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殺戮之城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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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獸場內煙塵飛揚,鬥獸場外,裴少宇瞪著大眼隔著能量罩一瞬不錯地盯著場內。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煙塵散去,卻未見場內有人。
裏麵空蕩蕩的,除了機甲和血肉碎片以及空氣中還有些沒落盡的微小碎屑,看不到任何東西,更不像還有活物的樣子。
緊繃的心弦斷裂,滿滿的希冀落空,原本緊張卻因為無原則的信任而未有過多擔憂的神色也瞬間變得灰敗,目光中還有著不敢置信。
“然然……然然……”
蒼白的嘴唇開合幾次,卻隻能反複無聲地念著同一個名字。
裴少宇對鞠然的感情很複雜。
他第一次聽到鞠然的名字的時候,才十一歲,那是他記憶中第一次看到父親裴清那麽激動的樣子,激動得甚至下班回家了都還念叨了大半夜。當時,他對父親口中那個名叫“鞠然”、據說精神力達到3s被父親冠以“人類星網劃時代的希望”的超級天才很是好奇,也有些不服氣,所以一直暗中留意著對方,甚至還私下裏在星網中和對方pk過。
結果,當然是輸了……
然而,因為鞠然那時候剛剛接觸機甲,勝也隻是勉強,所以他更不服氣了,他覺得他輸隻是因為他還小,等他長大了肯定就不會輸了。
於是,他開始偷偷地訓練:起初隻是偷他父親的賬號進入星網練習,後來發現在星網裏贏不了鞠然便開始跑到家裏的訓練室裏練實戰。
裴清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家裏的訓練室也基本沒人用,機器人管家又被他悄悄改了下程序,所以裴清至今仍不知道他曾經偷偷上過機甲。
但是,即使是有了“實戰”經驗,信心滿滿的他還是輸的一敗塗地。
那時候的鞠然已經在星網中闖出了名頭,而他的賬號還是初出茅廬,所以他的慘敗被認為理所當然。
沒有人在意他是輸是贏,除了鞠然……
裴少宇至今還清晰地記得戰鬥結束後鞠然給自己發的語音。
他說:小孩子就應該好好讀書,機甲是成年人的遊戲,不適合你。
這話當然是更把裴少宇激怒了,可是,還沒等他反駁,鞠然緊接著又來了一句:不過,你確實挺有天賦的,好好練習肯定能玩的飛起——當然前提是不和我比的話!
話末,是一串猖狂的大笑……
那是他第一次和鞠然對話,很不愉快,他甚至被氣的少吃了一頓飯。
此後,他開始暗中使壞,在鞠然當值的時候悄悄修改星網程序,偽裝出星網出現故障的樣子給其添亂。
彼時,他剛滿十二歲,正是叛逆的初期,所以搗蛋得心安理得——誰讓那人第一次對話就敢教訓他呢?所以他怎麽也得還回去才對得起自己alpha的身份不是?
然而,人就是那麽犯賤:越是覺得不忿的事,記憶就會越深刻,以至於此後很多年,他還總是莫名其妙地會突然想起那兩句話:小孩子就應該好好念書,機甲是成年人的遊戲,不適合你;不過,你確實挺有天賦的,好好練習肯定能玩的飛起——當然前提是不和我比的話。
他很久之後才真正明白話裏的意思,所以曾經很煩這兩句話,可是大概是第一次有人那麽嚴肅地跟他說話吧,以至於他總會在恰當不恰當地時候想起它們,然後於不經意間被影響著判斷力。
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明明很討厭那個人的,在對方比賽的時候卻還是沒忍住跑去圍觀了——去之前,他告訴自己是去看對方輸掉然後好狠狠嘲笑一番一雪前恥的,結果……鞠然輸是輸了,隻是輸的理由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根本沒打直接就認輸了然後拉著他扯皮了一個小時!
他心裏想著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哪有人臉皮能厚到在自己剛剛認輸之後就恬不知恥地說自己號稱連勝戰王的?還說什麽“這是我第一次輸,你能認識我應該感到光榮”……
拜托,我一點也不想認識你好嗎?
而且,而且說著說著話題到底是怎麽從你“輝煌的戰績”過渡到你的生活的啊?生活也就算了,你抱怨抱怨剛吃的蘋果不好吃我也忍了!但是,你姐姐進入發情期了,關我什麽事?!雖然我是alpha,她是omega,可是,我還是個孩子啊不需要相親好嗎!
這些往事,真是想起一次氣一次!但是還必須保持微笑,因為在談話的最後他們兩詭異地成了“好朋友”還約定了下周繼續……
他覺得自己當時一定是腦抽了!
可是,之後呢?不僅準時爬上星網,還在無意中聽到鞠然要去對付斯諾克的時候忍不住擔心得失眠了半宿?雖然再見的時候他第一句話是:“喲,你還活著啊?我父親說你要連續工作三個月的,我還以為你早累死了呢!”但事後卻沒忍住悄悄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了一堆據說能“補腦”的東西想以父親的名義寄過去——當然最後那堆東西都放到了覺得完全沒用卻因為兒子送自己禮物而感動得不行的裴清書房門口,因為當時包括裴清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鞠然”竟然是個omega,而且還是個還在omega學院上學的未成年omega。
其實,他一直很奇怪自己是怎麽突然和鞠然混熟的:明明從小那人就愛捉弄他,每每都把他氣的吃不下飯還總是笑嘻嘻地跟他父親告狀說他又逃學,又偷偷上星網,又幹嘛幹嘛……可是,時間就是那麽奇妙,他氣著氣著突然有一天就不氣了,仿佛已經不在意對方的捉弄,而鞠然告著告著狀也突然有一天就不再管他是不是錯了甚至開始掩護他幹些在對方眼中純屬“雞鳴狗盜”的事。
不過即使關係近了,鞠然也沒停過抱怨他是熊孩子的話,甚至還當麵說過自己名義上是哥,實際上就是應了那句長兄如父的古話——簡直就是他爹。
他記得自己聞言還朝鞠然斜了一眼,滿臉鄙視地道:“這話你敢跟我父親說嗎?我保證他不會打死你!”
