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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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覺得畫麵惡心,驚恐地摁壓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不知道直立狼古怪的蟲子是在何時潛入了自己的身體,但她一直裸露的身體上開始浮起經絡般的線條,汗水擱淺在這些地方,然後等它們過去,才繼續滑落。她能感覺得出鹿烎正看著自己,那張狼臉,不停在蒼老與年輕之間變換,眼睛亦在深邃與明亮中徘徊。時辰已到,身為蛇人該不能畏懼。“桀尤大王會抽出你的脊髓,讓黑蛇盡情品嚐。”她詛咒道,看著身下破體的白蟲,才發現那隻是一種奇異的光芒。隨後她張大嘴巴,用盡力氣,把喉管扯出身體,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我又獲知了一個人名,感謝你。”鹿烎說:“至少,你宰掉了一頭狼。”他並沒有打算深思女蛇人的話,桀尤大王大概又是一個諸如訶倫、蘇日勒和克之流的英雄,有朝一日,同樣會成為曆史。

    溫暖的鮮血盈滿口中,沿下頜滑落,一個赤裸的女蛇人倒在荒野裏,顯得有些恐怖。鹿烎收去白蟲,站在外麵,回望龍丘裏的景象,狼王龐大的身軀剛好濃縮成一個圓點,身邊是細密的顆粒,這些是族狼,慶賀過半,他們在屠殺剩餘的俘虜。整個龍丘很快會沒有半點蛇人的蹤影,臊味也會覆蓋腥味,這裏即將成為群狼在南陸的第一處領地。

    思索間,一頭相當健壯的成年狼正麵迎來,雖小於獰,卻遠大於天狗、與糾,他是狼王的孿生兄長,猙。“你又殺族狼了?”

    叛徒而已,他想篡奪你兄弟的位子。”

    每一頭成年狼都想要篡權,獰豈不是得做一個失去族群的孤家寡人?”皮毛柔順的猙是一匹富有魅力的雄狼,他的聲音悠長無瑕疵。

    包括你麽?”鹿烎冷笑,這樣的話極易激怒狼王的兄長,同樣也極易轉移他的問責,猙果然中了計謀。“別為我動氣,因為這是自討苦吃。”他轉過身去,背對著大狼,絲毫不做提防。

    濕熱的氣息噴出鼻腔,狼眸裏幾乎迸濺的火花,還有硬如鋼針的毛發,無一不在展露猙的憤怒。鹿烎三番兩次挑動自己的耐性,而他恨不得用牙齒將之大卸八塊,就像對待其他獵物那樣,可他最終都強忍下殺意。族群需要這頭邪惡的怪狼,被製造出的黃狼和奧古的咒言祭祀都是輕鬆贏下龍丘之戰的關鍵,否則精準的箭矢將會奪走數以百計的狼命。但這頭來曆不明的異鄉客,隻能活到狼群立穩南陸的那天,他內心起誓。

    為了調查鹿烎的過往,他詢問萬靈,可恰逢的對手,流浪的獨狼,腳下的獵物,沒有誰能回答他無解的疑問。年邁者的記憶早已枯竭,新生者尚在蹣跚向學,鹿烎的曆史仿佛自兩者中逃遁,隱藏到細微的歲月夾縫中,或許他從遠古而來,可隻有白骨與黃沙還曾銘記。

    對我兄弟的族群不要抱有邪念,否則當心你畸形的腦袋,白蟲對我沒有那麽好使。”猙不忘警告鹿烎,過去他也盡可能地在履行這個職責。“我們回去,獰有話要對你說。”

    希望你別忘記在一旁側耳傾聽。”鹿烎笑道,似乎猙讓他變得些許隨和。

    他們往回走,返回龍丘——此時已淪為狼群之地。盛宴接近尾聲,該殺的俘虜基本屠殺一空,地上的血和碎肉完全無法分辨它們的原貌。族狼們已然吃飽喝足,倒在地上,像人用掌腹揉搓鼓囊囊的肚子促進消化。幼狼才開始進食,它們必須竭力撕咬方能處理一塊肉,所以有時母狼會打著瞌睡幫忙吞咽,待這群細嚼慢咽的家夥飽腹滿足後,母子幾人也歇息下去。至此,經曆一天兩夜的盛宴,龍丘在斷嶺山脈的籠罩下歸於陰影中。

    狼王獰高高地臥在一塊沒有血漬的土坯上,當族群成員用餐時,他看著他們,威嚴得如同背後的漆黑遠景,叫人心悸與捉摸不定。然而他老了,盡管猙還尚未步入年邁,但他的威風假麵背後,滿是疲憊。幾月前,他的模樣尚且如一棵銀鬆般結實頑強,數日前,他還能領導族狼與風穀的土著作戰,而如今每當他向前一步,迎麵的雪就在骨頭上刻上一刀,好讓他的步伐更加蹣跚。

    就像族裏時而的風言風語,猙曾聽說,他的兄弟已經承不住那身蒼勁的“雪裝”了,那些望向自己的眼睛已然開始透露出期待與鼓舞,希望自己向兄弟發起古老的“角逐”。

    通過角鬥放逐自己衰老的兄弟從而獲得一身華服?猙沒有考慮過。他的心隨兄弟的身體一同搖晃,惴惴不安。

    獰自打盹中驚醒,麵對兄長猙與祭司鹿烎的謁見,他恢複漠然不迫的尊容,這一刻,狼王的氣概兀自於窘迫中綻放,滿月狀的眼瞳裏,盈滿威猛與剛強。“吾血,兄長,真正踏上南陸,才知我從未放下對他的愧疚。”他說。

    是這火焰喚起了你對叛族的憐憫麽?”猙連忙掃起灰塵,掩蓋掉火焰,四周陷入黑暗。

    鹿烎彎著腰向前兩步,把老木杖插進兩塊岩石之間的縫隙,接著握住狼王的肉掌貼在自己額頭上。“薩央正通過火焰向您灌輸那些無端的指責,您需要去歇息。”

    是我咬斷了他的頭顱。”獰回答:“我不願再繼續前行了,我們就在這裏度過難耐的長冬。”

    龍丘?”鹿烎難以相信狼王找到自己竟是為了商量如何安於現狀。

    對於近千頭狼,這裏足夠了。”

    鹿烎放下狼王的爪子,向後退一步,用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瞪著對方,可繼之而來的是無言的寂靜,好像在告訴他,這是一個決定,而非詢問。“可數年後呢?狼群窩在迷宮似的大窟窿裏,那些暴雪甚至會把這裏的一切掩埋。”

    猙聽出鹿烎的緊張不安,他無聲地跳到獰的身邊,小心提防直立狼的舉動。

    雪線如果繼續推移,那麽我們將再次啟程,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