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衝上前去，死死的拖住許雲開的胳膊，不讓他再往下砸，嘴裏厲聲喝道：“夠了，住手！你自己把錢輸了，回家還拿我媽撒氣？”

    許雲開震驚的抬起頭，盯著自己的大女兒，這死丫頭吃了熊心豹子膽啦？居然敢這麽跟我說話？老子背時走了黴運，在外麵被人欺負也就算了，到了家裏還要窩窩囊囊的被自己的女兒喝斥？

    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家之主的威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登時胳膊用力往外一甩，就想把婉寧摔丟出去。以前這樣的事，他常幹！

    可是這次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婉寧雖然長得單薄，力氣沒有許雲開大，可她畢竟也16歲了，又常年在地裏勞作，力氣也不算小。許雲開一甩之後，發現這死丫頭竟然沒像往常那樣倒摔出去，登時氣得頭頂冒煙，索幸蹭一下從淩小娥身上起來，擺出老鷹抓小雞的架勢，衝婉寧麵門就抓了過來。

    婉寧以前不反抗，隻是因為從小就被壓迫被打罵，習慣了，也不敢反抗。可許雲開若認為現在的自己還和以前一樣，那就大錯特錯了。

    這次，婉寧就是豁出去，什麽也不管了，一定要叫許雲開知道知道，自己和母親、妹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讓他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了！

    說時遲那時快，婉寧早有準備，往左邊一閃，就避了過去。許雲開用力過猛，刹不住腳，再加上地上被他剛才摔桌子砸碗的弄了些水上去，他一腳踩在水麵上就溜了出去，然後摔倒在了地上。

    淩小娥和許婉晴等幾個人簡直嚇得氣都不會喘了，今天這是怎麽了？是自己眼花了麽？女兒/大姐怎麽竟敢和父親頂撞起來？

    不但沒打著女兒，還讓自己摔了一跤，這下可把許雲開氣得夠嗆，他惱羞成怒一古腦兒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操起手邊的一把鐵掀就衝婉寧打了過去。

    婉寧見這鐵掀帶著呼呼的風聲直往自己腦門砸下來，心中一寒，這一鐵掀砸下來，自己不死也得殘了！

    大妹兒，快跑，快跑……”剛剛反應過來的淩小娥看見那把鐵掀嚇得是肝膽俱裂，失聲叫嚷了起來。

    嗚嗚，不要打，不要打姐姐……”婉晴幾個哭得撕心裂肺，心中充斥著巨大的恐懼。由於爺爺奶奶在世時便嫌棄她們是女孩，從來不幫著帶，淩小娥又要忙地裏的活兒，她們幾個從小就是跟著姐姐玩耍、幹活，說是姐姐帶大的也不為過了。

    婉寧眸中閃過一道寒光，對這個父親的痛恨簡直到達了頂點，這不是打女兒，這是殺仇人呢！好在她身手靈活，一扭屁股就躲了過去。

    許家的動靜這般大，鄰居們已經聞訊趕來了，這裏邊就有二太奶奶。老人家年齡雖大，可聲音洪亮，遠遠的就嚷上了：“開伢子，你這又是怎麽啦？喊打喊殺的，鬼子進村啦？”

    往常許雲開也常打老婆孩子，可這到底是人家的家務事，村子裏的人就算看不過眼也不會出麵。可如今二太奶奶這話裏的意思明顯就是在責備許雲開，有了第一個站出來的人，其他人聽了，便也附和起來。

    是呀，就算是自己閨女，也要分個輕重，這麽沉的鐵鍁，一掀掄下去，那腦袋不得開花呀？”

    可不是，這心也太狠了。”

    雖說不是帶把兒的，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他還真舍得往死裏打呀！”

    聽說把婉寧辛辛苦苦摘香葉子掙的錢全輸光啦，回家還拿老婆孩子撒氣……”

    ……

    許雲開脾氣暴躁，在村裏人緣極差，一時間對他的討伐之聲不絕於耳。或許也正是沒生兒子，又不討人喜歡，沒人尊敬，反而讓許雲開在極度的自卑之後，生出種極愛麵子的性格來。

    如果是哪一個人這麽說他，他肯定跳起來和人家對罵，可所有的人全都一邊倒……許雲開知道自己沒轍了，手中的鐵掀無力的落在地上。

    二太奶奶見他態度有所軟和，雖然很不想搭理他，可想到可憐的淩小娥和幾個孩子，還是勸道；“以後別再賭牌啦，多想想法子掙錢。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別有事沒事就拿老婆孩子出氣，小娥也挺不容易，嫁到我們村這麽些年，哪天不是起早摸黑的幹活？就連生幾個孩子時也從來沒坐過一個月子……”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許雲開打自己幾母女時，有人來幫忙，第一次聽到這麽知冷知熱的話，淩小娥感激的看向二太奶奶，想起自己這十幾年來的種種，眼中酸酸澀澀的……

    哇，你們全都欺負我，就因為我家欠了債，我冒得出息，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許雲開一屁股坐到在地上，哇的一聲哭開了，邊說邊委委屈屈的用手使勁擦眼淚。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個個震驚的愣在那裏，許雲開一個大男人竟然哭了？

    婉寧也被這樣的神轉折弄得目瞪口呆，這是第一次，看見許雲開的眼淚，原來這個男人也是會哭的！隻是——一個大男人做錯了事，被人說了兩句，竟然就蹲在地上哭？

    淩小娥和婉晴幾個也是始料未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村子裏的人也被這場麵弄得好氣又好笑，說到底這還是許雲開家的私事，自己犯不著得罪人，而且他都哭了，一個大男人哭成那樣……因此，村民們一個個慢慢的都退了出去，隻是回家後免不了在背地裏再議論一番，笑話幾句的。從此，泉水村又多了個大笑話，此乃後話。

    第二天，許雲開躺在床上，用被麵蒙著頭，不起床吃東西，也不去幹活兒。

    媽，你幹嘛去？”

    淩小娥手上端著一碗稀飯，歎了口氣說：“給你爸送去，不吃東西怎麽行？得餓壞的，他有胃病……”

    婉寧沒好氣的說道：“吃什麽吃，餓幹淨他那一肚子蠢氣！”

    淩小娥一聽嚇得什麽似的，連忙一把捂住了婉寧的嘴：“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不管他怎麽不對，他都是你爸！”

    婉寧簡直想給自己的母親跪了！難怪他老不把你當人看，動不動就又打又罵的，敢情都是您自己給慣出來的？想想自己母女幾個從小過的是什麽日子，婉寧越想越氣，口氣也惡劣起來：“媽，你也太沒用了吧？他都那麽對你了，你還心疼他？我看您這就是自找的……”

    你這孩子，這幾天是怎麽了？像變了個人似的！”淩小娥皺著眉頭，臉色也變得不太好了。

    婉寧快被氣死了，真想一通痛罵，把自己媽給罵醒！看著這樣的母親，她想到了自己，若不是重生一回，她自己還不是像母親一樣的逆來順受？這就是習慣，可怕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