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所見到的他，是他，又不是他......”

    整個晚上，蘇以安腦海裏都回蕩著這句話。

    這句話讓她似懂又...非懂。

    蘇曜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是在暗示柳清風另有其人，還是說師父其實是在偽裝，亦或是其他什麽原因......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種答案，卻始終不敢斷定。

    看來，她必須得去蕪山一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打定主意，蘇以安迅速收拾好出門。

    走到大門口，一輛黑色的加長版轎車停在了她麵前，不一會兒，車窗搖了下來，解縉從裏麵露出臉來，“上車，我和你一起去蕪山。”

    蘇以安一愣，有些不解，解縉怎麽知道她要去蕪山？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解縉輕笑道：“我還不了解你嗎？以你的性格，若是不弄個水落石出又怎麽肯罷休。”

    “你倒是了解我。”蘇以安瞪了他一眼，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自己的女朋友，怎麽可以不了解！”解縉彎下腰來，笑著替蘇以安係安全帶。

    解縉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在日光的照耀下如同瑩潤的白玉，顯得格外地好看。

    這樣的手，應當來自執琴的雅士。

    蘇以安仿佛看到了，在那個久遠的年代，解縉青袍廣袖，輕撫瑤琴，樂聲潺潺，繞梁不絕......

    見蘇以安愣神，解縉伸手，替她理了理額上稍顯零亂的青絲，笑道：“在想什麽呢？”

    兩個人本來就挨得極近，這麽一來更是幾乎貼在一起，他吐出的氣息直接落在了蘇以安的臉上，溫熱濕潤，直讓她臉紅不已。

    而那個罪魁禍首，似乎毫無察覺......

    “沒什麽。”蘇以安下意識地往後靠，微微偏頭。

    看她害羞得緊，解縉也沒有再靠近，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溫柔似水。

    過去的千百年，他曾與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踏馬同遊，也曾被一舞驚天下的盛世舞姬點名獻藝，亦曾同驚才豔豔的女帝把酒言歡，可卻從未有一刻像這樣開心與...動心......

    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是幸福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永遠留下這份幸福，隻可惜...隻可惜......

    解縉低頭，發出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

    車平穩地向前行駛，在傍晚時分，終於到達了蕪山山腳。

    此時已入夏，蕪山上下卻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蘇以安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密切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依現在的情況來看，百鬼夜行絕非一句虛言......

    區區一個百鬼夜行，解縉並不擔心。不過，他也沒有放下警惕。

    “這是......”無意中瞥見路旁的一塊石頭，他的臉色微變，驚道：“這是七煞鬼陣。”

    七煞鬼陣？

    蘇以安也是一驚，要知道，每逢七煞鬼陣出現，必有窮凶極惡的鬼帝出世......

    鬼帝一出，勢必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懷瑾，你確定嗎？”她有些不敢相信。

    “那就是七煞鬼陣的陣基石。”解縉右手一指，那塊看似普通的石頭上頓時透出了光暈。

    他朗聲喝道：“給我破。”

    霎時，石頭上的光芒更甚，不過很快便泯滅下去，待光芒完全消散，石頭上多了許多奇怪的符文。

    蘇以安走上前去，細細一看，麵色大變，“真是七煞鬼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浩劫之始。”解縉望著蕪山頂，喃喃道：“以安，我們來晚了......”

    不遠處，鬼氣衝天而起，磅礴的威壓從山頂傾瀉而下，所到之處，草木灰飛煙滅。

    饒是蘇以安已經甄至潛神後期的修為，在這威壓麵前也不夠看。

    見此情形，她忙召喚出鎮邪鏡，即便如此，也才勉強抵住了威壓的衝擊......

    眼見形式不容樂觀，解縉忙把蘇以安拉到身後，在她周身加持起防護罩，嚴密地將她保護起來。

    他的動作是那樣自然而然，直讓蘇以安心中一暖。

    危機關頭，大概也隻有這樣一個人會毫不猶豫地擋在她身前了吧......

