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室友和那個學長曾經愛得轟轟烈烈，甜甜蜜蜜。

    轉眼到了男生的畢業季，他們黯然分手。

    那個男生大我們兩屆，比飼養員還要大一屆。我們大二的時候，他就畢業了。

    我的室友名叫許靜美，是個白富美。自小在中產階級的家庭裏長大，沒有什麽煩惱，天生的優越感與生俱來。

    她是那種自信到閃閃發光的姑娘，也是那種咆哮起來猶如河東獅吼的姑娘。

    他們分手，就是在靜美一場咆哮之後，劃上了休止符。

    畫麵切換到那次靜美破天荒的咆哮。

    你自己做事都沒個主意，還老怪別人，什麽都是自己對，反正別人全是錯的咯？”她氣的歇斯底裏的，嗓子裏的聲音變得沙啞而又尖刺。

    男友被她激怒後終於也忍不住對他大聲開吼了。雖然聽不見他在吼什麽，但宿舍裏的人都明顯感覺到靜美和男友吵架了。

    靜美忽然開始大哭。其實她很愛美，每天都會花時間精心化妝，不管在哪都不忘帶鏡子，粉底更是不能少。就是這麽一個特別在意自己妝容的女孩此刻竟哭的稀裏嘩啦，那麽無助地哭著。

    她的潛意識裏竟有些難以承受。手機被她一氣之下摔了個粉碎，她像是無意識般，手機碎了，她也來不及心疼，隻是一直在哽咽。

    我和其他幾個人見狀，趕緊去安慰她，她卻隻是抹淚，沉默的迷失了自我，平常她不是這樣的，她一向有最好的男友來炫耀，一向有撒不完的嬌嗔，即使也會隔三差五的和他小吵，他也會百般忍耐和討好。

    她哭了好久，哭到嗓子疼痛不已，終於不再哭了。她的妝容很不像樣子，睫毛膏順著眼淚粘到了素潔的臉上，眼線液更是讓她的雙目深邃恐怖，像極了女巫。撲了粉底的臉上更是被眼淚弄地溝壑縱橫，頭發也是亂糟糟的。

    以前總覺得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她眼神麻木地看著我。

    就是因為畢業，就非得要分手嗎？”我遞給她一杯水，問道。

    感情在現實麵前，一觸即碎。”

    她繼續道:“他回了他們小縣城，打算紮根在那兒，一輩子做個銀行的小職員。”

    這樣你們就得異地了。”

    他迫不及待地和我分手，一個禮拜後訂婚。”

    這也太沒人性了吧！”我憤怒道。

    那個女孩是銀行行長的女兒，他跟我說，他得跟著現實走。”

    靜美嘴裏的字像一個一個冰塊一樣，沒有碰到，就讓我寒顫哆嗦不已。

    大學的感情就像是活在象牙塔裏，一走出去，它就碎了，就化了。”

    我看著靜美可憐的樣子，並沒有說什麽。

    她後來跟我說，男友必須和銀行行長的女兒聯姻，這樣才能為他病重的父親籌得一筆昂貴的醫藥費。行長隻有一個千金，隻要女兒喜歡，女兒幸福，他怎樣都支持。哪怕對方是銀行小職員的兒子，哪怕聯姻就意味著共同分擔債務，行長都相信女兒看人的眼光。

    2.

    像往常一樣，某天下午，我去了那家餐館。沒有了白天的興隆之感，餘下的反而都是靜了。我靜靜地在那兒咀嚼著，味蕾裏散發出的也都是愉悅。唯有旁邊桌上的一對情侶一邊吃著一邊和老板聊著。我起初並無意於他們的聊天，卻在無意中了解了他們的故事。他們是在支教實習的時候相識的，金燦燦的油菜花田見證了他們的相遇。藏哥與湘妹子的邂逅，的確會是很普通的事情，可我的注意力恰恰被他們大四黨的身份吸引了。女孩嬌憨道:“畢業後，我就回湖南。”“這裏難道沒有你留戀的什麽嗎？”男孩看著女孩認真地問道。女孩沒說話，眉宇間是明顯的遲疑與躊躇。那些大四黨的愛情是脆弱的，他們在愛與城之間往往都不能很好的取舍。

    我寫過一篇《愛與城》的文章。這段文字摘自那篇文章。

    我那時候還大一，還沒有和飼養員在一起。偶爾一個人從自習室出來，偶爾一個人去喜歡的館子裏吃飯。

    愛情還沒出現，我總不能理解那些大四黨脆弱的，不堪一擊的感情。

    在以後的日子裏，我也會在那條巷子遇到藏哥和湘妹子。他們牽手的瞬間越來越少，腳步也越來越匆忙。後來，他們隻是一前一後地走著，眼神交流也越來越少。

    直到某天，我又在那家館子裏遇到了他們。

    鄰桌而坐，我很難不注意他們。

    男生看著女生說道:“這算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吃飯了吧?”

