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還是初入修道界的小修士。拜入師門後，我的修為一日千裏，也因此受到了師門的重視。突破到開光期後，我被掌門收為了關門弟子.......”

    解縉的目光飄向了遠方，“拜師的那一刻，我欣喜萬分，更加勤懇修煉，對師父也是畢恭畢敬。師父待我極好，將門中修煉資源大力向我傾斜，使得其他門人對此頗有微詞，而這些，都被師父一力擔下......那個時候的我發誓，若是修煉有成，一定要報答師父的恩情。隻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師父大力培養我卻不是出於對徒弟的關愛，而是為了我的天賦。我是天生的混沌之體，隻要不夭折，就一定會破劫成仙。他培養我隻不過是想為自己尋一個好一點的容器......”

    聽到這裏，蘇以安心裏有了不好的猜測。

    “你師父...難道是想奪舍你？”

    “是啊！在我修至潛神後，他把我騙到了一處事先布好的大陣裏，利用陣法把我的靈魂扯出體外，強行奪取我的身體......”

    解縉眼神黯然，“我從未想過，我所敬愛的師父竟是這樣一個偽君子，倘若不是師妹，我早成了孤魂野鬼。”

    他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了起來，“師妹的修為遠不及師父，她雖救回了我的魂魄，也拚上了自己的性命......而我，由於在陣中待得太久，魂魄已經不全，當我再進入身體的時候，就不算是一個純粹的活人了，我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呼吸，卻已經沒有了活人的體溫和心跳。你所感覺到的體溫和心跳，不過是我偽裝出來的......”

    “沒有心跳和體溫，所以我不是一個活人，魂魄不全且依附身體，所以我也不是鬼，我修習正統道法，修道界卻把我當成異類，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鬼界更是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處心積慮想要滅殺我。我就是三界五行中的一個異數，不為天道所容，到最後，我隻會舉世皆敵......”

    解縉說得淡然，蘇以安卻能體會到他的哀慟。被自己敬愛的師父算計不說，又連累了師妹，乃至從一個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成了如今這番不人不鬼的存在......這期間的苦楚，不是三言兩語能道盡的。

    這些年，他大抵過得很苦......

    蘇以安很是心疼，她看著他，問道：“你說這些，是不是不想連累我？”

    解縉沒有回答，隻是道：“倘若旁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你也會遭受滅頂之災。如此，你做個選擇吧!”

    “那麽，你想讓我怎麽選擇呢？”蘇以安直直地看著解縉的眼睛，鄭重道：“懷瑾，告訴我。”

    “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我當然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解縉的笑容裏帶上了幾分苦澀，“隻是，我不會強求你，無可否認，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好。所以，告訴我你的選擇吧！”

    “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嗎？”蘇以安忽然笑了，“若是這樣，你對我的愛也當不得真......”

    她看著解縉，揚眉道：“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別想跑！”

    “以安......”

    解縉很是感動，能在知道他身份後還不改初衷的，大概也隻有眼前這個傻姑娘了。

    這一刻，他覺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解縉的目光太過炙熱，看得蘇以安頗有些不好意思。

    “你這麽看著我幹嘛？又不是以後沒機會見了。”蘇以安白了解縉一眼，挑眉道：“還是說，我臉上有花？”

    見蘇以安用他以前說過的話來反駁自己，解縉哈哈一笑，直接走上前去，在蘇以安的唇上落下一吻，認真道：“以安，我不會讓你後悔今天的決定。”

    蘇以安：“......”一言不合就強吻，真是夠了！隻是，她的心怎麽跳得這麽快呢？她果然還是病得不清......

