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前的那個男子說：“請何姑娘跟我走一趟。”

    而半夜的另一名男子也說過，“天亮了跟我走一趟。”

    何歆穆不禁抬頭望了望天，這意思是，現在才算天亮了嗎？他們跟她難道看的不是同一片天？

    “是。”何歆穆答道。

    來人擺了個“請”的手勢。

    何歆穆未動，說道：“勞煩這位大哥稍等片刻，小女身上沾了墨汁，有些不雅，可否換身衣物再前去？”

    男子說道：“快些，主子不喜歡等人。”

    何歆穆屈膝謝過，回屋淨了臉，又換了衣飾。

    綠篦有些緊張，湊近她小聲問道：“小姐，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怎麽會突然有人要見你，是石大人嗎？他找你去做什麽，會不會有危險，我跟你一起去……”

    “沒事的，我安安分分的待在這裏，什麽都沒做，能有什麽危險，你且安心待著，我很快就回來。”何歆穆猶豫了一下，看了眼屋外，貼近綠篦的耳朵小聲道，“我若一直沒有回來，你也不要怕，我不會有事的，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做，不會允許自己死在這裏。有機會你就去找董瀟兒，她會收留你。”

    綠篦心下一凜，果然出事了嗎？想再問點什麽，何歆穆卻已經走了出去，跟來接她的男子離開了。

    綠篦站在門口，胸口狂跳，幾乎站立不住。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要見小姐的，會是石大人嗎？

    她不確定，她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砸得懵了頭腦，黑江盟的內盟隻有兩個主子，一個是盟主林夏，另一個則是石磊。有什麽理由會讓這兩位派人前來請小姐過去呢？小姐臨走前說的，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又是什麽，她說她不會有事，是明知一切的篤定，還是僅為了寬她的心？綠篦心底有一個可怕的猜測，何歆穆來到這裏，真的是被逼無奈的嗎？

    ******

    “蝶夢軒那位臉都氣綠了，她以為就她傍得上盟主，我看這位新來的妹妹很厲害啊，不聲不響，就讓盟主請她過去了，哪像那位天天巴著那邊，時不時就被擋回來了……”

    孟梵把茶杯在桌上一磕，臉色不太好，“你高興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接走的你家姑娘我呢？有時間這裏咋咋呼呼，怎麽不去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管是許依蝶，還是姓何的，擋了我的路都不會有好下場，咱們走著瞧。”

    丫鬟喏喏稱是。

    孟梵眼一橫，“還不快去？”

    丫鬟連忙答應著“是”，連忙撒著腿跑開了，差點撞到另一個丫鬟身上，道了聲不是連忙跑掉了。

    孟梵坐在椅子上，胸口不斷起伏，把茶杯連茶壺一起掀到了地上。

    許依蝶比她來的早，她比不得人家她認了，可現在卻讓同住在一個院子裏的，還是新來沒多久的捷足先登了。近些日子外麵對她催促的愈發厲害了，覺得她辦事不利，到現在連離院的大門都進不去，這怪她嗎，怪她嗎怪她嗎？她隻能用許依蝶搪塞，說有許依蝶擋路她什麽都做不了，讓外麵想辦法，要麽鏟除許依蝶，要麽截了許依蝶的後路。外麵還沒給她明確回複，可才沒幾天，一個黃毛小丫頭，就騎在了許依蝶的頭上。

    許依蝶又騎在她的頭上，這簡直是兩個人騎在她的頭上，外麵若知道了……隻會更加覺得她沒用。

    孟梵憤怒過後，便是苦澀。

    何歆穆被人領著進了離院，這是她派出去的丫鬟親眼見到的，不會有錯，而何歆穆背後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薛牧，她是怎麽做到的。

    孟梵對自己的存在感到了危機感，沒用的人隻會被拋棄，她不能再耗下去了，不能等到外麵對她徹底放棄再行動。

    隨即喊道：“來人！”

    守在外麵的丫鬟連忙進來，“姑娘有什麽吩咐。”

    孟梵道：“從庫房找點能拿出手的禮物，跟我去拜訪何姑娘。”

    “可何姑娘不是去了……”丫鬟被孟梵冷冷的盯著，不敢再多言，“嗯……我馬上去準備。”

    孟梵重重跌回椅子裏，抱住自己的胳膊，天氣並不冷，她卻仿佛置身寒冬，發起抖來。

    棄子這種東西，做一次就夠了。

    不管外麵怎麽說，她必須給自己尋找新的出路，不然，當她被毫不猶豫的拋棄的那一刻，她的後果隻有——死。

    然後恐怕連她的死都要利用。

    這就是她的好兄長……

    這就是那個說“這都是為你著想”的兄長。

    孟梵無聲的笑著，眼淚滑進嘴裏愈加苦澀。

    ******

    何歆穆記著走著的路，腦中浮現著黑江盟內盟的地圖，這條路好像……

    “是去喧囂廳嗎？”

    帶路的男子步子一停，回頭詫異的問：“姑娘連喧囂廳都知道？”

    何歆穆笑眯眯地回答：“小女傾慕盟主已久，自然是知道的。”

    男子一挑眉，他想問的是，她是如何知道這裏是通向喧囂廳的，不過想一想她都能在花園裏來去自如，知道喧囂廳的所在也不算很奇怪。她果真對黑江盟……相當熟悉，這已經不是一般的熟悉了，據說花園裏麵有些門道，涉及到布陣，是前盟主建盟之時請的布陣大家來布置的，這豈是一個小丫頭就能隨便破解的，那她又是在什麽地方得知這些的？

    最終沒忍住問了出來，卻得到這個略顯輕浮的回答，男子眯著眼盯了她半晌，轉過身繼續帶路，卻加快了步子，而何歆穆也跟著提高了節奏，沒有落下。

    直到停在了喧囂廳門口。

    何歆穆深呼吸一口氣，喧囂廳啊，她還從沒來過呢，林夏在裏麵等著見她嗎？

    這真是一個讓人振奮的事情。

    她知道從平常的行跡透露出她對黑江盟的了解，是件很凶險的事情，也許會被帶走審問，也許她會經受不住拷問吐露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而這世上伴隨著凶險的事情，又往往隱藏著大機遇。

    “小女——何歆穆求見。”何歆穆在男子開口之前，上前幾步走到喧囂廳門前，說道。

    最糟糕，也不過魚死網破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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