    女生:“也許，可能，大概吧！”

    男生:“我希望你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腦海裏能有很多美好的回憶。”

    女生留下淚來，無言。

    她沉默了好久說道:“我父親沒有兒子，我還有一個妹妹。不論如何，我畢業必須在湖南工作的。”

    吃飯吧，這次好好吃一頓。”男生說道。

    那頓飯他們吃了很久，我一直聽得到女生的哽咽聲。她極力地平複心情，可還是難以下咽。

    說來奇怪，那天過後，我再也沒有見到他們一起出現在那條巷子裏，或是男生一個人，或是女生一個人。

    再後來，他們畢業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我心裏想著:再見，總有一天。

    3.

    大一新生報到時，接待我的學姐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是個明媚的女孩，很會聊天，很招人喜歡。

    她有一個回族男朋友，很寵她。男生的家裏很開明，可以接受隨回的女孩嫁進家門。男生早就帶她見過家裏的長輩了，她也去過男生家好幾次了。

    他們是兩個逗逼，經常互稱寶寶。

    學姐的每一條朋友圈動態，男生必評。我偶爾給學姐的空間留言，也總能瞧見男生各種寶寶長，寶寶短的問候。

    又想起有一次去帶家教，我教的孩子是個男孩，善於調侃。第一次見麵他就調侃道:“現在小學生說話都喜歡自稱老子，老娘，你們大學生一張口就是本寶寶。”我差點噴笑出來，那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學姐和男友恩愛的日常。

    日常出遊，男友幫學姐拎包。

    日常飲食，學姐給男友夾菜。

    那時候沒戀愛的我覺得他們大概是可以這樣風雨無阻地走下去了吧。畢竟家長都見過了，也沒有什麽大的阻礙。

    後來他們快要畢業時竟然毫無征兆地分手了。

    學姐跟我說，他們分手後依然是朋友。我也見到他們還會一起吃飯，一起去玩。不過都是和一大群朋友一起去的。

    學姐分手後，發了兩天鬱悶的朋友圈後就開始振作了。

    她的前男友，對，應該是前男友了。他經常刷朋友圈泄憤。他經常發一些髒話，以此來排遣自己失戀的痛苦。

    我那段時間不太理解一個人老飆髒話是一種怎樣的心裏狀態，直到後來我也因為一些事情飆髒話，我才發現當憤怒，憋屈，無法表達的時候人很難抑製住自己，很難不去爆粗口。

    爆粗口很不雅，情緒卻是真真切切地存在。

    存在即合理。

    4.

    漂洋過海來看你。

    為了看她，他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他們是在一個討論群裏認識的。彼時她是學妹，他是學長。

    學妹懵懵懂懂，需要別人幫她選課。學妹在群裏求助，學長主動請纓，立下軍令狀，包在他身上。

    學長為了給學妹選課，翹了第二天的專業課。專業課的老師是學校裏德高望重的大師，一學期隻點一次名。結果那次，學長被逮了個正著，大師不留情麵地給學長的平時成績打了零分。

