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年同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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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尚未蒙,陸羨打點好了一切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著親友,從遠山冷霧飛來的三個黑點在視線中慢慢變大。五個親友中,裴、沈、池三人必是提前來的,莊、萬基本是踩著點才到。

    幾人落地後互相打了聲招呼,接連落座,隨後他們便看到石桌上放著一枚古舊的長方體木塊。它一端墜著黑色垂穗,一端係著白色環佩,造型獨特。三人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又浮現出一絲凝重。他們都認識這枚木墜,但每個人見過的次數不多,連池錦都不超過一手之數,因為此物非凶險萬分之時不動用。

    “鎮機,你拿出這個是……”沈頌問道。

    “莊塵說的。”陸羨答,伸手指了指沈頌背後,後者轉過身去,正好是莊塵落地。

    “怎麽了?”莊塵看著三人疑惑的目光,閃身坐下來,“有什麽問題嗎?”

    “雖然難度可能是很大,但危險到這地步嗎?”裴尹尹問,“怎麽需要陸羨動用這個?”

    “什麽東西?”莊塵拿起木墜,把玩道,“你怎麽把這個東西拿出來了?”

    “啊?”眾人一片恍惚,“你倆幹嗎呢?”

    “……”陸羨眨了眨眼,“昨天那個‘凶’字……”

    “凶?”莊塵摸了摸下巴,過了一會兒他才醒悟,“哦!你說那個,那是張笑臉啊!”說著,莊塵在空中比劃著,畫出一個賣萌的表情來,“你看,上麵是眼睛,下麵是笑臉,哪來的‘凶’字?”

    “……”

    “陸羨!別生氣,別動手!”沈頌眉頭一跳,撲向陸羨,慌忙按住他的雙手。

    眾人扶額。

    “咳咳,”萬堯咳嗽了幾聲,把一張紙拍在眾人麵前,“先別吵了,穩重點,一點大人樣都沒有。這是我得到的情報,劫道的人是啼泣山的。”

    沒人顧得上去理會萬堯的“別吵了,穩重點”,齊齊看向了那張紙。

    啼泣山這個名字夷州仙門人盡皆知,其位於太湖之中,是蘆葦深處的一座孤山,故又名啼泣島。啼泣山下共七個塢口,自成立起收留了無數流亡的凶犯,是夷州邪門歪道、窮凶極惡之徒的聚集之所。島主神龍見首不見尾,無人知曉其麵目,多少人就連啼泣山在何處也不知曉,但啼泣山的名氣極大,凶徒的名字隨便丟出來一個都能令人聞風喪膽。

    “根據我的情報來看,這批人都是啼泣山第七塢口,誅伐塢的人,共有十二人,境界全在山劫之上,甚至有風劫修士的存在。”萬堯說道。

    萬堯的師父葉知秋,號稱“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是乾清情報機構的主管人,萬堯作為他的徒弟,掌握了一支探子隊伍,所以眾人對萬堯到手的情報並不吃驚。莊塵得知這一點的時候,心道:“這身份倒是不錯。”

    乾清情報機構裏的探子都是一些擅長隱匿、追蹤和長途奔走的弟子。這些弟子具體是誰從來不為人知,連掌門都無法過問,唯一掌握詳細名單的或許隻有葉落知了。

    與之相應的,乾清還有一個“刑法堂”,主裁決刑罰。這裏麵的弟子主要依靠探子的情報來追查門內叛子和違逆。

    這兩個機構幾乎獨立於宗門的主要事務之外,是乾清的暗麵。他們連招收都是隱秘進行,沈頌曾經就收到過刑法堂裁決隊的邀請,結果如何莊塵不知。

    “啼泣山?”莊塵默念了一番,隨機不露聲色地看了一眼沈頌,發現後者正好也在看他。其餘人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的對視。

    “啼泣山……”沈頌收回目光,沉吟片刻,“被劫的地點是在通木鎮外的山路上,通木鎮在蘇州附近,離太湖還有一段距離。”

    “他們劫了貨,騎馬走路的話,從通木鎮走到太湖邊上大概需要五天,按時間來算他們應該快到太湖邊上了,怕是要乘船渡湖了。”裴尹尹指著地圖。

    “事不宜遲,趕快出發吧!”沈頌揮揮手,六人同時升上天空,化作流光離開了乾清。

    太湖在夷州南部,屬江浙一帶,離青蓮山脈不算遠,時間緊迫,六人自然是全力往南飛去。

    一路上,莊塵坐在葫蘆上,鬱悶非常:他剛回宗門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這簡直就是剝削……”

    而讓他疑惑的是,這次的任務令旨在要求上明麵點出了務必找回一卷羊皮碎片。

    任務令旨是隊長陸羨去太清瓣領來的,令旨上附了殘片圖,注明了一些基本的信息。莊塵猜測這羊皮碎片或許是啼泣山出手的真正目的。

    飛在前頭的萬堯丟出一張圖紙,上麵標明了一條路線,一條由乾清探子回報來的運貨路線,探子告訴他們目的地在一個叫杏溝裏鎮的地方。

    萬堯手下的探子時刻跟隨著劫匪,他和探子們將在那裏碰麵,完成情報交接。一般情況下,信息可以用宗門令牌進行通訊,但探子們從來不信任那玩意兒,和他們打交道就必須親自麵見。這一點讓他們的首領萬堯也非常頭疼,一切都是他師父的命令。

    莊塵湊到沈頌身邊,低聲問道,“你不是自己人嗎?怎麽帶頭搶自己人的東西?”

