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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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落了山,羊肉店也準備打烊了。劉屠夫擦了擦額頭的汗,把店鋪兩邊的卸下的門板重新裝了回去。

    爹,晚飯好了。流螢喊道。

    知道了。

    咦,我怎麽聽著有敲門聲。爹,你等一下。

    怎麽了嘛?八成是來買羊肉的,反正咱們都到打烊時間了。

    劉家丫頭,在嗎?丫頭。

    是錢老頭的聲音,爹,快把門板拿開。

    劉屠夫滿臉的不情願,搞什麽搞?

    門板卸下了一塊,果然看見錢保保站在門口,一臉焦急的樣子。

    怎麽了?錢老爹。

    哦,我來看看綃子在不在你這。

    綃子?流螢一臉疑惑,我今天沒有看見綃子啊。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錢保保更加納悶了,他今天上午就去街上了,我以為他來找你了呢,畢竟他在這也沒什麽熟人。可瞅著這日頭都下山了,也沒見他回來。綃子不是個愛玩的孩子,這會能去哪了呢?

    流螢也緊張起來,你先別急,我跟你一塊出去看看。說完就打算往外走。

    看什麽看?劉屠夫往中間一攔,你瞎起什麽勁,進去吃飯去!

    可是。流螢欲言又止的。

    丫頭,你進去吧。我一個人再出去找找,說不定綃子這會兒已經回去了。又麵向劉屠夫作了揖,抱歉了啊,打擾你們吃飯了。說完便轉身走向門外。

    要是明天綃子還沒回去一定要告訴我啊。流螢在後麵大聲喊道。但是聲音很快被門板擋住了。

    時生看著綃子自顧自地找了凳子坐了下來,一臉的詫異。你這是做什麽?

    綃子淡然道,既然你說他是妖怪,那我留下來一起等你師父回來。

    時生笑了起來,你這是怕我製不住這妖怪。嗬,別小看人!

    綃子不以為意,你的身手我是見識過的。太陽就要下山了,這裏荒郊野嶺的,這山上可是什麽東西都有,你當真不害怕?

    時生挺起胸膛,幹咳了幾聲。那,隨便你吧。

    不過我有些好奇,上次那蛇妖你們當場就把他殺了,這次為什麽要綁著這個呢?還有,他是個什麽妖怪啊,我看著也不像啊。

    時生得意道,我師父說了,天機不可泄露。再說,妖怪道行高了可以幻化人形,你這肉眼凡胎的怎麽能看清。還得要我們捉妖人,一雙火眼金睛,辨清世間魑魅魍魎,然後殺殺殺。說完,還手舞足蹈了起來。

    綃子鄙夷道,行了行了。那這世上就沒有好妖怪了嗎?就像人,總有好壞之分,況且也不是什麽事都是非黑即白的,你這太極端了。

    時生指著他,你是不是傻,故事聽多了吧。你以為都跟許仙白娘子似得,還報恩,那些都是假的。我的切身經曆告訴我,妖都是邪惡的,冷血殘忍,就得通通除掉。時生語氣突然低沉了,我父母,包括我們整個村子都被妖怪給殺了,連老人小孩都不放過。打魚的都知道把小魚苗扔河裏呢。算了不說了,說多了心裏堵。你看著他,我出去方便一下。時生便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綃子無奈地歎了口氣。老魚頭啊老魚頭,你說你這運氣是好還是壞呢?

    老魚頭瞥了他一眼,給我點水,我快幹死了。

    時生拎起褲子,正打算往回走,就看見綃子慌慌張張跑過來,你快點,那個妖怪快不行了。

    啊?什麽情況?

    老魚頭躺在地上,兩眼往外翻著,臉頰上露出了鱗片,嘴巴吃力地一張一合。

    哎呀,這個魚怪不會是要幹死了吧?他還不能死啊。時生皺起了眉,也沒個大桶給他泡著啊。

    要不給他泡在後麵的小河裏,用繩子給他拴樹上。綃子提議道。

    時生看了看他,半天沒說話,突然道,好,就這麽辦。

    老魚頭半個身子泡在水裏,上半身又被一根粗繩子一圈圈繞著,繩子一端係在了樹上。

    對,就這樣,再多繞幾圈,綁結實點。時生叫道。

    綃子回過去一臉不滿,你為什麽站在岸上?還有我為什麽要聽你指揮?

    時生卻是一臉賴皮道,道爺我別的都不怕,就是怕水。有勞有勞。

    綃子累出一身汗,上來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時生在旁邊坐下,想不到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力氣倒還不小。說完,捏了捏綃子的胳膊。

    別動手動腳的。綃子尖聲嚷道。

    時生嚇了一跳,哎喲,幹什麽啦。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綃子。

    綃子?我叫時生。

    我知道。綃子沒好氣道。

    綃子和時生一直在岸邊坐著,直到月亮爬上來。月光如水,明星點點。

    好大好圓的月亮啊,真像一個大燒餅。時生忍不住揉了揉肚皮。哎,你餓嗎?

    綃子搖搖頭。他看了看半個身子泡在水裏的老魚頭耷拉著腦袋,仍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覺得長夜漫漫。我們要一直這麽坐著嗎?