    她不是一個喜歡依靠他人保護的人，隻是，當真有這一個人毫不猶豫地保護她時，若說不感動也是假的。

    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蘇以安朝著威壓傳來的方向望去，越看，她的臉色越差。

    “鬼帝看來已經大成了，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她眼神一黯，鬼帝的出現，就是一場浩劫，所有人都無法逃脫......修道士尚且難有自保之力，普通人又該如何？

    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就算隻為了那些她珍視的人，她也要一試！

    她的眼睛忽亮了起來，道：“我們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隻是大成的話，如果破壞掉七煞鬼陣，還有一線生機！”蘇以安冷靜下來，大腦開始飛速運轉，“半日之後，就是破陣的最佳之期。”

    “的確如此，但我們破陣的機會，隻有一次。”

    而且...十死無生......

    後麵這句話，解縉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即便說了，她也不會改變決定，她從來都是倔強地讓人心疼......

    過去她向他請教演技的時候，總是不知地疲憊地糾正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哪怕是一個微小的細節，大家隻看到她飛速的進步，卻不知她背後受了多少苦和累......天賦，有時候也是需要汗水來澆灌的。

    或許，也是從那時起，他真正動了心，喜歡上了這個既聰明又努力的姑娘......

    這次，反正有他護著，總歸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解縉拉緊了蘇以安的手，“不管如何，我和你一起破陣。”他笑了，眼中仿佛有璀璨星光。

    蘇以安一愣，壓下的情緒再次翻滾起來。

    破陣的危險，她又豈會不知，為了讓鬼帝順利出世，鬼界一定會派重兵保護大陣，破陣，可以說是危險至極......

    可是，解縉卻這麽輕易地答應了她近乎任性的請求，似乎隻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有些人，平日裏話不多，卻總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遇見解縉，她實在是三生有幸......

    ————

    蕪山地處偏僻，附近沒有旅館，蘇以安索性決定就在山腳附近住下來，她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既不會離得太遠，也不會打草驚蛇。

    解縉是個很細心的人，不僅備好了帳篷，連食物也準備得很是妥帖。

    許多修道士不重口腹之欲，可蘇以安卻並不在其列。

    篝火前，解縉把食盒遞給了她，溫聲道：“以安，這是我做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大概用了特殊的保溫處理，食物尚保持著餘溫，裏麵是蘇以安最喜歡的紅燒排骨，肉質細膩，色香味濃，直讓蘇以安食指大動。

    吃了幾口，蘇以安笑著讚道：“味道很不錯，懷瑾你若是去當廚師，一定是五星級大廚。”

    “你喜歡就好。”火光的照映下，解縉的神色顯得有些落寞，“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我喜好美食，所以便自己學著做，也隻有在品嚐美食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像一個真正的人......”

    蘇以安從未見過解縉這般模樣，此刻她才意識到，他心裏到底潛藏著多大的哀慟......

    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想了想，她道：“不管別人怎麽看，在我心中，懷瑾從來都是這世上最好的人，我會一直陪著你......”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解縉笑了，冷冽的眉眼變得生動起來，“我是一個被上天拋棄的人，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聞言，蘇以安臉上一紅，認真道：“懷瑾，你沒有被上蒼拋棄，你還有你的粉絲...至少，還有我......”

    說到最後，蘇以安的聲音小如蚊音，臉更是漲得通紅。

    “恩，我還有你。”

    解縉點頭，神色溫柔。

    他緩緩走到蘇以安麵前，輕輕抱住她，俯身，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鄭重道：“此生，我解縉定不負你，若有違此諾，必魂飛......”

    蘇以安忙捂住他的嘴，怒道：“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不管未來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瞧她緊張的模樣，解縉臉上的笑容越發溫潤，如和煦的日光，又如拂麵的微風，“我會好好的，畢竟，我還沒向你求婚呢！”

    “你真是......”蘇以安沒好氣道：“油嘴滑舌。”

    “隻要你喜歡，我是什麽樣一點都不重要。”解縉勾唇，“我可以變成任何你喜歡的模樣。”

    猝不及防，蘇以安被解縉緊緊抱住，吻了個正著，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感受著他的呼吸，她隻覺得無比安心。她順從地閉上了雙眼，開始回應起他來。

    天際下，一對璧人緊緊相擁，吻得忘情，連月光，似乎也變得了柔和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