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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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照進來,錢保保覺得這一夜真是夠長,而他也幾乎一夜沒合眼。

    梁齊看著外麵太陽照的白花花的世界,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踏實,雖然今天他仍然不能完全鬆口氣,但是見到了太陽仿佛渾身都有了力氣。昨天夜裏的人蝠惡鬥,雙方死傷慘重,黑水黨死傷幾十號人,不過那蝙蝠妖也似乎變成了光杆司令,後來被火槍打死的蝙蝠落了滿院子都是,用麻袋裝了幾口袋子,通通扔進了火塘子裏。姬大鵬仿佛還在夢魘之中,神誌不清的,被人抬了出去。梁齊臉上手上也都是破皮爛肉,裹了好幾層布。

    他現在坐在椅子上,望著外麵青天白日,回想著花重道臨別時說的話,梁總兵,你且先回去,您有貴人相助,那蝙蝠妖暫時應該不敢造次。貴人?這是在說誰呢?心裏不免又生幾分疑慮。

    老爺,不好了,那個白大人來了,看樣子來者不善。底下管家慌慌張張來報。

    該來的總要來的,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梁齊站起身來,一不小心被桌子打到了手,疼得皺起眉頭。

    聽底下人說,梁總兵昨夜帶人去屠宰場降妖除魔去了?白大人翹起二郎腿坐在正廳的椅子上,旁邊放了杯茶。

    梁齊勉強擺出一副笑臉,降妖除魔不敢當,不過昨夜的確是一場惡戰啊。現在這牢裏殺人的凶手也找到了,就是那火雲洞裏的蝙蝠妖,上頭若問起了還請白大人幫忙多擔待擔待。

    白大人眉頭一鎖,我今日就是為此事而來的,你現在好嘛,揪出個妖怪出來,你讓我怎麽跟上頭說?想我大清泱泱大國,乾坤朗朗,哪裏能跑出妖怪來跟朝廷作對,在這巡防營的牢裏殺人噬血。說出去,恐怕沒人能信服。

    我知道這事的確匪夷所思,若不是親身經曆,見識了那畜生的歹處,我梁某也是壓根不會信的。現在那些有幸活下來的弟兄們人人都可以作證,還望上頭能體諒。這次我們的確也死了不少兄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梁總兵的意思我懂。可是,牢裏那些人是朝廷那位要的,就算上頭好說話,朝廷那位能好說話?沒有功勞就沒有苦勞!咱們這些做下人的跟誰叫苦去,啊?

    梁齊血往腦袋上湧,盡量抑製自己的憤怒。

    你啊,也別激動,在家等我通知吧,盡量幫你減輕些罪責。白大人喝了口茶,嗯,這白茶口味不錯。然後眼珠子咕嚕一轉,對了,聽說你之前從鼠街帶回個好看的姑娘?

    白大人!梁齊倏地站起身來,恕梁某不送了。

    白大人一甩袖子,露出一絲不高興,那白某先告辭了。

    老爺。大太太從門外走了進來,還有六姨太。你的傷沒事吧?我聽底下人說了,怎麽好端端被妖怪盯上了?

    梁齊有些身心疲憊,行了,我累了,你們出去都不要多嘴。

    六姨太掩麵哭泣道,老爺啊,我那苦命的弟弟到現在都昏迷不醒,你說他會不會醒不過來了啊?

    梁齊道,這姬大鵬是中了邪術,沒有那麽快能解。你要是不放心,我再差人把那道長請過來。

    嗯。六姨太抽泣著,點點頭。

    待梁齊走開後,六姨太小聲道,姐姐,最近這是怎麽了?自從那小妖精過門後,咱們梁府就不太平,巡防營也是,你說這次的妖怪該不會是那小妖精招來的吧?看她平時都不露麵,指不定背地裏搞什麽鬼呢!

    大太太正色道,你啊,還是唯恐天下不亂。沒有根據的話不要亂說,當心禍從口出。

    張君搖聽說梁齊掛了彩,仿佛能想象得出他鼻青臉腫,豬頭豬腦的樣子。

    主人,你在他身上施了法,不怕那道士看出來嗎?小玉陪在身邊問道。

    那個臭道士遲早會發現我的,不過就憑他又能奈我何。這世人,總會好了傷疤忘了痛,可有些事萬萬不能忘記的。張君搖正說著,看到窗邊趴著一隻小小的守宮,也就是壁虎,心裏一驚。

    小玉眼疾手快,一下子就逮住了,攥在手裏。張君搖一臉嫌棄道,趕快扔出去,我生平最討厭蟲子了。

    小玉聽聞,剛一鬆手,那小壁虎就割了尾巴,逃之夭夭了。於是就剩了一小節細細的尾巴在手心裏,仔細看,那尾巴還在動。

    張君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尖叫起來,快給我出去!

    喂,醒醒,快醒醒。時生被綃子硬生生從大魚大肉的美夢中拽了出來。

    幹什麽啊,一桌子好菜,剛用筷子夾了還沒放嘴裏呢。時生忍不住抱怨道。

    沒了,人沒了,不是,妖怪沒了。綃子驚呼道。

    時生大夢初醒,揉揉眼睛往向河裏,隻有一根粗繩子孤零零地搭在水麵上,哪裏還有老魚頭的身影。

    這下糟了,我怎麽就睡過去了呢?時生懊惱不已。

    綃子一撇嘴,我哪知道,我,我也睡過去了。

    時生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啊,都怪你,出的餿主意。可是又轉念一想,不對啊,師父的玲瓏扣它是怎麽解開的?

