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迷惘:一、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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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回到了廣州,在我希望或者並不希望的地方呆著。
在這個地方,我有了更多的時間。思考或者在思考中沉淪。
那些日子,我常常會想著以前的事情,在夢裏都想。從前的時候,我總是不知道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夢在我的行動裏。我弄不清夢想和現實的區別。有時候,我覺得在現實世界裏,我是虛擬的。但虛擬的我的感受卻是真實地存在;就像我的疼痛不斷延伸,就像疤痕不停生長。有時候,我覺得在在虛擬的世界裏,我又是真實的。就像一個夢遊者,行走在別人的夢裏。風流過我的指縫之後,我的指縫之間不再有風存在。光在我的眼前閃過之後,我的眼前不再有光的存在。
我不得不承認,在我的印象中,是有二個世界存在的。一個世界是現實的,另一個世界是夢裏的。由於我常常分不清那一個是現實那一個是夢,因而夢中的世界不是另外一個世界,而是和現實平行的。但二個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世界是感性的,另一個世界是理性的。在感性的世界裏,有一個我。在另一個理性的世界裏,也有一個我。因為我不知道那一個世界是真實的,所以,我也就不知道那一個我是真實的。
但我是清晰地知道,我已經完全離開了外麵的世界。我守在一個十來個平方的小房間裏,外麵的風雲變幻、潮來潮去已經完全與我無關。我每天隻是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吃飯、睡覺。還有所謂的思考和胡思亂想。當然,我也可以到外麵走走。隻要我願意,我可以在外麵的公園裏做任何我願意做的事,可以在那裏呆整整一個白天也沒有人來幹擾我。公園很大,公園裏有許多樹木,有一些草地和靠椅。但我在公園裏什麽也不會幹,我常常坐在靠椅上,或躺在靠椅上看天空。我喜歡看白雲藍天,喜歡那種無邊無際的透明的藍,我可以無盡的想象在那藍色的最邊緣或最深處,有無盡的遐想生長。我喜歡看白雲在藍色中變幻,看白雲的色澤和形狀隨意地變換。但我總是看不到白雲藍天。更多的時候,我是在等待,等待看白雲藍天。我對著灰蒙蒙的天空,想象在灰色的後麵那片幹幹淨淨的藍,想念那片幹幹淨淨的藍。
那個時候,現實的世界對我來說似乎已不存在,剩下的就隻是做夢,不斷地做夢。
在夢裏,白天說不清楚的珠江,夜晚在兩岸輝煌的燈火映照下,依然燦爛迷人。風沿兩岸整齊的花崗岩護欄蜿蜒而去,吹動兩岸的樹木,就象有二個精靈在樹頂上競賽奔跑。在橫七豎八的道路上,高架橋的兩側各種各樣的花兒盛開。映著兩邊一座座方塊似的裝飾得光彩照人的大樓。
那個時候,我終於可以不必再理會那些紛紜得讓人惶惶不可終日的事務了。我終於可以不用看人的臉色,不用向人陪著笑臉,而心裏比哭還要難受了。也不用絞盡腦汁,人前裝盡了孫子。我終於可以隨心所欲地思索,隨心所欲地想象。除了活著的本身,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這個時候,我想得最多的當然還是阿妹。我不斷地從第一眼看到阿妹想到看到阿妹的最後一眼。想著其中的點點滴滴,想著我們之間說的每一句話,想著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個感受。
慢慢地,我就不僅隻想具體的阿妹,我開始想生命的意義了。雖然我想的讓我有些頭痛。因為,我總是不知道該從那裏想起。
於是我開始看天空,讓思想風一樣地飄來飄去。
在那個時候,唯一讓我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就是沒有阿妹。因而,我隻能想象。準確地說,是隻能回憶。在我的記憶裏,總是和阿妹糾纏不清。
有時候我會問自己。
你喜歡她?
你真喜歡她?
你是真的喜歡她?
你隻是現在喜歡她?
你今天喜歡她,明天也許會喜歡別人?就象你今天喜歡吃蘿卜,明天也許就會喜歡吃白菜。
你是要堅持?還是有蘿卜吃蘿卜,有白菜吃白菜?
記得有我曾經對阿妹說過,她就是我的天堂。而她卻告訴我,有人的地方就沒有天堂。
於是,這種想就成了對自己的折磨。但我卻無法停止,也不知道我應該如何才能停止。我隻有順其自然。盡管它漸漸成了一種煎熬。
為了對付這種煎熬,我托人搞來了一本《聖經》,我希望這類書籍能幫助我遠離煎熬。但《聖經》我隻看了一遍,就放在枕頭邊不再翻動了。不是我食古不化,而是我天生就是一個潘多拉在打開那個盒子時,不幸被盒子裏飛出來的某些東西撞擊到的那種人。我覺得《聖經》應該是天堂裏的教科書,和人間無關。我看《聖經》有點象小學生拿著一本研究生的教材,隻能是裝模作樣。但現在,我已經用不著裝模作樣了。
後來,我又托人搞來了一套《資本論》。《資本論》我通讀了二遍,後來也被我塞到了枕頭底下。倒不是因為《資本淪》讓我饒有興趣,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資本論》說的是什麽,我壓根就看不懂。我之所以看了二遍,是因為我一開始隻要看上幾頁,就會安然入睡。後來,就要雲裏霧裏地翻上好一疊才能睡著了。看了二遍之後,我開始失眠。
再後來,我常常坐在那個公園裏的靠椅上,或躺在靠椅上。但我已不再看天空,不再看白雲藍天,不再看那種無邊無際的透明的藍,也不再想象在那藍色的最邊緣或最深處,有無盡的遐想生長。因為廣州的白雲藍天本就很少。我便不再在等待看白雲藍天。不再對著灰蒙蒙的天空,想象在灰色的後麵那片幹幹淨淨的藍,想念那片幹幹淨淨的藍。
我感覺先是世界和我失去了聯係,然後我也和世界失去了聯係。
直到有一天,我去了一個酒吧,我才發現,原來自從回到廣州,我的手機就從來沒有開過機。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