然而,如今仔細想想,父親一直都是個溫和的人,若他做錯了什麽,父親也隻是跟他溫聲細語地講道理,很少有嚴肅憤怒的時候,而這也就導致他根本不怕父親——但是與之相對的,他雖然表麵上跟鞠然笑鬧不禁,卻從心底裏敬畏著鞠然。
鞠然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確是亦師亦友,如父如兄。
然而,現在,那個在他心裏無比強大,被他認為“沒有什麽能難倒的”然然不見了……
他不敢相信,整個人怔在原地,雙眼直瞪著空空的鬥獸場,一動不動。
維基下場的時候恰好路過裴少宇旁邊,下意識看了他一眼,見他直直看著空無一人的3號場,還像病的不輕一樣口中念念有詞,目光遲疑一瞬,又轉過頭繼續走去;然剛走了兩步,突然又頓住,考慮兩秒,終究還是往回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喂!”
裴少宇過了三秒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慢慢地轉過頭,仍有些渙散的目光許久才順利聚焦在維基身上:“啊?什麽事?”
“……”維基被他超長的反射弧震驚得差麽忘了過來的目的,還好即使醒過神來,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地怪自己多管閑事:“沒事,認錯人了。”說著便轉頭想走。
“哦。”裴少宇楞楞地點了點頭,又轉身看向場內。
維基抬起腳,頓了頓,又放下。沒轉身,隻是微微偏了頭,衝著裴少宇道:“小子,你認識剛才3號場那自爆的傻逼吧?怕死的話趕緊走吧,不然等會就走不了了!”
裴少宇沒回答,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維基看他沒反應,忍不住轉了身,“唉,我說你這人,也不像新人啊!你不知道鬥獸場的規矩嗎?還是存心找死呢啊!”
“……”維基比裴少宇高,兩人距離又近,他慢慢地抬起頭,仰著臉看對方,眼神還有些恍惚,聲音卻著些不近人情的冷意:“什麽意思?”
“哈?”什麽什麽意思?維基一臉疑惑:他表達的還不夠明顯嗎?還是這人理解力有問題?
“我問你……”裴少宇的眼神驀地變得有些瘋狂,語氣急切中帶著濃濃的怒氣:“你什麽意思?!你剛特麽說誰傻逼呢,啊?你知道他精神力多少嗎你就敢說他傻?他要是傻逼那你是什麽,啊?你說啊!我問你你是什麽啊?”
維基:“……”所以敢情你憤怒的是老子剛說了句傻逼?
“自爆就是傻逼了?你知道帝國的軍隊裏一年有多少戰士和星獸同歸於盡嗎?啊?你知道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怎麽來的嗎?你以為你是殺人換來的?不是!我告訴你,人類所有的資源都是從星獸手中奪過來的!包括帝星在內,銀河帝國的每一寸領土都是帝國的戰士換來的!是他們以自爆機甲和星獸同歸於盡的慘烈方式換來的!你知道嗎你!”
“我……”維基想說什麽,卻又氣又有種遇上神經病的無奈,根本說不出話來,隻能深呼吸了口氣,然後氣極反笑地哈哈笑了兩聲,隻覺得莫名同情心泛濫過來提醒的自己也是挺神經病的,頓時果斷轉身,憤憤地撂下一句:“有病吧你!要死趕緊,關老子屁事!”
某個角落裏,鞠然看到裴少宇看著維基離開的身影,眨了眨眼,神色莫名的樣子,很不厚道地為他腦補了一部內心戲:好委屈嚶嚶嚶……難得寶寶有這麽義正言辭裝逼的時候,你咋就這麽走了呢?也太不給麵子了吧!
哈哈哈……
想著,他沒忍住也絲毫不給麵子地獨自爆笑出聲。
觀眾席上,七夜的通訊器突然震動,將整顆心都懸在鬥獸場內的他嚇了一跳。
他瞟了一眼對方的通訊號,頓時神色微變;勉強收斂心神接通信號,語氣平靜,仿佛又恢複成了那個萬事都不在意的七夜。
“什麽事?”
“七夜?”對方的聲音低沉,語氣不急不緩,卻隱隱帶著些上位者的倨傲:“事情辦的如何了?”
七夜瞳孔驟然微縮,拳頭也瞬間緊握,然而語氣卻聽不出任何異樣:“放心,隻有酬金到位,我七夜的任務從不會逾期。”
“哈哈哈!錢不是問題!”對方的笑聲裏含著些鄙夷:“你要是能盡快完成,我給你加錢都沒問題!”
七夜嘴角微勾,語氣依然波瀾不驚,“那倒不用,我還是有原則的。”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對方故作歎息,隻是聲音裏完全聽不出“遺憾”,反而還有著濃濃的諷刺意味。
七夜沒回話,直接切斷了語音通訊。
通訊器攥在手心,眼睛直直望著內場,原本緊張的心被那麽一打岔卻終於放鬆下來:他是關心則亂,其實鞠然不可能有事,畢竟那人上場之前可是帶著空間扭的——而那裏麵,裝的可是一架智能機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