    沈頌身體一僵,似乎也是在惱怒此事,罵道,“我怎麽知道,那誅伐塢不歸我管,進入太湖後我看看能不能取得聯係,我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一行人趕到杏溝裏的時候已是入夜,身心俱疲,隻能等得明天才能行動了。萬堯先去和探子碰了頭,將最新的消息帶了回來:“劫匪傍晚離開了杏溝裏,到了其下轄的一個小村,從那裏的民用渡橋,偷偷進了太湖。漁船上被標了暗記,可以跟蹤到他們。”

    莊塵早就溜回房間解乏去了,第二天一早,他被沈頌叫醒,才懶洋洋地走出客棧。六人披著冷清的晨光在渡口租了一艘小船,正式駛進太湖。

    清晨的湖麵籠著一層冷霧,湖麵上能見度很低,陸羨衣衫飄飄地站在船頭,他手裏拿著一方羅盤,那上麵顯示著漁船的位置。

    沈頌站在一旁,發現那一點代表敵方的光標還在移動,訝異道:“按理說,一晚上過去,他們應該到了啊,太湖再大能打到那裏去。”

    “難道說他們夜裏沒活動?”

    “劫道之人怎麽會不急著銷贓的?”裴尹尹覺得不太可能。

    “很簡單,他們認為這批貨物對於我們乾清來說,並不值錢,所以放鬆了警惕。”莊塵揉了揉腦袋,他方才被萬堯拉著在船尾吹了會兒冷風,終於清醒過來。

    “也就是說,他們並不知道被宗門重視的羊皮紙的存在?”裴尹尹道。

    “對。”莊塵點頭。

    “那他們……既然不值錢那還為什麽找我們的麻煩?”裴尹尹一臉疑惑,忽然想到了什麽,大聲道:“他們是被雇傭的!”

    “沒錯,我相信啼泣山塢口的人不會做這種事。可啼泣山惡人眾多,不免有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不入流貨色的存在,而為了安全起見,雇傭者並沒有告訴他們真正的目標是什麽。”莊塵說話的時候,若有若無地瞥了沈頌一眼,意義不明。

    沈頌眼皮一抖,“那為什麽要穿誅伐塢的衣服?要知道外人假借啼泣山本部的身份,是會被嚴厲懲罰的。”

    “這我怎麽知道,可能要潑髒水吧,本來啼泣山也不幹淨。”莊塵聳聳肩,壞笑道,“不過,這樣讓宗裏也很尷尬。那卷羊皮碎片大概是混在資材中秘密運輸的,護送弟子也不知道。現在一被劫,宗裏又緊張起來,可又吃不準啼泣山是什麽心態,進退兩難。”

    池錦拍了拍莊塵肩膀,讚許道:“不錯!”

    莊塵並不買賬,沒好氣道:“別高興得太早,這裏畢竟是啼泣山的地盤,在人家家裏搶東西,你們自己體會一下”

    “還有,”他接著道,“劫道的人或許不知道殘片的存在,但是那個委托人是必然知道的,他到底是誰,我們也無從知曉。”

    幾人眼簾低垂下去,各有所思。

    “他們停下了,”正當幾人沉默之際,外頭的陸羨突然出聲了。

    他雙指一指羅盤,小船無聲加速,漸漸逼近。眾人走出船艙,警戒地望著四周湖麵的薄霧。莊塵在出發前對小船做了手腳,能瞞過一些可能存在的關卡禁製。

    越是往裏深入,眾人越是能夠發現愈多的蘆葦。羅盤上顯示距離目標已經不遠了,可是這裏霧靄沉沉,看不到山影。周遭不見天光的環境中,縈繞著一絲陰森的氣息,似乎殺機四伏。

    莊塵心意一動,雙瞳染上了點點星光,在神通的作用下,他終於看到了遠處的山影。啼泣山巨大的黑色山體安靜地矗立在湖麵上,如同一隻巨獸,與他們不過百丈之遙。那兩艘貨船正在岸邊卸貨。莊塵環視了一圈,發現蘆葦深處部署這大量的水哨,山前的每個哨塔都配備幾個弓箭手。

    莊塵將這些情況告訴親友後,沈頌決定就地停船,將小船係在蘆葦叢中,以身潛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