    ————

    剛下了飛機，蘇以安就接到了喬舒羽的電話。

    “以安，你現在還在米國嗎？記得千萬不要回來。”

    喬舒羽的語氣很是緊張，直讓蘇以安麵色一變。

    “很嚴重嗎？”蘇以安心裏咯噔一下，忙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小喬你別瞞我，我已經回來了...若是你不說，我就去問其他人！”

    “蕪山出事了......”喬舒羽欲言又止，還是道：“那裏出現了百鬼夜行！現在的蕪山很危險，以安你千萬不要過去。”

    “百鬼夜行？鬼界到底想幹嘛？你和蘇蘇還好嗎？而且，為什麽是蕪山......”蘇以安心中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測，蕪山，可是她過去修行道法的地方啊......難道是師父？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被蘇以安給否認了，師父是那樣正直的人，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我和蘇蘇都很好，百鬼夜行其實是...柳清風帶領一群惡鬼占領蕪山造成的。以安，你先別急，事情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似是想到了什麽，喬舒羽急忙解釋，又告誡道：“總之你千萬不要靠近蕪山。”

    掛了電話，蘇以安的臉色很差，事到如今，似乎也由不得她不信.....師兄的臨終遺言，以及從奧茲那裏得來的消息，都告訴了她真正的答案......

    過去的她懷疑是妖精化作了師父的模樣，也懷疑師父可能被鬼附身了，卻從不敢猜測，也不願猜測...師父其實就是一隻修為高深的惡鬼！

    見蘇以安臉色白得可怕，解縉擔憂地問道：“以安，你怎麽了？”

    “懷瑾，我師父......”蘇以安低下頭，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解縉。

    她哽咽道：“奧茲告訴我，師父那日是找他換取鬼族至寶......當時我還不肯信，沒想到師父真的......”

    眼淚從蘇以安的臉龐滑過，她怎麽也不願意相信，養育她，教她道法的師父會是一隻惡鬼......這真是太可笑了！

    解縉輕輕地拭去了她臉上的淚水，把她拉入懷裏，安慰道：“以安，不管怎麽樣，你還有我呢！而且，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麽糟糕......”

    “事實都擺在了我的麵前，這讓我如何能不信......”蘇以安抬頭，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還是說，懷瑾你知道這其中的隱情。”

    解縉搖頭，道：“我雖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可我認識的柳清風，從來都是一個光風霽月的人。不論是為人為鬼，都是如此......”頓了頓，他繼續道：“前段時間，我見過他，雖然淪為了鬼類，可他的一身正氣卻絲毫未變，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選擇修習道法，鬼類修道法，本就是千難萬難，稍有不慎，就是魂飛魄散！”

    “懷瑾，你是說，師父可能是有難言之隱？”蘇以安一愣，眼睛裏又有了光亮。

    “不僅如此。”解縉沉聲道：“以安，很多事情，並不是我們見到的那樣。”

    蘇以安點頭，若有所思......

    ————

    回家和沐疏影報平安後，蘇以安沒有直接去找喬舒羽問個明白，而是選擇求見蘇家老祖宗蘇曜。

    從蘇曜上次的口氣來看，他定是師父的舊識，或許，他知道什麽也說不定......

    所幸她現在是蘇家少主，一番通傳過後，她如願見到了蘇曜。

    蘇曜還是一身紅衣，眉目豔麗，眼眸一轉就讓人沉淪。

    他打量著蘇以安，讚道：“你的修為到潛神後期了，不錯，真是不錯......”說著，他又歎道：“柳清風可是有個好徒弟啊！”

    蘇以安也知道自己這點修為在蘇曜麵前根本是無所遁形，因此索性撤去了隱匿氣息的功法，恭敬道：“老祖宗，我有一事相求。”

    “哦？難得你有事來求我......”蘇曜輕笑，“是問柳清風的事情吧！”

    “老祖宗真是料事如神。”蘇以安把自己的疑惑一一道出，躬身道：“還請老祖宗解惑。”

    “柳清風這個人我不太了解，可也算是舊識了。對於他的情況，我還是知道一些的......”蘇曜眸光一閃，緩緩道：“你們見到的他，是他，又不是他......

    聞言，蘇以安很是迷茫，道：“以安愚鈍，不知老祖宗到底是何意思？”

    “有些東西，說破了就不好玩了......”蘇曜勾唇，眼神玩味，“你若是想知道答案，便自己去尋找，等你找到答案，再來我這裏一次，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他走到蘇以安麵前，低聲道：“記住，這是對你的考驗，若是連這也無法完成，你也就當不得那個使命了......”

    使命？

    這事情真是越發複雜了......

    蘇以安心中一沉，眼裏多出了一分決絕。

    不管如何，她都會找出答案，她始終都記得，師父說過的，修道士首先要有一顆無畏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