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終末的開始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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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為什麽你會說你自己是被創造出來的..”,他直接開始詢問。她坦然地笑了笑,顯然是對這一個問題早已想好了自己的答複:“呐何然,你們男孩子都這麽心急的嘛,就不能等女孩子好好把事情給講清楚呀。”他對她平和的性子感到無可奈何,他隻是注意到日食在他們的訴說之中已經開始緩慢進行,他顯得略微有些不安,他擔心那扇門會隨時出現在他們的麵前。“那場戰爭,那場他們最終複讀了的戰爭,在一開始人類並不是能與他們對抗的,他們那怪異的能力總會令人類的軍隊措手不及,那時的人類也和你一樣畏懼著那扇門的存在。可是漸漸的,在對對手的熟悉,與對對手能力的了解後,人類在重要地點比如軍火庫,司令部都布下重兵把守,以防他們開門來摧毀這些地點;你們也開始更加注重軍隊的靈活性,一旦門出現了一個區域,你們就可以立馬調動導彈與軍隊進行打擊。這時候他們發現自己能力的優勢已經無法彌補自己武器上的劣勢了,最終他們在絕望的複讀之前,想出了最後一個辦法,就是從人類的內部打亂人類,向人類之中派遣他們的部下去擾亂人類的軍心,去了解人類的軍事行動,為了達成這一目的,他們需要創造出一個完全聽命於他們,但是外觀與人類相差無幾的東西。而沒錯,那就是我。他們在暗中捉住了許多地球女性,將他們的卵細胞提取出來,剔除掉其中的細胞核,並將他們的成體體中的儲藏遺傳物質的晶胞提取出來,放置在卵細胞中,並最後將他們重新放回地球女性的子宮中,在我們成長中,我們的“母親”,被他們通過腦電波強行連接上神的精神網絡,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從一出生就完全聽命於神,可是到最後幾乎每一個地球母體都會因為自身大腦對外來控製的排斥而崩潰,母體也就會因此死亡。最終繁育出來的就隻有幾千個和我一樣的人,也就是說死去的地球女性可能是數萬的....但最後並不是那幾千個幼體都活下來了,有的完全就是人類,他們拒絕神的一切意誌,這些人被直接處死;有些人,雖然完全聽命於神,但是肉體無法承受他們的承載的意誌,而衰竭死亡;有些也會因為各種疾病之類的原因而紛紛死去。最終留下的人隻有我,唯一一個聽從於他們的神,又與人類相似的...東西。在一開始,我無條件聽從他們的指揮,潛入人類中,傳播消極的信息;潛入軍隊之中,擾亂正確的信息。一開始是這樣的,本來也該永遠是這樣的,可是就在軍隊中與人群中的那幾年裏,我發現了人類的另一麵,就像我之前所說的,我也因此改變了我的觀念,不再向他們提供人類正確的情報,隻是提供一些不重要的或者說是假的情報。我開始嚐試著融入人類的生活之中,這讓我意識到我越發熱愛人類這一個多元化的種族。他們並沒有懷疑我的改變,隻是覺得人類對信息的加密程度可能比起以前來說更好了。正當他們想召回我,讓我回到他們的司令部工作,並來參與指定下一個方案時,人類開始大規模反撲了,而這件事我是知道的,隻不過沒有說。人類的反撲是什麽猛烈,他們無力招架,節節敗退,最後他們開始懷疑,為什麽這麽大規模的進攻,身為間諜的我竟然沒有得到一絲的情報。他們想殺了我,可是已經沒有了時間,因為人類已經將他們最後的據點團團圍住,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使用了複讀,將時間重置回了2016年7月7日,也就是我和你在攀岩俱樂部裏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們本來以為複讀也可以將我從地球帶回去,以便於之後處死我,可是,也許是因為在那個時候,我已經太像一個人類了,因此他們的複讀,不但沒有帶回我,讓我同你們一起回到了重置點,而且因為我體內留存著他們的血液與靈魂,導致了我不但回到了過去,也如同他們一樣留存著這一段曆史。他們最初以為我會像人類一樣沒有這段曆史,但是最近經過他們的研究,發現我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因此他們結合我之前不再向他們提供人類情報的事實開始懷疑,叛變的我可能隨時會向人類政府匯報這一情況。而他們最害怕的是我向地球人揭示了他們的能力,並利用我的知識協助人類研究和他們一樣的科技,因為一旦我泄密了,那麽多年以後他們就算卷土重來也不會再有任何勝算。因此他們最近開始瘋狂地在地球搜索我的信號,並通過他們的神的精神網絡來警告我,所以,這場日食在我眼中無非就是一個幌子,隻是他們表達了發現我的一個信號,讓我準備接受死亡的宣告。早已經預料到了,所以我是不會慌張的。”她說到這笑了笑,一臉歉意地對他說:“呐何然,我也很抱歉,我本來是知道今天的日食背後的殺意的,可是我還是拉著你來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他不解地搖頭,“也許隻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吧,也許僅僅是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的一絲私心。你應該知道的吧,我把他們複讀的能力傳遞給了你,其實那不單單是為了你能夠活下去,也是為了你能讓我活下去,因此我很開心你今天主動找我問這些事情,這說明了前幾個世界中的我已經將能力給了你,而你也為了拯救我而進行了你自己的複讀,謝謝你,何然,然後也對不起,何然。我介於人和他們之間的體質造就了我可以將死去的他們的身上的任意能力傳遞給和我牽住手的一個人類。但我對這複讀的能力也沒有把握,因為我知道他們所進行的複讀對我的生死不會有絲毫的影響,因此我也沒有把握人類所進行的複讀會不會對我的死活造成略微的改變,但這一切對於一個即將麵對死亡的賭徒而言都無所謂了,我隻想最後嚐試一把,賭一賭自己活下去的運氣。我很幸運,我遇見了你,是你讓我這萬分之一的運氣實現了,謝謝你,何然。但我希望你能夠原諒我的任性,原諒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擅自將你牽著進來,如果你有一天不願意再在這永無止境的環上輪回的話,你可以退出,我不會埋怨你,我僅僅是知道你曾經來救過我,我就已經滿足了,謝謝你,何然....對不起,何然...”
