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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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於上次的教訓,何歆穆心想,上次那人一定會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就沒再敢出府,這幾日還算安分的待在屋子裏。

    唯一有變化的,是她的心境和態度。

    何歆穆不願再做低伏小,不管是給夫人請安還是跟姐妹交談,都挺直了腰板,跟下人說話時露出主子應有的威嚴。

    夫人隻是多看了她幾眼,何淑雲卻皺著眉一直看她。

    府裏也開始竊竊私語。

    何歆穆但凡遇到,隻冷哼一聲,那些人便不敢再說話。

    她卻在想著該怎麽找尋那夜的人。

    內院全是女眷,他隻可能是外院伺候的,或者是衙裏的人。

    可她總不能跑去外院,那人又不會自己跑她麵前,說自己就是誰誰誰。

    真煩躁,還是得讓他自己出現。

    又到了晚上,何歆穆一路溜達的去了花園,駐足之後掃視四周,說:“出來吧。”

    四周隻有風聲,空無一人。

    何歆穆卻不管,繼續自言自語般地說:“每天跟那些人裝著,你我都難受,也算同病相憐,不如出來說說話。”

    還是沒有動靜,何歆穆沒有氣餒:“你是誰家的暗樁,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你要做什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我想做的你一定能猜到吧。這裏不屬於我,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愛在這裏待多久就待多久,你我的目的並沒有什麽衝突,何不……哎呀!”

    何歆穆邊說邊轉身,那人不知什麽時候跑到自己身後,就這麽忽然出現在眼前,嚇了她一跳。

    後跳了一步,撫著胸口喘息了一下,才說:“你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會嚇死人的。”

    薛牧看著麵帶嗔怒的女人,麵色古怪。

    薛牧,一個不為人知的名字,他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用過它了。

    他今日帶著帷帽,仍沒有露臉,悶聲說:“你膽子這麽大,也會被嚇死?”

    何歆穆瞪了他一眼,坐到身後的秋千上,才說:“我怎麽稱呼你?”

    這秋千是何行珠專屬的,平日沒人敢動,何歆穆對它有些好奇,卻不想惹事,白日裏不曾碰過它。現下反正沒有人知道,就隨便啦。

    “等你找到我,自然就知道了。”

    這人真是……

    她連內院都出不了,怎麽找去。

    不過她也料到他不會這麽輕易告訴她,隻得說:“那就……”

    卻被打斷,“我姓薛。”

    何歆穆眼前一亮,雖隻有姓氏,也算是友好的開端,她再說些什麽也好開口,“那我可否喚你薛兄。”

    帷帽下的腦袋微微頷首,問道:“叫我出來就是問這個?”

    何歆穆輕笑:“你若不在這兒我又怎麽叫得出來,你倒是得說說,又跟著我幹什麽,上次還沒把我耍夠?”

    “倒是你得說說,引我過來幹什麽。”

    “無聊唄。”

    “……”

    “薛兄,在這府裏待這麽久,多久沒活動過筋骨了?”

    “與你何幹。”

    “薛兄不妨……指教指教小妹如何?”

    “哦?”看著眼前嬌小的女子,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一隻手就能夠輕易捏死她,眯著眼睛仔細打量。

    何歆穆今日穿的還是那日出門穿的那件衣裳,袖口和衣角有些磨破,莫非……她夜間出來活動不是第一次?

    看了眼四周的寂靜,薛牧好像明白了什麽,他從前當內院都是些無用的女人,沒有關注過。

    自然不會知道有這麽一個異數,每到半夜會出來練武。

    不過現在也猜到了。

    何歆穆仰著頭任他打量。

    與上次不同,上一次在薛牧的眼裏,這個丫頭形容狼狽,黑暗中看不大清楚她的臉。縱使有些膽識和小聰明,也隻是與別的女人不太一樣,這一次卻時可以好好打量。

    頭發簡易束在腦後,不加裝飾,顯得十分幹淨利落,在月色下一張小臉有些昏暗,五官分明,談不上傾國傾城,隻算是清秀可人。此時睜著一雙大眼睛,含笑望著他,修長的脖頸更是沒有任何遮掩,就這麽呈現在他麵前。

    薛牧竟一時有些看呆了。

    何歆穆見他半晌不作聲,腦袋略偏著問:“薛兄不願意?”

