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把人送到頤和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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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經風雨,明晨不是春。
    賢妃的生辰眼讓姒錦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這樣的威脅並不是以前那些讓她能輕易地去麵對的東西。這個生辰宴上,在皇後說出那些話之後,她就知道事情最根本的變化在於,蕭祁對世家的不斷逼迫跟謀算,終於讓這些人不得不拋開往昔的恩怨,重新聚集在一起,共同謀劃對策。
    而很顯然,他們這個計策首先遇到的阻力就是自己。
    因為她霸占住了皇帝,以至於這些世家的女兒,上至皇後貴妃,下至李蘊琇王婧韞之流,完全沒有機會靠近皇帝。沒有辦法以得到皇帝恩寵,生下皇嗣的辦法,跟皇家保持住最緊密的聯係,這讓他們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皇權之下,維係世家利益最快的捷徑是什麽?
    那就是生一個具有世家血脈的皇子,再也沒有這個更有效地了。
    古人思維中,聯姻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這是一個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最佳捷徑。
    可是,偏偏出了一個自己,她就站在這座獨木橋上,當初了所有人靠近皇帝的唯一的道路。
    所以,姒錦知道,她已經成為別人必須要搬開的絆腳石。
    這一刻,她甚至於能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傳來的感覺,不是在驚懼,害怕,彷徨,而是一種終於到了這一刻的解脫。
    對峙依舊的雙方,早已經幻想過無數次交手的情景,但是就是沒能麵對麵的碰上。
    現在,終於來了,隻餘興奮。
    還有從心底深處隱隱湧上來的解脫。
    蕭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姒錦披著衣裳坐在燈下等著他。昱琞早已經睡著送回他自己的寢殿,燈光下姒錦捧著一卷書微微出神,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就看到一臉疲憊的蕭祁走了進來。
    她慢慢的站起身來迎上去,讓人送了水進來給他梳洗,自己拿了換洗的衣裳給他,說道:“我讓小廚房留著夜宵呢,也好不要吃一點?”忙到這個時候,肯定是遇上大事兒了。
    蕭祁解了外頭的大衣裳,直接去了浄室梳洗,等出來的時候,氣色比方才好了些。炕桌上擺滿了夜宵,有湯麵,有餛飩,都是新鮮剛送上來的。
    坐下後吃了一碗小餛飩,蝦仁餡的,滿口鮮香。長長的舒了口氣,覺得心裏舒服了許多,看著姒錦這才露出一個笑容,“以後不用等我了,你先休息。”
    “正好也睡不著,倒也不是刻意等著的。”其實兩個人經年累月的生活在一起,食物鍾肯定會受彼此的影響。姒錦倒不覺的熬夜難受,白天能睡午覺,下午累了還能眯眼休息,不像是蕭祁連休息的時間都要擠出來,還未必能有。
    蕭祁笑了笑,知道她是故意這樣說讓他安心,反正就是讓她早睡,她也未必肯聽話,索性也就不說啦。
    兩人吃完夜宵,姒錦猶豫著要不要把皇後的話說給她聽。這麽一猶豫,就被蕭祁給看出來了,捉著她的手,拉著她一起靠在軟枕上,“有話就直說,這樣猶猶豫豫的可真不像你的性子。”吃醋的時候那麽幹脆利落,絲毫不肯退一步,耽擱一刻鍾。
    姒錦被蕭祁那別有深意的眼神看的又羞又囧,這個人真是什麽事情都能忘吃醋的方向想,能不能正經一點?
    算了,兩人說話卻是不需要兜圈子,她就直接來了一句,“我倒是沒什麽,就是你身邊就要熱鬧了。”
    蕭祁一愣,還真跟吃醋有關係啊?他就那麽隨口一說,這麽邪性?
    看著蕭祁一臉懵逼的表情,姒錦就忍不住的笑了,欠欠身子往他身邊挪了挪,靠在他肩上,就把今日的事情說了一遍。盡量的不帶有她自己的感官色彩,最後十分認真地總結道:“我是在想,你現在是不是在朝堂上也阻力很大,我其實真的沒關係,反正這些人想要動我那也得有那個智商算計過我,我就擔心……你,你那邊能不能扛得住?”
