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然醒來的時候，七夜眼睛還閉著，不過在鞠然撐著手肘盯著他看的時候，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鞠然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光芒，忍不住輕笑著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行了，別裝了！你的警覺性那麽強，沒反應才是不正常好嗎？”

    七夜睜開眼，看著鞠然，眼底一片清明；半晌，他輕聲說道：“我一直在想你昨晚的最後一句話。”

    鞠然愣了一下，想起自己那“最後一句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然後下一秒反應過來，頓時又有些驚訝：“你不會吧？激動得一夜沒睡？”

    七夜睨他一眼，“你想多了。”

    “……那你在幹嘛？數羊？”

    “嗯。”七夜歪著頭，活動了一下脖子：“差不多吧。”

    “……靠！”鞠然知道他在逗自己，忍不住笑著一巴掌呼到他臉上使勁揉了揉。

    七夜拉開他的手，笑看著他，目光卻很澄澈。

    這不是鞠然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但是，卻是他第一次被一個人如此認真地說“我愛你”；這句話，讓他想起了很多東西……以及，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些事情。

    他不否認自己對鞠然有好感，也樂意和鞠然待在一起；但是……愛？他不確定，所以一直在想，想著想著，一夜過去了，才堪堪有了答案……

    然而，他目前還不打算告訴鞠然他的回答，除非……鞠然真的找到了他昨晚說過的“機會”。

    看了鞠然好一會，七夜突然坐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曾經，我師父說他把我們當成他的親生孩子一樣愛著，可是最後……我覺得我們被背叛了，所以，我殺了他。”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對比上說話的內容，卻無端生出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強烈反差。

    鞠然定定地看著他的臉，發現從表情看不出什麽，他的眼神也顯得極平靜，仿佛正在談論天氣。

    想起曾經他說過類似“如果你背叛我，我就殺了你”的話，鞠然微垂下眼瞼，沉默一會，突然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吐槽：“擦！大清早的，說這麽沉重的話題，你就不能讓我高興一下？”

    七夜：“……”

    每一次，隻要鞠然遇到不想說的話題，他就會插科打諢，七夜都已經習慣了。所以，明白鞠然已經聽懂了自己的意思，七夜也沒在意他的回避，順著話茬回了一句：“不能。”

    頓時，鞠然發出了一陣誇張的哀嚎與哭訴：“嚶嚶嚶，好傷心，男神你不愛我了。”

    七夜微笑：“抱歉，從來就沒愛過。”

    “臥槽！”鞠然笑著伸手推了他一下：“男神你這麽實誠，還能不能友好的交往了？”

    七夜一邊穿衣服，一邊抽空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道：“唔，做我們這行的，最需要的就是誠信。”

    “……善意的謊言有時候也是必不可少的啊男神，太誠實是會挨揍的！”

    七夜站起身，身上衣服已經穿的一絲不苟，將身形修飾得威武挺拔。他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沒關係，你打不過我。”

    “……”

    鞠然默默掬了把心酸淚，感覺自己受到了十萬點傷害……說好的高冷男神呢？簡直不想再愛了！

    七夜在衛生間裏洗漱，鞠然隨意套了條睡褲便光著上半身下了床，斜倚著門框看著他。

    “我們今天去做什麽？”

    七夜從鏡子裏看了他一眼，對著他露出腰際的低腰褲皺了皺眉，說話的語氣卻一本正經：“去給星際畫工廠做裸.體模特。”

    “……”鞠然噎了一下，默默無語地把手放在小腹上遮住自己的四塊腹肌：“七夜，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七夜。”

    七夜通過鏡子與他對視，語氣難得的有些堅持：“我叫邵寒。”

    “額……”鞠然又被噎了一下，繼而眨了眨眼，走上前從後麵抱住他，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曖昧地磨蹭著，輕笑：“不管，反正我喜歡的人是七夜。”

    七夜蹙眉，似乎想說什麽，卻被他用手扳著下巴側過臉，吧唧親了一聲響。

    “……別鬧。”七夜偏頭想與他拉開些距離，卻被順勢攀著肩膀扭過來。

    鞠然嘟著嘴賣萌：“乖，再讓我親一個。”

    七夜撩起眼皮，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鞠然默默放開手，抱著胸做驚恐狀：“好可怕……嚶嚶嚶，男神你嚇到我了！”

    七夜抽了抽嘴角，半晌無語。

    “能正常點嗎？”心好累，好想打人……

    鞠然微笑：“能呀，隻是我怕嚇到你啊，因為我正常起來不是人。”

    七夜張著嘴，好半天才在鞠然戲謔的眼神中應了一聲：“哦。”

    “……”這回，換鞠然說不出話來了：單音節！又是單音節！男神你其實是個口吃吧！

    兩人在衛生間裏扯皮了好一陣，才收拾清楚晃晃悠悠的出了門。

    “七夜，我們……”

    鞠然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七夜突然轉過來的一道淩厲的目光封殺在了喉嚨口。

    他默默舉起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好吧，邵寒，邵寒！”

    七夜似乎是滿意了，繼續回頭看著路麵。

    “……”鞠然目光閃了閃，嘴角挑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咳咳咳咳咳！”

    他故意一陣假咳，然後在七夜下意識看過來的時候揚起甜得膩人的笑容：“小寒啊，我們等會去哪浪啊？”

    小寒……

    七夜頓時怔住，神色有些恍惚；鞠然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小寒？小寒寒？”

    七夜皺眉，抬手準確地捉住他的手腕。

    鞠然忍不住笑開：“叫你小寒沒反應，叫小寒寒你就清醒了？果然七夜你其實就是這樣的七夜吧！”