    薛牧這才回神,暗罵自己竟然如此失態,還慶幸自己帶著帷帽不至於讓這小丫頭看穿。

    繞著何歆穆走了一圈,揶揄著說:“你這小身板,可讓我怎麽下手。”

    這算是答應了,何歆穆眼前一亮,無視他話裏故意露出的歧義。

    往常一個人瞎練,不能說沒有進展,卻進步甚微,總覺得少了點什麽。這才尋思著,或許需要一個陪練,給予自己壓力,才能快速成長。

    這就想到了薛牧。

    如果兩人目的不衝突,互相沒有威脅,那麽他偶爾來指導指導她,還能順便鬆鬆筋骨,豈不是各有所得。

    “我怎麽沒看出來薛兄還會憐香惜玉。”何歆穆暗指他上次的粗魯。

    薛牧一噎,心道旁人說女人愛記仇倒是沒錯。

    何歆穆又說:“薛兄若願意指教小妹,不妨不動用內力比劃試試。”看了眼他的臂膀,又添了句:“力氣也隻許用五成。”

    不然以她的小胳膊小腿,根本撐不住幾下。

    薛牧思慮了一下說:“或許,你需要點武器。”都拿繡花針當武器用了,篤定她是沒有什麽趁手的兵器。

    就彎腰從靴子裏抽出一柄短劍,扔了過去。

    短劍沒有劍鞘,冰冷的鋒光直直的刺向何歆穆麵門。

    何歆穆仍坐在秋千上,隻是身子往後一仰,雙腳抬起直接夾住劍柄。再重新坐正,把玩起那柄短劍。

    短劍不算精致,劍刃很鋒利,有磨劃的痕跡,應是他常用的武器。

    何歆穆站起身,反手握劍,對他作了一揖:“請薛兄指教。”

    語畢向前衝去。

    難得有個陪練,何歆穆自然要好好利用。

    把基本招式一個一個的使了個遍,薛牧抵擋得遊刃有餘,何歆穆卻是愈加興起。

    人就是比樹好用的多,樹隻會傻愣愣呆在那裏,任自己毆打,哪裏有會躲避會反攻的人來的有趣。

    接招的間隙,薛牧卻開始發問了。

    “你不好好待在閨裏,從哪裏學的這些東西?”

    “說了你也未必信?”何歆穆喘著氣回答。

    “還有力氣答話,要是真的對戰,你說話的間隙夠我殺死十個你。”薛牧開啟教導模式。

    何歆穆咬牙,這還用你教,再說,就是她不說話,也夠他殺死一百個她。

    他卻又說:“你說了恐怕也未必是真的,不妨讓我聽聽。”

    這次何歆穆不搭理,下手卻發狠了起來。

    可在薛牧眼裏,還是像小孩子過家家般,可以輕易化解。但是看著何歆穆認真的神色,不好意思嘲笑。

    仔細研究起她的招式,薛牧才發現,她的一招一式皆指要害,卻勁道不足,現在還難以成氣候,可若日後練起來了,恐怕……不會好對付。

    這個認知讓薛牧心驚。

    幾乎沒有出過府門的何府三小姐,去哪裏學到的這些,而且分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麽多年,他卻一直沒有發現。

    難道是教她那人太過高強讓他無法發覺,再或者……就是那人根本也在這府裏潛藏的比他還深。

    不對。

    不久前,何三小姐才被自家姐姐推下水,差點送了命。

    若她有現在的身手,怎麽可能會落水?那身手高明之人,又怎麽看著愛徒落水不聞不問。

    難道是那之後的事情,或者之前隻是在隱忍?

    再隱忍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莫非何三小姐在落水之後竟有什麽奇遇不成……

    薛牧思慮之後,排除了有高人在府中的隱藏的想法,也不相信這麽一個小姑娘能被高人看中教導武學。

    不過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旁敲側擊,倒是不需要急於一時。

    總能知道的。

    這丫頭以後在他眼皮子底下,可是跑不了了,若非他必須待在這裏等候指示,直接把這丫頭帶走多好。

    看著何歆穆額頭沁出的汗水,薛牧又破掉一招,打掉她的短劍,發出“當啷”的一聲。

    “歇會兒,可別吃不消。”

    何歆穆的確有些累,也不跟他矯情,直接坐地上就開始繼續喘氣。

    勁道不足,反應遲鈍,這幅破身體,何歆穆再次暗罵自己。

    對於薛牧的問題,她早有想過,最終決定什麽都不能說。

    撒一個謊,就得再用無數的謊言來圓。

    說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

    還不如什麽都不說,或者說些模棱兩可的東西,讓他自己猜去。

    既可以保持神秘感,又能保持新鮮感。

    何歆穆仔細想過上次的事情後,覺得薛牧的的所作所為,很有可能是覺得她可以是一個好玩的、有趣的東西。那麽如果她將所有的事情,全部鋪展在他麵前,便不再有任何價值,很容易被摒棄,她又該拿什麽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

    所以怎麽讓他繼續對她有興趣,又能不對她相逼,這會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她要做的,就是想現在這樣,靠近他,讓他覺得自己即將鋪展在他麵前,但實際上她卻不會告訴他,關於自己的任何事情,和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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