    學長在宿舍不僅幫學妹選到了課，學妹一個宿舍的選修課全都包在了學長身上。

    宿舍的室友紛紛誇讚學妹，說她認識的學長人真好。

    他們最初在討論群裏各種嗨聊，各種開玩笑。漸漸地就有點不對勁了，群裏經常有人開涮，不會是偷偷在一起了吧。

    學長終於鼓起勇氣，加了學妹的QQ。

    從此，兩個人各種曖昧聊天，反而在討論組裏不怎麽互動了。

    大家都覺得他們可能是好感，可能是玩玩而已。轉眼，他們就宣告在一起了。

    那個學長是來我們學校的交換生，大三完了就得回他們學校去了。

    他們網戀有一段時間後，決定見麵。

    因為把對方想地太過神秘，他們連視頻都沒有，更沒有給對方發過照片。

    學校開運動會的時候，他們約了。

    男生比較矮，黑黑瘦瘦的。女生1米七的個頭，皮膚很白，容貌秀麗。

    你可能會說，顏值即是王道。

    室友也覺得他們各種不搭，學妹剛開始心裏也有點兒在意。

    不過，人格感召力讓學妹慢慢鬆懈下來。最後，他們嚐試著在一起了。

    後來，學長大三完了要回他們學校去了，他們就成了異地戀。

    男生那時候趁著實習的時間自由，不需要向輔導員請假就常常坐高鐵來看學妹。

    他來了總帶她下館子，她總帶他去周邊逛街散步。

    他幫她擬定論文題目，幫她想好論文框架。幫她做學生會交給她的策劃書，甚至幫她寫好演講致辭。

    別人這時候又都紛紛羨慕她有這麽好的男朋友，她卻恃寵而驕。

    每一次相聚，都是短暫的。每一次學長都是漂洋過海，每一次都幾乎花光所有的積蓄。可是學長都是心甘情願，隻為了見學妹一麵。

    時間會擱淺一切。慢慢地學長越來越忙，越來越沒時間來看學妹。學妹也慢慢習慣了學長不在身邊。

    某天，他們發現自己沒有以前那麽愛對方了，於是就平靜地分手了。

    最殘忍的事實不過，你很愛很愛的人有一天再也不會在你的生命裏激起一絲漣漪。

    這是我聽別人講的故事，現在我把它講給你聽。

    5.

    即使你拿著戒指出現在她的麵前，她還是有所猶豫。

    學校裏某係舉辦畢業典禮。

    男生手捧戒指，大膽向女生求婚。女生看著戒指淚眼婆娑，眾人高呼:“在一起，在一起！”

    男生也一臉懇切，他等待著女生的那句:“我願意！”

    劇本有時候不是這樣的。

    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女生躲過男生的眼神，躲過男生的追問，躲過眾人的疑惑。然後一個人默默地離開了。

    聽說他們以前很恩愛。

    一起旅遊的時候，女生會特意幫男生備好胃藥。女生每學期回家的時候，男生都會送她送到車站。

    女生甚至在朋友圈寫下:“總有一天，我要留在你身邊！”

    到了畢業那天，一切都變了。

    一切早都變了。

    人的眼光總是會變的，變成怎樣，怎麽變，完全不在個人掌控的範圍，完全是環境說了算。

    女生實習進了一家大公司。優越的實習環境，優秀的公司同事，相對較好的公司待遇……這些都讓她慢慢放下了自己曾經許下的諾言，她越來越覺得自己以前真是沒多少見識。

    男生也感受到了她越來越離譜的冷淡，他問她怎麽了，她也隻是說沒什麽。

    男生覺得可能她實習太累了，他甚至還找各種理由替女生開脫。

    女生覺得兩個人差距越來越大，她很多次想提分手總張不開口。

    到了畢業典禮上，女生被突如其來的求婚搞得措手不及。

    她不想傷害他。

    沒辦法，眾目睽睽之下，她傷了他，傷地極其慘烈。

    他們沒有再見麵，沒有再聯係。

    想著逃避，逃避兵荒馬亂的離別。

    不見，再也不見。

    6.

    從大一剛入校，再到大四畢業。總會親眼目睹很多兵荒馬亂的離人。

    或戀戀不舍，或悔不當初，或總會相見，或再也不見。

    飼養員不會在兵荒馬亂的時候拋下我，我也不會在兵荒馬亂的時候離開他。

    這世上沒有從一而終的愛情。”我惆悵道。

    但有生死相依的愛情。”

    我們要是能生死相依該有多好。”

    你不離，我不棄就一定可以。”

    那天和飼養員一起吃快餐，我們吃得很慢很慢。

    實習公司需要實習員工去室外作業，我可能會有半個月見不到他。

    我囑托他一定要注意身體，注意飲食，注意休息。

    他忽然笑了:“你好像我媽呀。”

    有點囉嗦是吧？”

    不是有點，是很囉嗦。”他手心向上，躲避我報仇的小動作。

    好，那我不囉嗦了。”

    我媽好久不煩我了，你煩煩還是挺受用的。”

    那到底想說什麽？”

    被你牽掛，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