    七夜放開他的手，顧自往前走去，把他給完全無視掉。

    鞠然笑著跟上，厚臉皮地也完全無視對方的態度——反正他都已經習慣了。

    精英聯賽期間，除了為了錢不怕死地開門營業的商鋪，敢在大街上晃蕩的人不是狩獵者，就是被狩獵者。

    鞠然不知道他們在別人眼裏算什麽，不過他自認為自己就是個看戲的：如果一定要分類，守株待兔的那個“株”也算一個的話，那他勉強也能算是個狩獵者吧——當然前提是，殺戮之城真的有蠢兔子——而這些殺戮場裏摸爬滾打出來的人，又怎麽可能真的蠢呢？

    所以，他們晃蕩過了整整三條街，依然還沒見到有人過來“狩獵”自己。

    鞠然不禁有些待不住了，懷疑地衝著七夜道：“大神，是不是你不小心暴露了，所以才影響了我扮豬吃老虎的大業？”

    七夜看他一眼，語氣平淡，眉目間卻含著淡淡的鄙視：“我住的地方，是bt聯盟勢力的中心區。”

    鞠然：“……”好吧，難怪昨天還有人不怕死敢偷襲七夜大神，今天就都全慫了——敢情都是看著他們從小區裏出來的啊！

    鞠然有些無趣：“真沒勁！還以為今天得有場硬仗呢！結果……這麽無聊，還不如待家裏睡覺呢。”

    七夜本來不想接話，但怕他一無聊就真的直接跑回去睡覺了，便難得地解釋了一句：“街上這些都是小角色，用不著我們收拾。”

    “哦。”鞠然依然沒什麽興致，隨口應道：“那我們去哪？”

    “鬥獸場。”

    “什麽？”鞠然驚訝地看著他：“這地方還有那玩意兒？！人都殺不過來呢，還有心情跟星獸過不去，你們城裏人也太會玩了吧！”

    七夜看他一眼，但笑不語。

    鞠然盯著他的笑容，覺得有些怪異，又似乎顯得有些高深莫測，心頭不禁浮起了些疑惑。

    然後，等他進入了所謂的“鬥獸場”後，那絲疑惑便瞬間變成了震驚。

    “我去！這些是什麽鬼？！”

    七夜淡定解惑：“獸人。”

    鞠然：“……”

    看著角鬥場裏半人半恐龍的一坨，他隻覺得自己的三觀再一次被刷新了。

    “這些東西……啊不是，這些人……是人獸混血？”

    “不是。”七夜的語氣仿佛在說今天不是晴天：“他們是鬥獸場的奴隸，吃了黑色基因改造劑之後，就會擁有星獸或者外星人的基因特點，身體產生變化的同時，力量也會成倍增長——而所謂鬥獸，鬥的就是他們。”

    鞠然皺眉：“黑色基因改造劑？那是禁藥吧？”不同於溫和的在自身基因基礎上改良的基因改良劑，基因改造劑是強行融合人類與他人或其他物種基因的藥物，效果往往比較暴虐，對人體損害很大，而且很容易造出怪物，所以一直被帝國明令禁止使用。

    不過說是說禁止，實際上大家私底下都懂：很多omega黑戶就是使用了基因改造劑偽裝成beta才能安穩活下去的。但是這種隻是改變少部分基因的藥劑還在帝國容忍範圍內，所以雖然官方禁止，但黑市有出售帝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此這種藥被稱為“灰色基因改造劑”；而黑色基因改造劑……則就像眼前這鬥獸場用的這樣，能把人變成半人半獸、失去理智的狀態，是帝國絕對禁止的東西。

    作為帝*人，但凡知道有這種害人的藥劑，首先便應該上報然後等著上麵派人來把這裏毀了；可是，鞠然沒那麽偉大的為人民服務的誌向……

    所以，他隻是幽幽地歎了口氣：“可惜了，為了製這種藥，估計得死不少星獸吧。”

    七夜：“……”他還以為，鞠然會為死的奴隸可惜呢，誰知道……

    看著七夜明晃晃的“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鞠然無語：“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在一個人頭都沒有西瓜值錢的地方，作為一個愛護小動物的友好人類，難道我說錯了？”

    “……沒錯。”

    “必須的！”鞠然傲嬌地甩了甩頭——這一甩，便將目光不經意地移到了角鬥場上，然後，他便看到那場中鬥獸的“勇士”被那獸人一尾巴絆倒，然後一腳踩爆了頭……

    鞠然：“……”果然，這人頭真的比西瓜還便宜——起碼，你一腳把人西瓜踩爆了還得賠個錢呢，這星獸……不僅不用賠錢，特麽還能得到一大塊人肉作獎勵！

    隻是，這獸人原本也是個人，隻因為吃了劑基因改造劑就真的獸化到能夠抱著人類屍體生啃的地步……這畫麵太美，鞠然表示他不想看！

    看到鞠然默默轉開了頭，七夜不禁失笑：“怎麽？這就看不下去了？”他還沒說在殺戮之城裏星幣大多數商鋪裏都無法使用，生存物資隻能依靠殺戮值購買，所以很多實力不濟的買不到營養劑就隻能撿屍體吃的事實呢。

    鞠然看著他戲謔的笑容，沉默半晌，突然哭喪著臉哀歎：“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七夜：“嗯？”

    鞠然一臉地嚴肅看著他：“被你們這的奇葩現象雷死的。”

    七夜：“……”不就是拍賣場順便兼職野生動物飯店，大街兼職屠宰場，外加鬥獸場兼職違禁藥品店嘛，至於嗎？

    鞠然看懂了七夜的眼神，頓時重重點頭表示：至於啊，絕對至於！丫這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了好嗎！不過也難怪，畢竟是能養出你這樣的變態的地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