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並沒有惡意……求你們不要為難她……”

    “指揮官，雷中尉有知覺了。”我隱約聽到了幾個聲音在周圍交織著，猶如層層疊疊的蛛網一般，包裹住我的耳膜，清晰，卻又十分渺小。眼前如舊漆黑一團，就連唯一閃爍的警報燈也消失不見了，我無法確認這對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雷卡西，我是羅倫斯。你現在有什麽感覺嗎？有的話就都說出來。”

    “哦……黑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可動的。”我咬緊牙關把心中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地，吃力地吐了出來。昏迷、錯亂、狼狽、虛弱、迷茫、不堪一擊……這些詞匯在我的腦海中不停地翻騰著，概括了現在我的所有感受。

    “指揮官，我接受到了中尉的腦部思緒信號，但是極其微弱。”

    “試圖放大信號。”這沉穩鎮定的音色明顯是羅倫斯奏響的。

    “辛兒。辛兒在哪兒？你們把她怎麽了……”機械的鳴叫聲逐步清晰了，打字的聲音也略微出現，“現在是什麽時候？義軍勝利了嗎？”

    “雷卡西，你先冷靜一下，我明白此時你的心情非常困惑，但請允許我慢慢為你揭示。”

    “我……我說話很費勁……”

    “沒關係，那就在腦中想。你的問題，我們能依靠電腦來反應。”聽此，我終於放心了許多：唯一的希望隻能寄托在他們身上了，如果就連這些科研人員都無法修理這台機器，那我這次可就真的要變成傳說中的“死”神了。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無聲交流後，我再次聽到了羅倫斯的聲音：“雷卡西，我一直以為你在感情方麵是完全一無所知的。可是現在你又對辛兒如此在乎，好像結果恰恰相反啊。”

    “嗬，倒不能這麽說。我一向隻覺得她是我的朋友。不過既然你說到她了，那我再陪你聊會兒，倒也無妨。”我在腦中思考著，告訴了他我第一次見到辛兒的感受，並對此發出質疑。他告訴了我真相，但我始終都沒能接受。

    “領主，你的記憶已經被那些科研人員弄丟了。如果再給你換一台新的，那麽它將失去你以往的所有記憶，和你死了又投胎沒什麽兩樣。”那名工作人員第一次對我開口說話了，但又好像不是第一回。為了琢磨清楚，我在灰塵滿布的過去中翻箱倒櫃，撕破一張張蟲網，擊碎一道道大門，如同在古老的墓穴中尋求奇珍異寶。終於，一個親切響亮的名字在我眼前出現了：不斷品味這深沉而稍帶無奈的一句“領主”之後，我竟然再次“看”見了他：“呂……呂主衛？真的是你小子嗎？”我喜悅的心情把這個名字直接推到了嗓子眼兒。

    “瞧您這記性，我叫了聲領主您才答應，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虛榮吧。”話音未落，正當心情轉悲為喜的時候，刺耳的警報聲突然炸響在耳邊：“長官！那個變異人不見了！”我聽到了對講機裏的叫喊：變異人？難道是辛兒？她還沒有清醒嗎？

    “怎麽回事？”我鎮定地問道。

    “糟了。是辛兒，她無緣無故地消失了。通訊組，快讓重裝士兵對整支主艦進行全方位搜查；所有駕駛艙封鎖大門；各單位注意，主艦拉響二級戒備，所有人員警惕行事。看來，我們要找更嚴謹的地方觀察這位士兵了……”

    金屬爆裂的聲音直戳心底，周圍的人立即恐慌起來，似乎這個房間的大門要被強行打開了：“不用麻煩別人了，就讓你親自觀察觀察她吧！”門外傳來了話音。

    “是辛兒？！不，不是她……”我察覺到那個陰陽怪氣的話音再次和著辛兒的婉聲出現了，“你難道……想利用（辛兒）……拆毀（主艦）嗎？！你到底（想幹什麽）……”隻覺門外一陣掃射，爆裂聲消失了，但緊接著的是更為猙獰的慘叫聲與嘶吼聲。

    “你們能讓我恢複知覺嗎？它要找到是我，不是你們！快讓那些士兵停止開火，否則黑煙的力量會直接殺了他們！”

    “對不起，領主，身體已經完全報廢了，你現在擁有的隻是一個破碎不全的頭顱罷了！”門，終究是被打開了。萬物沉寂下來，唯有鮮血低落的輕響，還在逼近。

    “你現在……可以看到我了……說……你要什麽？”我已經做好了被其殺死的準備。或許，我真的會降臨到一座地獄之中，與那個手握鐮刀的骷髏融為一體。

    “我說過的，你不了解我。不要在死神的身上掙紮下去了，雷卡西。你的生命已經不單單屬於他了，找回你的另一股魂魄，我幫你複生……”她說著，我竟然頓時聽不到任何聲音了：隻覺一道閃電惡狠狠地擊中我的頭顱，各種顏色的光斑在我的眼前迅速出現，而且愈發明亮。它們隨時間的推移不斷地擴散著，吞噬著，立即膨脹起來。它們終於在一個時間點定格時，又驟然消失，變得無影無蹤。耳鳴愈來愈尖銳，一無所知成為了當時的一切。我徹底昏迷過去，但仿佛又不能稱之為昏迷，這更像是與另一個世界的跨越和溝通。

    萬物在我眼前終究是逃脫了黑暗，光明的力量把我從沉淪中喚醒。但在喜悅之餘，我卻吃驚地發現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我竟然是懸浮在這個空間之中的，如同進入了太空一般！周圍的一切……我難道是被困在一個龐大的灰色球體之中嗎？這灰牆上還有數不勝數的影像正在跳動，閃爍，猶如正在像我訴說……這到底是哪？呂主衛不是說我隻剩下一個頭顱了嗎？為何在這裏，我的肢體是完好無損的……

    “這是你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你最陌生的地方。仔細看看周圍的影像。”這語音不再是雜音了，她脫離了辛兒，在我耳邊輕聲地獨奏著。它不是普通的話音，而是一段旋律，一段孤獨悲涼的旋律，猶如是在荒漠中屹立的強者，一個沒有人看得清的強者。他無聲，可是充滿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