    蕭祁一聽完臉色就變了,看著姒錦,“這都不是大事兒,你看來什麽才是大事兒?在我眼裏,沒有比你跟孩子更重要的事情了,你就這麽心大?”
    他簡直要氣的冒煙,所以說平常看起來很穩重的人,瘋起來真是太嚇人了!
    姒錦這麽滿不在乎的,他真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十分嚴肅的看著她,“你,不許胡鬧!”
    “我……哪有胡鬧?”真是太冤枉了,她什麽都沒做呢?
    蕭祁看著姒錦,心頭很是有些複雜。你說她聰明吧,聰明的從皇後的話裏就能知道自己目前的狀況,猜的也差不許多,在政治上她的敏銳度實在是令人驚歎。但是,在後宮裏真是讓他擔心死了,要知道殺人不見血的地方就是這裏。
    靜了靜,蕭祁抓著姒錦的時候,一字一字的說道:“你別小看這後宮裏的人,別人想要你的命,未必需要親自動手。這後宮裏宮人數千人,隨便提幾個出來害了你,我就算死誅了她們九族又如何?真正下手的人,就算是知道是她,可是沒有證據,我就無可奈何。借刀殺人不見血,別人明晃晃的對你舉著刀,你能明白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嗎?”
    姒錦這會兒才麵色微微一變,蕭祁的意思她懂,他是想說,這些人就是明目張膽的對她下手,然後蕭祁還捉不到把柄處置她們。
    這就等於明晃晃的下手殺人,而他還能逍遙法外,這後宮裏有無數能頂罪的宮人。
    比如喬靈夷身邊的宮人。
    比如竇芳儀身邊的宮人。
    幕後真凶都還活著,死了的永遠是微不足道的宮女。
    看著蕭祁鐵青的神色,她忙說道:“我記住了,你放心,我不會大意的。”
    蕭祁看著姒錦,得到了她的保證心裏還是無法安心,想著就看著她說道:“我把和時意給你使喚。”
    “啊?”姒錦一愣,“這有些不太好吧?”雖然和時意也曾有一小段時間在她身邊當差,不過隻是暫借,這回聽著蕭祁的意,好像是直接到頤和軒來了。
    “沒什麽不好的,陳德安在皇後貴妃等人跟前壓根直不起腰來,但是和時意不一樣。由他跟著你,真要是遇上什麽危機的情況,他可比陳德安好用多了。”
    姒錦大囧,這就是禦前太監的威儀啊,是這個意思啊?
    “會不會太張揚了?”
    “張揚?要是皇後真的把王貴人送到我的跟前來,你怎麽辦?”
    姒錦就默了,好吧,她收了就是,就是不知道和時意會不會覺得委屈了。在頤和軒一個妃子跟前當差,可不比在禦前風光啊。
    “那好吧,讓他來就是。”姒錦點頭鬆口,“不過皇後娘娘給你安排人,你怎麽辦?”
    一雙眼睛盯著蕭祁,看他怎麽回答!
    蕭祁似笑非笑的看著姒錦,“你說怎麽辦?”
    “那我哪知道啊?”姒錦翻個白眼,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來。
    蕭祁沒繃住笑了笑,“你這樣子,別教壞了朕的女兒。”
    “你還沒說呢,你會怎麽樣?”姒錦抓著她的手追問,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如今朝堂形勢大變,我已居主動,豈能還受後宮轄製?皇後久居後宮,隻知道聽家族一麵之言,卻不知道朕如今早已經是不是當初的我了。”
    世易時移,蕭祁的羽翼漸豐,確實已經不是當初容易被世家轄製的人了。
    “皇後娘娘這幾年待我算是很優厚,我實在是不願意跟她站到對立麵。但是如果皇後娘娘執意要扶持別人,跟我來搶你,我是絕對不會後退的。”姒錦低頭輕聲說道,“我這一輩子想要的東西不多,我隻希望我的孩子們能平安快樂的長大,希望能跟你白頭偕老。我縱然心裏感激皇後娘娘曾經的照顧,但是也絕對不會把你拱手讓出去的。”
    “你當我是什麽?還讓出去。”蕭祁氣急而笑,“一輩子隻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好像是挺單調的。”
    姒錦猛地抬起頭來,什麽意思?