    那是當然了,得防著這妖怪逃跑啊。當初讓你走你不走,現在後悔了吧。我告訴你,這捉妖也是極其考驗人的,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了的。時生說道。

    綃子道,你跟著你師父多久了?你師父那麽厲害,你可有學到什麽絕學沒有?

    時生撓了撓頭,我跟了師父五年多了吧,絕學什麽的當然有啦,不過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展示的。另外,我修的是天地道法,追溯本心才是王道。

    綃子聽他說的玄乎,用手捶了捶腿,突然想起了錢保保,不知道他這會兒是不是該著急擔心了。錢保保也是個好人,綃子心裏想,一旦遇到些好人,就會開始貪戀這些個稀疏平常的日子了。

    西苑的屠宰場今夜妖風四起。

    這邊梁齊看著麵前紅著眼睛的姬大鵬,惱火竟多於恐懼。你他媽湊什麽熱鬧,中什麽邪!梁齊掄起拳頭上去就是一腦袋,打得姬大鵬往後踉蹌著退了幾步。

    他轉動著腦袋,突然發怒,獰起鼻子,嘴巴硬是張到了脖子根,露出兩顆尖長的獠牙來。他快速一步衝到梁齊麵前,掐住他的脖子,上去張嘴就要啃。

    旁邊的人看了都大驚失色地散開來。梁齊一手拽著姬大鵬的手臂,摸著黑乎乎髒兮兮的,另一隻手用火槍抵著姬大鵬的肚子。這發了狂的姬大鵬力氣大如牛,梁齊青筋暴起,勉強嘴裏

    蹦出幾個字,別愣著,快,來,幫忙。

    周圍幾個小兵戰戰兢兢地,硬著頭皮上來,幾個人抱著姬大鵬使出吃奶的勁往後拽。梁齊的脖子上被抓出幾道血印,眼看著就要用盡力氣。姬大鵬見到血更加興奮,張著大嘴越靠越近,口水刷刷地掉在了梁齊的身上,順著脖子流下去。

    突然有人推門而入,迅速甩出一道黃符貼到了姬大鵬的後腦上。那家夥立刻僵住了,後麵小兵也跟著倒了一片。梁齊勉強抽出身來,捂著脖子大聲咳嗽著。道長,你來的,真是太及時了。說完,舉起手上的火槍對著姬大鵬的腦袋就要開火。

    花重道趕緊攔住。總兵,他不過是被妖怪使了妖術。說完,又拿出一張符來,用火燒了,把這灰燼和水給他服下去,可以去除邪氣。梁齊將信將疑地接了過去。

    這姬大鵬突然卻張口說話了,臭道士,壞我好事。這姓梁的害死我多少蝠子蝠孫,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梁齊一哆嗦,道長,這是?

    花重道說道,這蝙蝠妖看來是跟總兵有舊仇。

    梁齊趕緊道,我真不認識,哪裏碰過到什麽蝙蝠妖啊?

    姬大鵬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歹毒的惡徒,燒死我火雲洞裏多少蝙蝠,做了惡事你說忘就忘了?

    火雲洞?梁齊皺著眉頭想了一會,鼠街!之前他們為了抓一個逃犯,在鼠街裏曾放了把火,莫非這大火真把那洞裏的蝙蝠給燒了?

    姬大鵬又道,看樣子你記起來了。我火雲洞的蝙蝠從不招惹人類,老天無眼,遭此橫禍,今天我無論如何都要出這口惡氣,定要你們血債血償。說完,他握緊雙拳,兩袖突然生風,腦袋上的符咒呼地就被吹走了。

    看來他要動真格的了。你們快走,這裏交給我。花重道說道。

    想走?沒那麽容易。姬大鵬一揮手就關上了門。

    花重道見狀立刻拔出龍紋劍,此妖執念太深,不得不除。隨即揮劍上前,直朝姬大鵬刺去,劍快入喉時,花重道右手行訣快速刺入他的胸口,隻見一道瞳光閃過,那妖怪現出了真身,姬大鵬也應聲倒地。

    梁齊他們看的張大了嘴。好大一隻蝙蝠,通體黑色的絨毛,竟能像人一樣直立,它的四肢淨是細小的鉤形爪。那妖怪惱羞成怒,大吼一聲,對著梁齊就是一爪子,一股邪風裹著無數細針紮了過去。梁齊下意識一躲,那些細針竟一根根都落到了地上。花重道看出了端倪,剛剛混亂中出現了兩片葉子形狀的東西。不過他還沒空細想,那蝙蝠妖揮舞著爪子就撲了過來,它的翅膀猛地一撲騰,掀翻了好幾個人。

    花重道一劍劈去,劍氣淩厲削開了蝙蝠的一隻翅膀,鮮血四濺。那蝙蝠妖受了傷,雙翅振動,無數針子如雨點般落下來。花重道用劍氣抵禦,再看過去,那蝙蝠妖一隻翅膀撞開窗戶,跌跌撞撞飛了出去。

    梁齊一行人嚇得半死,不少人已經被紮成了刺蝟。

    花重道收劍入鞘,他從地上撿起一片透明的葉子,剛入手就化成了水。

    道長,這妖怪不用去追嗎?梁齊著急地問道。

    窮寇莫追。這世道大變,看來好日子要到頭了。花重道不禁自言自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