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位於中國南方某省，一個名為沙禾的村莊。村子很小，一共也就二十幾戶人家。村裏的人都姓許，據說是打杖那會兒從沿海一帶遷過來的，擁有著同一個祖先。

    這裏地處偏僻，四麵環山，沙禾村就在山腳下的一塊盆地裏，各家各戶的房子擠擠挨挨的，若是再增加人口，建新房的地兒都沒有。

    這裏土地貧瘠，出產甚少，人們在生活掙紮在溫飽線以下。

    可是，這裏卻也山高林密，空氣清新，泉水清澈甘甜，人民純樸憨厚，若是放在幾十年後，必能成為旅遊勝地，隻可惜，現在是1988年，中國的旅遊業還沒有興旺起來。

    剛剛16歲的許婉寧，一邊以手背擦著額角豆大一顆的汗珠一邊挑著一擔柴，飛快的往家趕。

    她是家中老大，底下還有三個妹妹，小學畢業後婉寧就綴學在家幫忙幹活了。

    剛走到院子外邊兒，婉寧便聽到屋裏有陌生人的聲音，來客人了？婉寧心中一沉，這不年不節的，自己家一向沒什麽客人上門，若是有人來，多半就是來討債的。

    正思忖間，就聽屋裏傳來一句：“說起來婉寧丫頭今年得有十六歲了吧？哎喲，想想當年我不正是十六歲那年嫁的人嗎？”

    十六歲，嫁人？婉寧心中一緊，連忙緊走幾步推開了院門。

    把柴放在院子裏，婉寧徑直走向堂屋，這才發現家裏來了三個客人，其中一個婦人就是自己母親淩小娥的表姐淩小玉！也是剛才說話的人。

    另外兩個是一男一女，婉寧以前並未見過，男的約四十多歲，衣著十分的整齊，頭發也梳得溜光水滑。

    那女的三十多歲，竟然還擦了粉描了眉，嘴上塗著鮮豔的口紅，看上去十分的漂亮精致。

    婉寧的目光在她鮮紅的嘴唇上停留了一會兒，心中暗自咋舌，原來這就是“化妝”後的模樣，的確漂亮的緊！

    婉寧剛進屋，屋裏人的交談聲就是一頓，隨即三道灼熱的視線便齊刷刷的射了過來，特別是那一男一女，目光毫不掩飾，直勾勾的粘在她身上。

    婉寧微微垂首，秀眉微顰，極不喜歡這樣的目光。她勉強叫了聲：“表姨媽！”便扭過身去，出了堂屋。

    屋裏，眾人目送著少女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內，那一男一女眼裏閃過一抹驚豔，隨即暗暗的點頭。

    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可他們也瞧得真切，那姑娘膚色白晳，並不若普通農村女孩般的臘黃。她個子高挑，身段窈窕，鵝蛋臉柳葉眉，一雙圓圓的眼睛有如墨玉，靈氣逼人，真真是一個美人胚子！

    姐，鄭師傅、大妹子，你看我這也沒什麽好東西招待你們的，喝口水吧。”婉寧的母親淩小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娥子，咱們姐妹間客氣什麽？”淩小玉笑眯眯的說道：“不過半年沒見，婉寧丫頭已經出落成大姑娘啦，可真是越長越水靈了！”

    但凡做母親的都喜歡人家誇自己的孩子，淩小娥麵上露出了笑容，嘴裏仍舊謙虛道：“哪裏有你們家青青長得好喲。”

    屋裏人以為已經出去了的許婉寧，走出院子後，腳步兀地一頓，歪頭想了想，又從屋子側麵返回來，貓著身子躲在了窗下。

    屋裏的人又寒暄了幾句，就聽淩小玉似乎十分為難的說道：“娥子，雖然咱是姐妹，可你看，你家借我的錢也好幾年了吧？這什麽時候還哪？”

    一聽這話，淩小娥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最近上門要債的人一撥接著一撥，她可真是聽到要債二字就膽戰心驚了。好半響，淩小娥才艱難的嚅囁著：“姐，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我這實在是……”

    窗下的婉寧心中詫異，難道不是來作媒的，而是來討債的？

    淩小玉為難的說：“唉，娥子，不是姐為難你，實在是我也有我的難處，這眼看著孩子們都大了，你大外甥要娶親，家裏也該修房子了——”

    淩小娥隻覺得心裏陣陣發苦，婉寧的父親許雲開亦是沉著臉。他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債主上門，自己卻無力償還，實在是叫他無地自容。

    就在這時坐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那男人突然說道：“小玉哇，我說你也是，你表妹家裏沒錢，你這當姐姐的得想辦法幫她，怎麽能夠逼她呢！”

    淩小娥與許雲開以前並未見過這兩人，可人家卻幫自己說公道話，霎那間，許雲開夫婦心中對他好感倍增。

    那女人優雅的拍了拍自己身上顏色鮮豔的漂亮旗袍，長歎一聲說道：“哎——這都是窮給鬧的！早些年呢，鬧革命搞集體，大家是吃不飽穿不暖的，這日子哪家過得不艱難？”

    淩小娥深有同感的連連點頭：“大妹子說得是……”

    那女人親切的看著淩小娥，一臉的同情：“你的苦我們都看在眼裏，你也別怕，以前是沒有賺錢的機會，可現在不一樣啦，你女兒長大了，到了可以為家裏分憂解難的時候啦！以後哇，你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的！”

    許雲開垂頭喪氣的說：“一個丫頭片子能有多少能耐？又不是個小子，長大了還能去礦上做工賺錢！”

    鄭師傅右手食指指著許雲開，哈哈大笑起來，仿佛他說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我說老弟，你這想法可不對，誰說女娃子就不能幫助家裏了？我們那裏，好些人家就是享了女兒的福哦。”

    許雲開連忙問道：“老哥這話怎麽說？”淩小娥也是豎起了耳朵，她是真的很好奇，女孩子能有什麽本事幫助家裏？

    鄭師傅卻不正麵回答，隻問道：“這年輕小夥子，總得娶老婆吧？”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說到娶老婆這事，不過許雲開和淩小娥還是很給麵子的附和道：“是是是！”

    這女娃子隻要嫁得好，不但能得一大筆彩禮錢，以後逢年過節的還能往家裏搜羅一大堆好東西呢。”

    許雲開撇了撇嘴，不以為然。本地婚嫁，彩禮錢都是有定數的，一般也就是一兩百塊錢。逢年過節的，最多就是提點吃食回娘家，又有什麽了不起？本來看這姓鄭的穿著打扮、談吐都比農村泥腿子強上不少，還指望著他有什麽高見呢，現在聽了他這話，不免大失所望起來。

    哈哈，老弟，你現在是不是以為我說大話呢？”鄭師傅看著許雲開，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