    “不過對象是你的話,我很願意試一試。”
    切,說話大喘氣,蕭祁真是越來越壞了。
    不過,好開心。
    “人一輩子很漫長,其實隻看一個人真的會覺得很厭倦。”姒錦笑著說道,“人都是喜新厭舊的,這是常情。可是,為什麽世上會有愛情?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時光的消逝,感情的淡薄,這都是無法阻止的事情。可是,這是上無法割舍的,就是心中那最難以剝離的感情。還記得當初我們戴上銀戒時的約定嗎?”
    姒錦伸出手來,銀色的界麵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蕭祁伸出手來,兩人的手指放在一起,看著姒錦,“記得。”
    “記得就好,從沒想過用什麽把你綁到身邊。愛情是心甘情願,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愛情消失了,隨時可以轉身離開。”姒錦笑著說道。
    看著姒錦的笑,縱然笑靨如花,可是蕭祁卻讀出了幾分苦澀。將姒錦擁進懷裏,透過窗子看著外頭烏黑的世界,“不會有那一天的。”
    “我也對自己很有信心。”
    蕭祁:……
    果然是他憂傷的早了。
    隨即又笑了,他最喜歡的不就是姒錦這樣朝氣蓬勃的心態嗎?
    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打敗她。
    兩人進了寢室,上床歇息,攏好帳子,隻剩下微弱的燈光透過帳子照進來。蕭祁看著瞧不真切的帳子頂,好像是瓜瓞綿綿的花樣,“皇後,如果真的要這樣做,你會如何應對?”
    姒錦聽到了蕭祁的話,很認真地想了想,“一個女人最大的底氣你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
    “就是自己男人的支持。”
    “哦。”
    “所以,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不反對,別人氣得跳腳也沒有辦法。”
    “哦。”
    “所以,這也就坐實了我一代妖妃的惡名,你得護著我一輩子。不分是非對錯,不論身份地位。”
    “你想讓我做昏君嗎?”
    “我都被人逼著往妖妃的路子上狂奔不回頭,你好像做一回這樣的昏君也沒什麽。”
    “……”
    “說起來都是你的錯。”
    “又要怪我?”
    “你要不是皇帝就好了,就沒人跟我搶你了。”
    “我不是皇帝,咱們未必能在一起,凡事有好有壞,你不能隻看到壞的一麵。”
    “哎。”
    “歎什麽氣?”
    “男人太搶手,我表示很憂傷。”
    靜靜的夜色裏,隻剩下蕭祁止不住的笑聲悄悄的蔓延。
    縱然生活還很艱辛,縱然處境還需要掙紮前行,但是,他卻並不覺得如以前一般難熬。
    第二天一早姒錦先行來了,一轉頭蕭祁還睡得正香,已經很久她沒有比他醒的要早。此時她悄悄地支起身子來,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蕭祁的五官。
    幾年前的蕭祁,五官銳利,眼睛多情又冷漠,冰冷的線條會令人不自覺的防備他。現在的蕭祁已經漸漸褪去了那形之於外的尖銳,可是身上卻添加了君王的威儀霸氣,這是一種不會令人防備,隻會想著臣服的霸氣。
    經過這幾年的沉澱,蕭祁已經越來越像一個帝王。他比以前更加的冷情淡漠,可是做事情的手段卻更加的圓融。
    姒錦的手指不受控的順著他的眉毛、鼻子一點一點的描畫下來,這是她愛上的男人。
    蕭祁一把抓住姒錦作怪的手,歎口氣睜開眼睛,“一早醒來就不消停。”
    姒錦笑著看著他,“我高興啊。”
    蕭祁一句話吞了回去,看了她半響,她是怎麽說的這麽理直氣壯地。
    兩人起床梳洗,姒錦心情很好的親自此後他穿衣,這讓帶人進來的管長安差點驚掉下巴,這可真是太稀奇了。熙妃娘娘居然早起伺候皇上上朝了,活久見啊。
    許是管長安的表情實在是他驚訝,一時沒能收的住,蕭祁看的大笑起來。
    姒錦:……
    嶽長信自從到了頤和軒當差,就摸清楚了兩位主子的作息時間。他素來是個多備一手的人,因此多了一個主子用早膳一點也沒手忙腳亂。
    頤和軒的早膳是絕對不能少了粥的,金黃的小米早早的就熬上了,厚厚的一層米油掛在上頭。鹹口的備了雞絲粥,甜口的八珍粥。竹節小饅頭,蜂糕,素餡包子,鮮肉包子各一盤,燕窩火熏鴨絲、銀葵花盒小菜一盒、金銀絲一碟、鹹肉絲一碟、八寶菜一碟,滿滿當當的擺了一大桌。
    姒錦心情好,坐下後看著一桌子菜,就笑著說道:“嶽長信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虧的他在頤和軒,我這一胎真是解了嘴饞的癮。”
    蕭祁聽了,就讓管長安去賞嶽長信。
    這還是嶽長信到頤和軒當差以來,第一次被皇帝賞,還是早膳!