    玲瓏扣?那是什麽?綃子問道。

    哎呀,這個現在不重要,現在應該想想怎麽找到它。師父回來我就完了,完了,完了。時生急得團團轉。

    花道長。綃子突然回頭道。

    時生嚇得跳起來,師父,我,咦。好啊,都這時候了你還開什麽玩笑,嚇死我了。

    綃子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有些時候這世上的事就是那麽矛盾。捉妖人和妖,就像貓和老鼠,彼此相殺,都恨不得滅了對方,但是若真離了一方,另一方的存在又似乎變得毫無意義了。綃子心裏想著,又覺得好像跟眼前的事情沒多大關係。

    那妖怪想必早就跑的沒影了,咱們去哪找呢。要不還是回去找你師父吧。綃子提議道。

    時生鬱悶地坐在地上,突然睜大眼睛道,你不會跟那妖怪是一夥的吧?

    綃子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臉委屈道,我來找他買藥的。天地良心,我幹嘛要跟妖怪一夥呢?

    時生盯著他那一雙星星眼,笑出一臉褶子,好了好了,誰讓你剛剛逗我的。

    錢保保和流螢在街上看到綃子的那一刻,兩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錢保保上去就想打人,被流螢攔住了。你個好小子,去哪耍去了?天黑都不知道回家!還害的人家劉家丫頭大熱天的跟我一通好找。

    綃子自知理虧,默不作聲,又看了流螢圓圓的臉蛋上一層細汗,眼睛裏卻又是欣喜不已。他覺得自己真是做了天大的錯事。

    哎呀,老伯你先別罵他了。他啊,幫我一起捉妖去了,隻不過把妖怪給看丟了。他現在可不能跟你們回去,他得負責我替我給師父作證。

    錢保保這時才注意到旁邊站著的時生,小道長。這臭小子長得弱不禁風的,哪裏能幫得上你們的忙?

    捉妖?流螢一聽,來了興趣,又有啥有趣的故事嗎?我最愛聽故事了,我也要跟綃子一塊去。說完,有些嬌羞地看了看綃子。

    丫頭,這人也找到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別讓你爹操心了。錢保保念叨道。

    我才不呢,天天待在店裏看那些白刀紅肉的,都膩死了。

    老伯,借人一用,我真著急,先行一步啦。說完,時生拽起綃子就走。

    綃子掙紮著就被拖著往前走。

    流螢見狀,也跟了上去。

    錢保保一個人站在街邊,看著人來人往,一臉惆悵,默默念道,唉,道士,又是道士。

    綃子沒好氣地道,你現在可以鬆開我的胳膊了吧?

    時生嘿嘿一笑,看到流螢又問,這位姑娘是你的相好?

    綃子仿佛噎住了,你會不會說話?我們認識,是朋友。

    哦,錯了錯了,好朋友。時生撓了撓頭,姑娘別生氣。

    流螢微微一笑,叫我流螢就好了。

    我叫時生。時生看著笑得甜甜的流螢,白白嫩嫩,正是最好的年紀,不由得盯著多看了幾眼。

    流螢有些不好意思了。

    綃子生氣道,你剛剛不是說著急的嗎?

    時生又認真道,對啊。哎,前麵有黑水黨的人,我過去問問。說完,便走了過去。

    綃子看著流螢,隻覺得心裏有些內疚,不好意思啊。

    流螢道,為什麽這麽說?

    你是個好人。

    流螢又噗嗤一聲笑了,沒錯,我是個好人。

    時生打聽到花重道又被人請到了梁府,說是底下有個人中了邪術,情況有些糟糕。

    梁齊將花重道領到了別院,姬大鵬正躺在其中一間屋子裏。一想到姬大鵬發狂咬人的樣子,梁齊心裏還是有些後怕。

    六姨太也跟在身邊。道長,你可千萬要救救我弟弟,我們家可就剩他一個男丁了。

    花某會盡力的。

    搖搖,你怎麽來了?梁齊看到張君搖一個人站在院子裏。

    六姨太立刻不高興了,你離我弟弟遠一點。而後看到梁齊的眼神又道,我是怕妹妹沾了邪氣,那就不好了。

    張君搖卻是一臉燦爛,我聽說府裏來了個道行高深的道長。想必就是這位了?

    花重道看了看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覺得鬼氣森森,可是雙眸流轉,又的的確確是個人。

    張君搖走上前,踮著腳尖,古靈精怪地打量了一圈。道長還真是仙風道骨,風度翩翩。

    總兵大人,還是趕緊去看病人吧?花重道有些不自在。

    哦,好好。梁齊有些尷尬道。

    六姨太輕聲道,老爺,你看嘛。

    梁齊怒道,夠了。又轉身對張君搖說道,搖搖,這裏不幹淨,你還是快回去吧。

    賤胚子,見到男人就兩眼放光。六姨太邊走邊心裏咒罵著。

    張君搖背著手站著院子裏,突然覺得有人過來了,默默念道,一群有眼無珠。

    時生他們站在梁府的門前,一個傭人出來開了門。

    你們府裏今天可來了位花道長,我是他徒弟,我找他有急事。時生說道。

    那傭人看了看他們,幾位都是捉妖的,看著不太像啊。

    時生道,我是捉妖的,他們兩個是我跟班,隨習的。綃子白了他一眼。

    那傭人猶豫著,身後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讓他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