日食悄然進行,氣氛正逐漸變得壓抑,他看向墨黑天空中那輪破損的太陽,看著太陽陰影裏麵的那扇門,那扇有著血色的門框,藍色的門板的巨門。麵對著天邊那血色的門框,此刻,沒有一絲驚恐從他的心中拂過,沒有一絲驚恐來激起他內心恐懼的波濤。可就在此刻,他的心裏卻依然如洶湧的大海一樣起伏湧動,那不是他心中恐懼的海,那是他心中疑惑,不解乃至憤怒的海,而激起這層層巨浪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正是她所醞釀的那些為了她自己能活下去,而將他拋棄在永無止境的環上的計劃。他隻是覺得自己被算計了,被對於自己而言最信任的一個人算計了;她曾經的一顰一笑,她今天的一言一語,都是她謀劃好的步數,而他隻是她棋盤上的一個小卒,如果一年前她沒有在攀岩俱樂部裏麵遇見他的話,也許他現在連一個小卒都配不上。凝重的空氣湧入他的鼻腔,在他的大腦之中翻湧,他覺得憤怒,可是在那憤怒的眼眸之中,他看見了一次次倒在血泊中的她,他看見了一幕幕屬於她與他的曾經..
他厭惡這種對傷害自己的人的留戀,他厭惡著自己的懦弱。的確,他知道自己是懦弱的,他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對一切不利於自己的事物都無比畏懼,他知道自己不敢否認他們的過去,他知道他的複讀其實一直不是為了救她,他隻是在極度的絕望之中看見了指向自己的槍口,他知道他隻是想要自己活下來,他知道自己對她的經曆還知之甚少,她在想什麽,他從來未曾完全了解;她為了人類到底犧牲了多大,他不敢去問。他隻知道如果她選擇臣服於懦弱,選擇神的意願來一昧憎恨人類,她現在一定會過著豐衣足食的不用擔心被創造者刺殺的生活。說到底,擁有著能夠一次次苟活下去的能力的懦弱的自己又有什麽資格指責那本可以活下去卻為了人類的僅存的一丁點的善意而背叛了一切的她呢?
她也是人啊,人都是想活下去的。她敢於將自己活下去的萬分之一的幾率賭在她曾經憎惡的人類上,特別還是將這一幾率賭在這個懦弱的自己身上。他自己得到了她的恩賜,卻一昧隻想著自己該如何苟活,全然不顧那個寂寞的她,那個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她的死活。他開始越發憎惡自己骨子裏的那一份懦弱,憎惡自己的一切行動原來單單隻是源於內心的畏懼;他向往著,能像她一樣,為了心中的善良,為了自己所相信的真理,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而活著...
他突然牽起她的手,她一臉驚訝,他對著她笑了笑,牽著他,他們一路狂奔。一路上的風景,縱使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過,他卻覺得莫名欣慰,她此刻就在他的身邊,她此刻還活著。又一次停在了那一片土地上,他覺得她是天使,那個出現在他幻境裏麵的天使,他又一次看見了那扇門,那扇血腥的門,他不知道現在所見的是虛幻亦或是真實,他隻是捂了捂她充滿著對死亡的畏懼的臉龐,輕聲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假如你願意的話,你同意讓我自私地背負著我們兩個人的生命而在這無止境的環上輪回嗎?”“何然...這個輪回的環是永遠不會休止的”“嗯,我知道”“那,我的所有就交給你了吧”“嗯.”
開門的光亮,第一次對他而言像是帶來了希望,然而他知道,自己的以後必將是在絕望之中往複掙紮。可是他決定了,隻要他在那個炎熱的清晨裏醒來之後仍然能看見她,他就永遠不會再次懦弱了,隻因為他的手中,有著她托付的一切。
“嘭”.....“複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