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照在蘇紅袖如玉的俏臉上，兩相輝映交織，她越發明豔起來。她的臉色平靜如水，目含微芒，注視著馮媽媽。

    馮媽媽的臉色陰晴不定，輪番轉換，不過她還是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她的心中微感失望之餘，又有些許高興。麵色從後悔，遺憾，最後又欣慰起來，她果然沒有看錯人，蘇紅袖終究是勝過自己。

    這複雜微妙的心思，說不出道不明，在馮媽媽心中來回流轉。

    馮媽媽一生紅塵，卻難脫羅網，回首半生，一陣唏噓。

    看著燈光下，嬌俏的容顏，那份剛毅的表情，落在馮媽媽的眼裏，便如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是啊，多像自己啊，要不然自己也不會無緣無故從心底喜歡她。不過，這個女子比自己更能忍耐，更能不屈服，更有心機，更有才智。

    她堅強，即使困於肮髒汙穢之地，即使逃出生天的希望渺茫無影，但她心中決不放棄，十幾年如一日，守望爭取，她卑微又勇敢的苟活著，隻為等待那好像永遠看不到的光亮。

    當年，第一次見到蘇紅袖時，馮媽媽便從心底喜歡上她，她聰慧，善學，機敏，玲瓏。馮媽媽費盡心血，將她細心培養，一朝功成，聲名鵲起，終於讓蘇紅袖之名，響徹半個江南。

    今天，這隻落了難的孔雀，她終於要飛走了。

    馮媽媽停下飛揚的思緒，一時百感交集，輕輕歎了口氣，道：“我沒有看錯你，但是我看低了你。不過，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蘇紅袖微皺秀眉，道：“媽媽，這是要反悔嗎？”

    馮媽媽輕輕一笑道：“反悔？別人嗎？媽媽可能會拉下臉來，六親不親，不過你嗎，媽媽這心裏還是有點心軟。既然你有這五萬兩，我就不做那個惡人，過份威逼於你。”

    “我這就給你立下字據。”馮媽媽伸手拿過紙筆來，邊寫邊道：“從今以後，你就不是我牡丹閣的人了，你是自由身了。”

    筆走龍蛇，行雲流水，很快一份字據便寫完整，馮媽媽又拿出契約，一並按了手印，推給蘇紅袖道：“喏，兩份契約，一份字據，你看清了，過後若有問題，我可不認賬。”

    這三張紙，好似重於千斤。蘇紅袖秀手拿過，認真一一驗看。

    梅香在後麵，睜大眼睛看著，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這是一場夢，唯恐夢醒了，希望就碎了。

    馮媽媽既然從心底願意放人，這字據便沒有多做手腳。

    查驗之後，字據和契約都沒有問題，蘇紅袖道：“多謝馮媽媽成全。”

    這話使得梅香的心，落了地。

    這不是夢，梅香看到自己的賣身契，被xiǎo jiě拿著，心中高興，雙手手指緊緊相握，眼中晶瑩晃動似要落淚。

    蘇紅袖的臉色平靜如常，她收好字據和契約，將銀票推給馮媽媽。

    馮媽媽查驗後，抹著眼皮子，道：“如此甚好，咱們這就兩清了，以後兩不相幹。”

    馮媽媽站起身來，她左右打量了這座小樓，歎了口氣道：“還不知道以後，又是誰住在這裏。”

    她又看著蘇紅袖，神色複雜，道：“你既然要走，媽媽我就再做個人情。這房子，我就讓你再住一晚。明天一早，你就收拾收拾，早點離開吧，我就不送你了，想必你也不願再見到我。若是換做旁人，今天晚上，我就攆她空手出去。”

    蘇紅袖站起身來，福了半身道：“多謝媽媽照顧。”

    馮媽媽擺了擺手，自嘲一笑，再無答話，迤迤然一個人走了。

    馮媽媽一走，梅香上前道：“xiǎo jiě，我們終於自由了。”

    她落下眼淚，畢竟若是憑她自己，那是一輩子都不可能的事情。

    蘇紅袖拿出秀帕，替她擦拭了眼淚道：“別哭了，今天不是喜事嗎？不過以後，你就要跟著我受苦了。”

    梅香道：“xiǎo jiě，我不怕。即使再苦，還有比這裏更苦的嗎？”

    蘇紅袖輕笑道：“你說的有理，牡丹閣，我們都待了多年，還怕其他地方的苦頭？”

    梅香道：“xiǎo jiě，我們要不要收拾一下，等到明天一早，再收拾，可就來不急了。”

    蘇紅袖環顧四周，道：“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這牡丹閣的東西，我是一樣也不願意帶，若說收拾東西，我十多年前，就收拾好了。空手而來，空手而去。你這丫頭，去收拾些自己的東西，明天咱們就走。”

    梅香答應一聲，便自去收拾了。

    蘇紅袖在樓下書案前，又待了一段時間，接著起身上了二樓。

    牡丹閣裏，這座小樓以後就要換主人了。

    此時，滿樓通明燈火，掩映在小院裏，是這裏唯一的光明。

    燕子坊，林府。

    東廂房。

    從明珂來到府中，這幾天來，都是吳秀秀和明珂一桌吃飯。

    不過，自從明珂的左手臂好轉後，便不再需要吳秀秀過多的照顧。

    於是，一直以來，總是和林小飛一起吃飯的吳秀秀，把林小飛也拉過來。

    若是沒有她的林哥哥，她吃飯不香，因為以前，她吃飯時，總是和林小飛爭搶，林小飛為了逗她開心，也樂意配合著她。

    東廂房內，燈燭高照。燈下有美人，一大一小。

    兩名女子，各有各的吃法，一個斯文優雅，另一個，就著實不敢恭維，即便是餓死鬼投胎，也比不過她。

    五個家常小菜，葷素都有，一份蓮藕排骨湯。還有為傷者進補，獨一份的大補湯。

    吳秀秀，左手拿著一隻雞腿，右手拿著湯勺，白嫩嫩的小手，一片油膩，鮮豔的唇瓣帶了一絲油滑，還沾了幾點肉末。

    旁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吳秀秀也大口吃肉，小勺喝湯。虧她是櫻桃小口，也不怕被撐裂了，又或者成了血盆大口。

    風雅就談不上了，風度也沒有了。多清秀的一個小姑娘，怎麽就被吃飯給毀了。林小飛心中暗歎，不住搖頭。

    好在對麵還有一個溫文嫻雅，可以入畫，秀色可餐。

    林小飛實在看不下眼，停下筷箸道：“秀秀，慢著點，真的，沒人和你搶。”

    吳秀秀抬起頭來，奇怪的看了林小飛一眼道：“我難道不能和自己搶，我搶著玩，我樂意。”

    林小飛徹底被打敗了，有點無奈道：“好吧，你隨意。別嗆著了。”

    明珂也被逗得噗哧一笑，嫵媚之間，動人有之。

    她拿了秀帕展開，用左手擦拭了唇瓣，道：“秀秀，你還是聽少公子的吧，慢著點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