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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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區供電局,離著紫荊城不遠,就在毗鄰天安門的東長安街上。
路過東長安街的一片民房的時候,徐學成知道,未來赫赫有名的政要天堂長安俱樂部,在不久後就會由一個香港富婆在這裏破土動工。
“同誌,我來問問我屋裏電線什麽時候能給拉上,”徐學成衝著一個坐在辦公桌後的中年人問道。
那中年人也不回話,手裏拿了份報紙,自顧的看著,一條腿架在另一條腿上,和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同誌?”徐學成放大了聲音喊了一遍。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抬頭看了徐學成一眼,眉目中頗有不悅的顏色,“你這個小同誌,在這裏大呼小叫幹什麽,有事可以靜靜地說嘛。”
徐學成見慣了這些牛氣哄哄的公家人嘴臉,也不頂嘴,笑眯眯的遞了一支萬寶路過去,“不好意思啊同誌,我嗓門大,”
中年人看徐學成也蠻有“眼力見”的,擦了一根火柴,給自己點上煙,吐了一口白霧,這才不冷不熱的問道,“哪家啊?”
“劉海胡同那裏,就那個四合院,”徐學成笑著回道。
“劉海胡同?那邊不是大雜院嗎?”中年人嘟囔了一句,又不緊不慢的從抽屜裏拿出來一個大本子,往手指上抿了抿,沾點口水,開始翻閱起來。
好半天,中年人才找到了徐學成說的地方,“劉海胡同1號,這不是個大雜院嗎,怎麽讓你個小年輕來辦事?”
徐學成說道,“對的,以前是四合院,不過後來被香港的家美電器公司給買下來了,得重新裝潢,說不得以後要拿來招待香港客人的,之前的線路老化不能用了,所以得麻煩你們拍個人過去重新裝一下。”
中年人聽到家美電氣公司的名號,立馬正色起來了,收起來冷淡的態度,破天荒的給徐學成拉了張椅子,又泡了茶。
“哎呀,你怎麽不早說啊,事關香港友人,我們應該第一時間主動上門服務的嘛,你坐一下,我去幫你安排人手。”
說完他便推門出了辦公桌。
徐學成自顧的坐在那裏喝茶,他知道中年人肯定是核實去了,自己也不怕,反正這房子是掛在公司名下的。
果然,沒過幾分鍾,中年人回來了,後邊跟著兩個穿工服的年輕人,“你們和這位同誌去,把電線裝一下。”
兩個工人都是騎得老二八杠,電線繞成圈往後邊一搭,工具包則掛在三腳架上,方便的很,也就是他們得走街竄巷的裝電線,不然可混不上自行車這種高規格的待遇。
徐學成坐在了一個人的後座上,雙手攀著屁股下麵的鐵架子,一路耳邊風嗖嗖地刮。
“到了到了,停一下。”徐學成雙手一用勁,,從後座上跳了下來。
胡大爺在路邊和另一個大爺下象棋,正殺得難解難分,看到徐學成回來了,打了聲招呼“趕今兒這麽早出門回來了?”
徐學成指了指兩個工人,“這不院裏的電線沒拉好嗎,出門去了供電局一趟。”
胡大爺點點頭“你忙你的,我這下棋呢。”
徐學成應了一聲,帶著兩人進了院子。
俞平正在曬衣服,在魚池邊搭了晾衣服的架子,橫一根竹竿,一順溜掛了不少濕答答的衣褲。
“你回來了,”
徐學成讓俞平去泡茶,之前從保福寺橋帶回來的茶葉還有點,是從李和酒樓裏搞來的,味道蠻不錯的。
兩個工人連忙擺手,“不用客氣了,我們還是先做事吧!”
來的時候局裏的幹事可叮囑清楚了,這院子是香港人的,一定要按著這個小年輕的話去辦,搞砸了他兩得吃不了兜著走,迫於這種壓力,兩人哪敢喝徐學成的茶水。
“那行,那先涼上,你們先忙吧,”
院子裏之前的線走的都是明線,已經被全部扯掉了,徐學成自然不想雕欄畫棟上一眼就瞄見一根根灰不溜秋的電線,幹脆讓電線全從頂上瓦下走。
不過這樣看是看不見了,但是電線多用好多,而且容易受潮。
“反正北方一年也沒幾場雨,等受潮再說吧!”徐學成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一下午忙活下來,算是把後院徐學成的正房和俞平的西廂房拉好了,其餘的地方也就過道上留了接頭,到時候徐學成買來開關燈泡自己直接連上就好了。
“幸苦了幸苦了呢,”徐學成每人遞了一包煙。
不能給錢,這會抓的正緊呢,幾塊錢的事被查出來就能送去沙漠的監獄蹲上幾年,他們也不敢收,煙就不一樣了,這叫禮尚往來!