    嶽長信接到賞賜的時候一時間都沒能回過神來,跟做夢一樣,要知道他們皇上真不是輕易賞人的主兒。沒想到跟熙主子一同用了個早膳,他就得到賞賜了。
    一定是熙主子說了他的好話!
    嶽長信笑著臉送走了管長安,他的徒弟豐景明就上來賀喜。嶽長信笑的都看到牙花子了,十兩銀子不多但是這是多大體麵啊。
    拍了拍豐景明的頭,對他說道:“好好當差,早晚你也有這一天。”
    豐景明的眼睛都亮了,能當爺爺誰願意當孫子,這就是他師父許他的前程啊。忙千恩萬謝的謝了師父,就聽他師父說道:“最近宮裏要起風了,你小子當差可給我上點心。凡是進頤和軒小廚房的東西,不經過你的手親自查過,一粒米都不能放進來。”
    豐景明神色一凜,“師父,您老是不是聽到什麽了?”
    嶽長信嗬嗬一笑,“你小子還有的學呢,記住我的話,你小子也是鬆點口子被人塞進來什麽不該進來的,咱們師徒倆這兩條命就交代在這裏了,記住了?”
    豐景明可不敢拿著自己的命開玩笑,連忙點頭,“我記住了,師父您放心。”
    嶽長信頷首,在禦膳房當了這麽多年的差,別不敢說,這有什麽危險,他一準時先聞到味兒的。廚房裏用什麽東西,從哪裏來的,什麽人經手,一樣一樣的在他腦子裏這些年都沒出過錯。這兩天他可是見到了些不該出現的,可不是要起風了嗎?
    嶽長信背著手慢慢悠悠的走出了廚房,豐景明已經帶著人開始檢查小廚房裏的東西了。
    小廚房翻箱倒櫃的動靜不小,傳到姒錦那裏去的時候,姒錦愣了一下,就看著薑姑姑說道:“嶽長信到是個乖覺的。”
    薑姑姑就笑著點點頭,“那就是個老狐狸,哪裏風聲不對,那鼻子比狗還靈呢。”
    姒錦也笑了,“看來頤和軒被人伸手了,你去查一查。”
    “主子放心,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哪裏需要您費神,奴婢們就給辦了。”薑姑姑笑米米的說道。
    “你們這段日子就多上點心,裏裏外外的周祥一下。”姒錦歎口氣,“捉不到把柄就不作聲了,如果抓到真憑實據的,你們也不用咽下這口氣,隻管鬧起來就是。”
    薑姑姑聞言真是有些吃驚,不過還是很快的就定下神來,“是,奴婢記住了。”
    “大皇子那邊你親自盯著,把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這些是親等和時意來了,你可以教給他做。”
    薑姑姑又愣了愣,“和公公?”
