷中——心上人。安韶光心裏舒暢,一時技癢獵七八隻兔子。

    待到兩人回府,正是晚飯時分。安韶光非要留人吃飯,雲墨嘴拙,推辭不過。等上桌吃飯才知道是家宴,想到前幾日安韶光說升自己做忠勇侯世子夫人的話,更是還沒等飲酒,就先暈了。

    忠勇侯夫人對兒子的心思猜了個□□不離十,也是樂見其成。兒子姻緣上坎坷,好不容易能有一個情投意合的人,作為母親自然不願就此錯過。隻是雲家也隻有這麽一個兒子,這可如何是好?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飯後回到流光院,兩人邊走邊說,將分別後發生的事情通了個氣兒。

    陸中元安葬陸泉的時候,把陸泉跟全娘、小南、小北都葬到了一起。鄉親們倒也知道陸泉妻子早逝,雖然沒聽說過陸家還有兒子,但想來也許是夭折,便也沒多問什麽。隻是下葬當天,陸中元靈前起誓,要將長子過繼給兄長“陸既”,繼承家業。

    嗯。這也不失一個辦法。”顧銛聞言小聲說。“陸既是誰?”

    上坎下離,水火既濟……”

    顧銛這次倒是聽他說完了,然後總結“啊,卦象啊。”

    ……”沒想到自己說了那麽多,顧銛隻聽到開頭一句。不知道想到什麽,安韶華低聲笑著應了:“是。”

    好卦壞卦?”

    安韶華看向顧銛,很想說此卦乃盛極必衰之意,又想說卦象一般難分好壞,要看所卜的事情,要看卜卦之人所求,但終究他微微笑著,說“好卦,好極了的。”

    那就行。”又走了幾步,顧銛說“其實我覺得過不過繼都是那麽回事兒,兒子是他生的,也是他養的,將來繼承的還是這個家業,說是誰的兒子不就是一個說法麽?”說完又低了聲音自己解釋,“對陸中元應該不一樣吧,這樣他心裏也許能好受點。”

    安韶華沒有說話。

    一彎明月正當空,晚風帶著涼意。“你這幾日身上還好麽?”

    安韶華本意是想問秋涼了,顧銛身上那些個舊傷有沒有作亂,可顧銛會錯了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這大庭廣眾的,你就不能要點臉?”

    天地良心,安韶華原本沒想過那些,但看到顧銛的眼神,邪火蹭的一下就升了起來。

    這一把火直燒得天地變色,燒到東方漸明。

    還我讀書處要過兩趟水,兩人清清爽爽地腳對腳窩在榻上。安韶華抱著顧銛的一條腿給他揉虎骨酒。

    尹贇成婚你去了麽?”

    能不去麽?都去了。”說到這裏,顧銛立馬來了精神“你知道的,我原先一直等著看朱羽穿上那鳳冠霞帔,邁著小碎步下轎子。哪成想人家沐王府家大業大,直接弄了個假新娘子。”

    你怎麽知道是假新娘子?人都蒙著蓋頭呢。”

    莫說蒙著蓋頭,化成灰我都認得。”

    多日不見,流光眼力見長啊!”安韶華立起身子,作了個揖。

    承讓承讓。”顧銛像模像樣地還了禮。安韶華也不打岔,且等著他自己憋不住了說話。“其實哪用得著什麽眼力,”顧銛果然憋不住話。“朱羽都快五個月了,”顧銛在自己肚子上比劃,“還鳳冠霞帔,他就是穿個蓑衣,人們都能看出來!”說完自己噗嗤笑了出來,“尹贇倒是人逢喜事,酒沒少喝。”

    那金玉那兒呢?”

    顧銛笑得見牙不見眼:“你的法子好,讓他們自己揣測,自作聰明。”

    安韶華笑了笑。顧銛人在朝中,心卻不在,所以這幫大臣們謹慎小心、揣測聖意、費盡心機、機關算盡,在顧銛眼裏這都是好玩的,都是有趣,都是……自作聰明。他拿起藥瓶往手心到了點,捂熱了給顧銛的手上搓。其實自己何嚐不是如此?急君之所急,想君之所想。