“不幸苦不幸苦,這真不能收”兩人推著拒絕了兩次,還是被徐學成給硬塞進口袋了,“那謝謝您嘞,改明裝開關去局裏找我,我幫您。”
掛上了燈泡,兩人晚上的時候終於不用抹黑點蠟燭了。
天色暗下來,李和在酒樓還沒回來,俞平就待在了徐學成房裏,這樣可以少開一盞燈,省點電費。
“成成哥,還有13天,”俞平雙手捧著下巴,看著徐學成在黃花梨的書桌上寫些什麽。
徐學成驟然停了筆,他知道俞平說的是什麽,馬上就是她出國的日子了。
俞平繼續說道,“聽說美國很遠,坐飛機都要一整天嘞,你說那麽遠的地方,真的和他們說的那麽好嗎?”
人類對於未知的事情總是充滿了向往的同時,又伴隨著恐懼,徐學成很想告訴她,美國是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不過他自己都是後世在網上聽別人說的,也就沒有了那麽多的發言權。
“放心吧,不好就回來,有我在這裏,你還怕嗎,大不了過段時間我去美國看你就是了。”
這倒不是假話,可能對於其他人來說,現在出一趟國難度不次於上一場月球,不過對於徐學成來說,出國還真沒什麽大不了的,到香港轉飛往美國的飛機,周天天會幫他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真的嗎?”俞平欣喜的抬起頭來,她還以為去了美國,就意味著最少兩年的分離呢。
“真的,我從來不騙你,”徐學成摸摸俞平的額頭道。
徐學成隱約聽到有人敲門,銅環扣在大門上,發出沉悶的“佟佟”聲。
“誰啊?”
“我,李和!”
徐學成猜測也是李和回來了,出了垂花門和影壁,拿開門大栓,可不就是李和嗎,胳肢窩底下拎著個自行車,過了門檻,把老鳳凰隨手靠在了牆角。
“這麽晚才回來?”徐學成問道。
“店裏生意忙,走的時候沒電車了,我就騎自行車過來了,”
還好李和一當過兵的大男人,不然這會大晚上的,一個人帶著自行車這種貴重物品在外邊還真不讓人放心。
“以後忙就在店裏歇著吧,沒必要天天趕回來,明天上學我和俞平也不在了,房裏沒啥貴重物品偷的。”
李和應了一聲,徐學成也知道他沒聽進去,叮囑他小心點,就回房去了。
俞平已經回自己房間了,房間裏黃悠悠的白熾燈透著油紙射出來,像是月牙的顏色。
沒有外人的時候,她的膽子要大一點,但是李和回來了,孤男寡女再共處一室,總會給人不好的聯想,俞平便離開了徐學成的房間。
窸窸窣窣的拖了衣服,鑽進被窩裏,燈的開關就在床頭邊上,他一伸手就能夠著。
這也是徐學成特意要求的,既然沒有丫鬟伺候自己,那也就隻能把開關裝在伸手能及的地方了,這也算是人性化設計嘛。
第二天起的大早,他兩還要趕去學校上早自習呢,雖然沒有人點名記到什麽的,不過俞平對於學習的事實從來不含糊的,徐學成也不想晚到,免得趙英美又來嘮叨自己。
到了學校,天色剛放亮,已經有不少的讀書人了。
自習室和圖書館的位置永遠是需要靠“搶”的,一個寢室往往有那麽一兩個擔負“搶位置”大任的人,每天一大早捧著四五本書,到了教室一順溜往一排桌麵上一擺,這就算占地為王了!
徐學成又聽到鄭誌成在念詩,是泰戈爾的《飛鳥集》,都是些清麗的小詩,很適合這個悶騷男的性格,尤其是當班長走近教室的時候,他就朗誦的尤為大聲,像是狼見了月光,綠著眼伸長了脖子嗷嗷叫著。
“夏天的飛鳥,
飛到我的窗前唱歌,
又飛去了。”
趙英美毫不動容,隻是自顧著坐下,拿出了一本《馬氏文通》,低頭默念起來。
“她是夏天的飛鳥,不過就是不在你的窗台前唱歌,醒醒吧騷年,”徐學成學著鄭誌成的聲音擠兌道。
鄭誌成苦著個臉,“滾蛋,有這麽當兄弟的嗎,這兩天都去哪裏了?坦白交代!”
宿舍裏的四個大男人在座位問題上一向是同進退的,所以徐學成一來就被圍住了,顯然不交代清楚這兩天行蹤是走不了的了。
“搬家,我這兩天在忙著搬家,”徐學成討饒的叫道,可能是聲音過高了,迎來旁邊同學一通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