    “哦,忘了跟你說,和時意以後就在頤和軒當差了。你去跟陳德安知會一聲,讓他好好配合,以後有他的好前程。”姒錦也怕和時意的到來,讓陳德安感覺到威脅,這才先許他前程安撫住他的心。
    聽著姒錦這樣說,薑姑姑先笑了,就說道:“這個時候和公公能來,陳德安巴不得呢,哪裏會拖後腿,主子就放心吧。”
    姒錦聽薑姑姑這樣一說,就看向她。
    薑姑姑指了指壽康宮跟鳳寰宮還有長樂宮的方向,“陳德安在這幾個地方可使不上勁兒,可是和公公不一樣,頂用著呢。他一來,陳德安可不得高興地都要睡不著了。”
    姒錦就想明白了,跟蕭祁說的是一樣的。
    所以說,有的時候現代人的思維,跟古代人的思維還是有代溝的,她也跟著笑了笑,“行,這樣就最好了。隻要是忠心為主的,將來我都不會虧待了你們,定會給你們安排一個好好的前程。”
    說起來做宮人也是個苦逼的差事,一不小心也會沒命,挨打受罰更是家常便飯。姒錦是個現代人的靈魂,因此頤和軒的奴才都好些,並不會經常無怨無德挨罰,隻有真的犯了錯,薑姑姑才會罰他們。
    可是別人那裏就未必了,隻看著這一年來宮裏死了的宮人有多少,就知道這種情況多普遍了。
    所以比較下來,就算是姒錦沒有刻意的拉攏人心,與別宮比起來這些人已經是很知足了。
    說起頤和軒的宮人,姒錦又特意多問了幾句,薑姑姑就說道:“娘娘放心吧,擴宮之後新進來的宮人,都是管長安親自帶著人一層層的審查過的,絕對不會有問題。”
    就是因為當初蕭祁是交給管長安做的這事兒,因此姒錦才一直沒有擔心,但是現在形勢不明,到底還是多問了一句。
    把事情都都說清楚之後,聽著薑姑姑裏裏外外的安排,姒錦滿意的點點頭,“就都交給你了,我就不費心了。”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主子隻管放心。”薑姑姑嚴肅地說道。
    賢妃的生辰過後,接下來幾天宮裏頭都十分的安靜,姒錦還在想著皇後要如何把王婧韞送到皇帝的身邊來,沒等她想明白,皇後就動手了。
    皇後上了一道折子,折子中言明,宮中諸多宮室年久失修,需要重新修葺。事情引發起來的原因,就是王婧韞居住的地方,有半扇宮牆倒了。
    皇後命人前去查看之後,其餘的宮殿也三三兩兩的去皇後娘娘跟前訴苦,說是宮殿需要修葺。下雨漏雨,冬天進風,門窗老舊,各式各樣的問題一下子都跑了出來,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大了。
    去歲的時候,頤和軒就開始擴宮,因此頤和軒的宮殿是宮裏頭最不需要修葺的地方。宮裏需要修葺的宮殿極多,宮嬪們這段日子隻怕都要擠一擠住在一起,所以王婧韞沒地方安置,皇後娘娘就直接安排王婧韞住進頤和軒!
    姒錦真是怎麽想都沒想到皇後居然會這樣強勢,以這樣的手段,將王婧韞直接塞到她這裏來。
    皇後的旨意一下,宮裏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誰不知道頤和軒是個好地方,皇上可是整天都在頤和軒的,王婧韞住進頤和軒,那當真是近水樓台啊。熙妃現在有孕無法侍寢,王婧韞這麽個美人整天在眼前晃,皇上真的能把持得住?
    長樂宮。
    貴妃笑嗬嗬的看著花姑姑,“看看咱們的皇後娘娘。出手就是不一般。這一出手,隻怕頤和軒的熙妃都要傻眼了,再也想不到事情會這樣安排的。”
    “雖然是皇後娘娘下的旨意,但是奴婢聽說這是太後娘娘的意思。”花姑姑輕聲說道。
    貴妃眉峰微揚,“太後的意思?”
    “是啊,皇後娘娘本來的意思是想讓王貴人去合儀殿暫住的,但是太後娘娘並未同意。”花姑姑又道。
    貴妃皺起了眉頭,隨即說道:“皇後還是給熙妃留了後路,把王婧蘊送去合儀殿有什麽用,皇上整天往頤和軒跑,合儀殿去了也是空呆著而已。”說著一笑,“還是太後娘娘厲害,這一出手就是不凡,頤和軒裏這些年都沒進過人,無疑是紮了一根釘子進去。”
    “是啊,這回熙妃怕是無法安枕了。”花姑姑也笑了,“這些年熙妃獨寵,現在這樣的局麵也該換一換了。”
    “這後宮裏,獨寵一身,從來就無善終的。熙妃,到底是太貪心。”貴妃輕彈指甲,“你說熙妃會有什麽反應呢?”