    都是一樣的。

    四伯娘的事兒,你怎麽知道是好伯?”顧銛垂著眼眸,

    安韶華沉默了好久,幾次差點說出自己重生之事,又覺得荒誕不經,萬一顧銛不相信以為自己是在編瞎話糊弄他,那就不好了。最後,安韶華小聲說:“畢竟是你的母家,我知道你在顧家待得少,也沒什麽感情。但我這話你別不愛聽,顧家好,你未必好。顧家若是……”說到這裏,他看向顧銛,顧銛到時前所未有的認真神色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嗯,我都明白。”

    好伯原先是鎮北軍的一個參將,戰場上瞎了一隻眼睛之後就來了永安京。帶著一幫戰場上下來的兄弟開了個鏢局,生意倒是不錯。顧家出事的時候,好伯正在外麵行鏢。等他知道消息,早已是天人兩隔。

    好伯聯係上了回京的顧家遺孀,想知道能為老主子做些什麽,得知顧家當時難以為繼,連撫恤銀兩都拿不出來的時候,二話不說賣了京中的宅子,將所有的銀子都給了顧家。可惜那一戰太慘烈了,朝廷給的撫恤銀子根本不夠。

    顧四奶奶說,想做生意。好伯便給牽了線,再之後的事情,就不必再說了。

    其實顧家搶了生計的不止陸家一家,那時候朝中巨變,四位輔政大臣皇上辦了三個,拔出蘿卜帶出泥,永安京那些巨富豪賈一多半受到了牽連。顧四奶奶出手,接下了好幾個攤子。如今顧家明麵上的,北疆林家明麵上暗地裏的生意,說一聲富可敵國真不過分。

    不止於此,顧家其他幾位“奶奶”也都不是泥塑的。

    顧銛跟顧鋒說了當年顧家、陸家、好伯的事情之後,兄弟倆私底下暗查了好一陣子,顧鋒不露頭角的時候還好些,這幾位顧奶奶仗著安國公府的名頭雖然沒少收好處,卻也左右不過是些薦人去書院、送人去參軍的事兒。可顧鋒禦前得臉之後,三伯娘竟敢收了銀子插手刑獄!顧鋒始料未及,查到之後連夜進了宮。

    作者有話要說:  顧家這個事情在時間線上是下一個案子結束時候一並解決的,所以這個就告一段落了。為了防止吊得太久大家忘了,我大致說一下,解決方法就是出嫁。顧鋒、顧銛兄弟倆都出嫁了,出嫁的人不受娘家牽連。

    而且讓永安京裏的人知道,顧鋒不買顧四奶奶的帳。永安京安國公府裏的眾人,可以享受安國公的俸祿,吃香喝辣,卻別想著什麽特權。

    其實這兩個事情(皇上解決豆苗身世問題還有顧家當年的皇商生意)有個共通點。那就是當權者有某項需求的時候,往往不需要自己出手做什麽,隻要表現出自己對某種結果的期待,自然有人絞盡腦汁幫他達成。

    攤開來說,皇上一直想要昭告天下,豆苗是皇孫。可是豆苗的身世問題有個很大的阻礙:顧鋒是將來要繼承家業(安國公府)的人。所以開始皇帝給顧石賜婚公主,這樣顧鋒就算不是嫡長子,可以不繼承家業。皇帝當然可以不管不顧地給二皇子跟顧鋒賜婚,但那畢竟難堵悠悠之口。總而言之,有點棘手。

    恰好遇上兩位世子的事兒。兩位世子也都是繼承人,所以這件事情正好能給二皇子跟顧鋒的事情定個基調,到了解決豆苗身世問題的時候兩位世子的事情就是“先例”。這裏他們做的,就是人為地讓這個先例為了他們的目的**。

    皇帝隻要讓聰明的大臣們覺察出他的意圖,自然會有人把事情辦到皇帝希望的程度。在朝上,等大臣們都眾口一詞地說兩位世子的事情算不得多壞的事情,不需要怎樣責罰的時候,皇帝親口說的“娶男妻”,就是表明態度。一,你們做得對。二,我的終極目的是這個。具體怎麽操作,都是別人做的。

    兩位世子畢竟不是朝臣所以不算什麽大事這是禦史說的,和離是世子夫人自己提的,賜婚是太後賜的,德行有虧是有目共睹的,褫奪封號改立世孫反而成了皇恩浩蕩。

    大概就是這樣。

    我這樣說是不是更好懂了呢?

    私人原因,本周不能更了。下周一開始日更最後的案子,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