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開笑了笑，不置可否。

    鄭師傅卻不怒反笑：“哈哈，許老弟，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實誠人。本來今天隻是在路上遇見小玉妹子，順道來你家借碗水喝，可我一見你呀，就覺得親切，因為咱是一路人！”

    鄭師傅說著，端起自己麵前的那碗水一飲而盡，十分豪爽、幹淨利落。“本來有些事，我是不告訴外人的。不過誰叫咱倆投緣呢？我可受不了你誤會我！”

    許雲開家裏窮，在村裏、在親戚之中，走到哪裏都沒地位，沒人鳥他。可是今天竟然有一個一看就是城裏的十分闊氣的人說和自己投緣？許雲開頓時覺得受寵若驚。

    哎喲，瞧老哥說的……”

    鄭師傅擺了擺手道：“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不信我。不過沒關係，我不生氣，等我把事兒給你說清楚了，你就都明白了。到那時候你不但不會說我吹牛，你還得一生一世感激我！”

    這鄭師傅說來說去，就是不說正題，許雲開這胃口被越吊越高，簡直恨不得撬開他的嘴一問究竟了。

    還是鄭師傅的老婆善解人意，說道：“瞧瞧你，老毛病又犯了，說半天也說不到點子上，你到是好好跟許老弟解釋清楚呀！”說著嗔怪的瞅了自己老公一眼。

    鄭師傅聽了自己老婆的話，這才嘿嘿一笑，說道：“前幾年不是改革開放了嗎？沿海地區都發啦，他們有錢啊，我告訴你哈，人家那的人現在是頓頓吃肉，吃海鮮，隔夜的飯菜那就直接倒掉了，不會再要了……”

    哎呀，真是浪費！”許雲開聽得肉疼極了，仿佛倒掉的是自己家的飯菜似的。

    哈哈，這算什麽，人家現在都賣地，開工廠，以前也是和你們一樣種地的農民，現在一個個全都不用幹活啦……”

    聽著鄭師傅描繪的那一幅幅圖畫，許雲開越聽，嘴張得越大，心裏是又羨慕又遺憾，這麽好的事兒，咋就落不到我們這地兒的人頭上呢？

    鄭師傅說了半天沿海地區人們的富足，最後話音一轉，終於回到了正題：“你想想，人家那地兒那麽有錢，那娶媳婦還能和咱們這似的一兩百塊就給打發了？我這麽跟你說吧，人家那地兒，最起碼是這個數——”說著伸出了五個手指頭。

    許雲開：“五百？”

    鄭師傅不屑的搖了搖頭，神氣的嚷嚷道：“五千！”

    嘶——”許雲開和淩小娥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睛瞪得銅鈴大：“五千？”

    天哪，自己家欠了兩千多塊的債，就被所有的親戚和村裏的人斷定為：這輩子也翻不了身了。

    可若是能得到五千塊錢，那自己不但能還清債，還能在村裏起一幢漂亮的房子呢，再也不用住現在這仿佛隨時要倒塌的茅草屋了呢……許雲開激動的琢磨開了。

    窗外的婉寧秀眉緊皺，她似乎、大概明白這鄭師傅的意思了。可——世界上真的有那麽好的事嗎？

    淩小娥也是喜上眉梢，隨即想到什麽，又有些拿不準了，“雖然咱們和G省是鄰省，可到底也挺遠的，也沒誰認識那兒的人，人家再有錢，彩禮再多，又有什麽用？”

    淩小玉一聽這話，頓時大腿一拍，眉飛色舞的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呀！咱這位鄭師傅可是大能人，他家在廣東那邊有親戚，已經給他們那兒的好幾個姑娘作媒嫁到廣東了。個個都是好小夥，他們那片呀，現在都把鄭師傅當神仙似的呢。”

    許雲開眼睛一亮，雙眼放光的盯著鄭師傅，心裏也活動開了，自己四個女兒呢，若是——

    心裏正盤算呢，就聽鄭師傅說道：“哪裏就能跟神仙比了？都是大家抬舉的。不過這作媒是積德的好事兒，我既然有這層關係，就想著多幫襯幫襯鄉親們，也算是我盡了一份心吧！”

    許雲開連忙豎起了大拇指，激動的誇讚道：“鄭哥，好人哪！”

    許雲開這個人，平生最愛麵子，想說讓人給自己女兒做個媒，又覺得自己主動去問會掉了身價，躊躇了好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狀似不經意的問：“不過這姻緣的事，也要看緣份，也不是誰都能嫁過去吧？”

    鄭師傅的老婆把頭一揚，神氣的說道：“那當然了，人家G省人可挑得很呢。”說著，她不著痕跡的看了許雲開一眼，又笑眯眯的補充道：“不過，若是像你家閨女這樣的長相人品，那肯定是沒問題。”

    許雲開一聽這話，那張因貧窮而常年苦大仇深的黑臉上頓時綻放出一抹得意來，嘴裏卻仍舊要客氣兩句的：“哪裏哪裏，就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

    窗外的婉寧一張俏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十六歲的少女對婚嫁似懂非懂，沒有什麽具體的概念，隻是心底突然升起一絲迷茫。對於嫁人，她還沒有想過！

    就在許雲開以為自己的女兒嫁去廣東十拿九穩的時候，就聽鄭師傅突然說道：“別聽這娘們瞎說，我們也不是專門做媒的，認識的人裏邊，目前也隻有一個還沒娶，而且我已經答應小玉妹子，把她家青青嫁過去了。”

    許雲開的笑容瞬間凝結在臉上，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一時間誰也沒說話，氣氛陷入了僵化之中。

    好半響，淩小玉突然長長的歎了口氣，仿佛下了極大決心，非常“肉疼”的說：“唉——小蛾呀，咱姐妹倆打小感情就好，如今看到你家這樣，姐這心裏也不好受。這位鄭師傅，原本是給我們家青青說了門好親事，男方家裏條件好，隻要嫁過去就能得一大筆彩禮錢。既然你們家這樣艱難，我就舍了自己女兒不管，把這門好親事讓給你們家婉寧吧。”

    這樣巨大的轉折，讓許雲開先是大驚，繼而又大喜，隻嘴上仍舊說道：“那怎麽好意思？她表姐，這可怎麽好……”

    淩小玉無奈的說：“誰讓小娥是所有表姐妹裏邊跟我最親的呢？我不幫你們，你們這一大家子，欠的這一屁股債，哪個時候還得清哦！”

    許雲開連忙給淩小玉碗裏續上開水，“她表姐，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子永遠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