    “就算是不高興,難道熙妃還敢抗旨不成?皇後娘娘的懿旨,便是熙妃也不敢不遵啊。”花姑姑說到這裏一頓,然後又說道:“最後還不是得老老實實地收拾出側殿,把人迎進去。”
    貴妃半眯著眸,“熙妃的性子看著柔和,其實卻是個極有主意的人,依本宮看這件事情怕是不會這樣容易。”
    花姑姑驚訝的看著貴妃,“娘娘,熙妃總不敢真的違抗皇後娘娘的懿旨吧?”
    貴妃沒有說話,她也有些不敢確定。不過,她總覺得熙妃可不是那麽容易屈服的人,這些年她在頤和軒穩穩當當的,豈能讓她的地盤上住進去與她爭寵的女人。
    這件事……不會那麽容易的。
    好一會兒,貴妃忽然一笑,“既然這樣,我們來推一把好了,給王貴人添添聲勢,讓她能順順當當的住進頤和軒。”
    “娘娘的意思是?”花姑姑輕聲問道。
    “王貴人既然要遷新居,縱然是要給她熱鬧熱鬧,將本宮庫裏那架紫檀木底座的四扇屏風送去作賀禮。”貴妃輕聲一笑,頤和軒裏住進去了王貴人,就等於是開了個口子,熙妃還能跟以前一樣閉門過日子嗎?
    那是不可能了。
    所以說,太後娘娘這一招真是厲害得很。
    頤和軒自從姒錦住進去後,這裏就像是後宮之外的一處地方,誰也無法踏足,自成天地。可是現在皇後這道旨意下來,頤和軒的境地立刻就改變了。
    姒錦坐在頤和軒裏,這次前來傳旨的不是童姑姑,而是皇後跟前的總管太監徐三山。
    說起徐三山來,在宮裏也是鼎鼎有名,隻是此人行事素來低調,一般事情輕易不會出麵,但是一直穩穩當當的坐著鳳寰宮大總管的位置,這可不是吹出來的本事。
    徐三山半彎著腰,臉上帶著笑,隻是這笑容看著有點滲得慌,“皇後娘娘的意思是,熙妃娘娘總是一個人住也悶得慌,來個做伴的也挺好。等到宮殿修好了,就會搬回去,不會打擾娘娘太久的。”
    姒錦靜靜的盯著徐三山,臉上無喜無怒,她怎麽也不會想到皇後居然會這樣做,這什麽意思?
    這是要撕破臉嗎?
    把人送進頤和軒來,賢妃生辰宴上才跟自己說抬舉王婧韞,結果沒幾天她住的宮殿就出問題了要遷宮?
    要說沒問題,鬼才相信呢。
    隻是,心裏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刻除了有些意外皇後的手段居然這樣簡單粗暴之外,隻有一些微微的失落。
    到底她們還是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徐公公有些事情可能不太知道,看來你得好好地學一學。”姒錦微笑著開口。
    徐三山最好了準備,可能熙妃會很暴怒,但是沒想到她居然這樣的平靜,心裏頓時覺得有些不太好。聽著熙妃的話,心裏轉了一圈,也沒想明白自己哪裏疏忽了,隻得笑著說道:“請娘娘賜教。”
    姒錦半靠著軟枕,笑米米的看著徐三山,柔聲細語的說道:“賜教不敢當,皇後娘娘的意思本宮心裏都明白。要是尋常娘娘這樣安排,本宮自然是奉娘娘之命。隻是現在我有孕在身,萬事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人心隔肚皮,若是等到出點事情再來後悔可不是晚了嗎?”
    徐三山明白熙妃的意思了,立刻就說道:“娘娘隻管放心,王貴人秉性柔嘉,萬萬不敢做這樣的事情的。”
    “就憑你一句話,就要讓本宮肚子裏的孩子冒著生命危險?”姒錦臉色瞬間就變了,然後麵色一凜,看著徐三山說道:“本宮素來敬重皇後娘娘,隻是這件事情無萬萬不敢答應。”
    “熙妃娘娘,奴才是來傳旨,難道娘娘想要違抗皇後娘娘的懿旨嗎?”徐三山的語氣也冷硬了幾分。
    姒錦看著徐三山,眼眸平淡無波,神色鎮定如常,還對著他微微一笑,“看來徐公公的確是要補充一下頤和軒的事情。”說完對著外頭喊了一句,“和時意!”
    和時意?
    徐三山心頭一驚,心理不明白這個時候和時意怎麽會在頤和軒,不是應當在崇明殿伺候嗎?
    不過是一瞬的功夫,和時意已經彎腰快步進來了,“奴才給娘娘請安,娘娘有何吩咐?”
    “你給徐公公說一說這頤和軒進不進人的事情,徐公公好像有些不太明白呢。”姒錦笑。
    熙妃這一笑,和時意心裏直發毛,皇上金口玉言讓他來頤和軒伺候熙妃,雖然離開崇明殿有些可惜,但是熙妃跟前有大皇子,肚子裏還有一位小主子,自己以後的前程未必就差了。他心裏是樂意的,就算是不啊。
    他自然是聽到了徐三山的話,看著他就說道:“徐公公可能不知道,這頤和軒擴宮之前,皇上就曾說過,頤和軒隻給我們主子還有小主子住,再也不進外人的。”
    徐三山一愣,我們主子?這是個什麽意思?
    “和公公,你……”
    “哦,從今往後奴才就在娘娘身邊伺候了,徐公公還有什麽不解的地方?”
    “可是,王貴人的事情……”
    和時意不等他說完,就笑著說道:“皇後娘娘也是牽掛著我們主子,一番好意送個來說話的。隻是我們主子清靜慣了,又要安胎,多個人進來費心勞力不說,況且這院子裏還有大皇子,到底還是皇子的安危重要。皇上金口玉言,頤和軒有熙妃娘娘住一日,便不會有任何人進來,徐公公若是不信,大可去崇明殿求證。所以這王貴人的事情,隻能勞煩皇後娘娘再給找個好取出了。”說到這裏頓了頓,看著徐三山,一字一字的道:“這宮裏這麽多宮殿,總有地方能安置好王貴人不是嗎?”
    皇上把和時意給了熙妃使喚?
    徐三山心裏迅速的轉了一個圈,有皇上的話在這裏,他還真不敢強行把王貴人送進來,但是就這樣回去,也沒能完成皇後娘娘的交代,一時間就有些猶豫起來。
    差事當不好,他這個大總管可是威信掃地。
    王婧韞就在頤和宮外候著,後頭的人抬著她的箱籠,隻等著頤和軒的大門敞開,她們就能走進這道門。
    “小主怎麽到現在都沒動靜,要不奴婢去問一問?”紅玉有些著急地問道,她們在這頤和軒門外可都站了小半個時辰了,熙妃到底是什麽意思?
    王婧韞手心裏也滿是冷汗,但是麵上依舊保持者冷靜,淡淡的說道:“徐公公正在裏頭,不要著急。”
    “可是,傳旨能用多大的功夫,定是熙妃阻撓生事,難道還真敢違抗皇後娘娘的懿旨不成?”紅玉心中著急,嘴上的話就快了些。
    王婧韞掃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慎言。”
    紅玉也有些後怕,連忙閉了嘴,但是心裏的焦急卻是絲毫壓不住。這裏是頤和軒啊,滿後宮的女人,誰不願意住進來,現在他們主子有這樣的好機會,簡直是天上小下來的餡餅,她怎麽能不激動?
    但是,現在她們在頤和軒門外都等了這麽長時間了,裏頭還是沒有動靜,這……心裏難免有些不安。
    王婧韞看著頤和軒的大門,上麵幾個字是皇帝禦筆欽賜,從這裏到底崇明殿就算是多了一道門,也是後宮裏最近的距離。頤和軒是皇上駐足的地方,一年三百六,幾乎三百天都住在這裏。
    隻要她能住進去,王婧韞半垂了頭,這樣的機會不多,是家族為她爭取來的,她不能失敗。
    身旁的丫頭紅玉也惴惴不安,身後抬著箱籠的眾人同樣鴉雀無聲,頤和軒門外,長長的一隊人,靜靜地站在那裏,如巨石壓頭。
    門裏門外,兩個世界。
    一個焦急等待,一個細思慢想。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