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

    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冷。

    每到這個時候，木塵總是比較懷念夏天。可是當他熱的汗流浹背時，偏偏又懷念這個時節。

    木塵起的很早，獨自一人在宮闈中散步。

    他打算今天就動身，前往大理國。

    突然，木塵看到一個人迎麵走來。

    是張千智。

    張千智還是白麵，胡須也沒有更濃密，頭上還是帶著一個書生帽。

    木塵本不想與他打照麵，但是有些事你想多卻偏偏躲不過。

    張千智微笑著，道“沒想到這麽冷的天，木少俠也會這麽早起來散步”

    木塵微笑道“張丞相豈非也一樣？”

    張千智道“我平時不會起這麽早的，不過我聽說木少俠今天要動身去大理？”

    木塵點點頭。

    張千智笑道“是這樣。皇上為了木少俠一直以來對太子的照顧，以及這次出訪大理表示感謝，特請木少俠去東殿一聚”

    木少俠道“哦？”

    張千智道“可在下知道木少俠要離開，又怕錯過了時間，皇上怪罪，所以才這麽早來請木少俠”

    木塵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一定要去”

    張千智道“多謝”

    木塵道“可是這裏距離東殿很遠，我走過去要很長時間，可不能讓皇上久等”

    張千智道“那木少俠以為如何？”

    木塵突然縱身躍起，躍到宮牆之上，道“我必須快些過去，你要快跟上來啊”

    接著，木塵就開始在宮牆上翻越。

    其實他的速度並沒有比走路快多少。

    許多侍衛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發笑。

    ——這駙馬爺還有喜歡到處亂跳的喜好？

    木塵並沒有理他們，而是時不時的向後看看。

    一開始他還能看見張千智苦著臉跑著追趕他，後來他就完全看不到張千智的身影。

    待到木塵到達東殿時，張千智還沒有來。

    一直等了有一刻鍾，張千智才氣喘籲籲的跑過來。

    木塵仔細打量著他。

    張千智已經累的滿頭大汗，這麽冷的天氣，他的衣襟也被汗水打濕，麵色通紅。整個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大口呼吸著。

    ——難道他真的不會武功？看他的樣子，難道真的隻是一個謀士？

    這些問題還沒等木塵想出答案，張千智卻已經開口說話。

    張千智有些憤怒的道“木木少俠，你你為什麽要要愚弄老夫？”

    木塵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這不是為了不讓皇上久等嗎？可我沒想到，沒有您的引見，我是見不到皇上的，所以就隻有在此等候了”

    張千智不再說話，還是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就好像一個佝僂的老人。

    待到張千智恢複過來，才對木塵道“跟我來”

    東殿是沈德給司馬韶安排的住處，兩人都是皇帝，住的行宮自然也要平級，所以這個宮殿也很大，跟沈德的行宮為同一種結構。

    推開朱紅色的大門，木塵走了進去。

    裏麵同樣也有一個龍椅。

    不過卻沒有文武百官，龍椅上坐著一個人。

    司馬韶。

    木塵走上前，行禮道“草民木塵，拜見皇上”

    張千智也施禮道“微臣張千智叩見皇上”

    司馬韶點點頭，意示兩人免禮。

    司馬韶道“木英雄，本皇得知你今日要出訪大理？”

    木塵道“是”

    司馬韶道“多年來你一直照顧太子，太子也經常在我麵前提起你，本皇本想感謝你，但是卻沒想到你竟這麽快就要離去”

    木塵笑道“皇上不必客氣，我與三弟是八拜之交，我照顧他是我身為大哥的責任”

    司馬韶笑道“好，太子果然沒看錯你”

    他頓了頓，突然問道“木英雄，你以為身為男兒，當如何實現自己的抱負？”

    木塵沉思片刻，道“當忠君為民，齊家治國，方才可謂大丈夫”

    司馬韶道“好，卻不知木英雄願不願意做大丈夫？”

    木塵苦笑道“皇上的意思，草民不懂”

    張千智道“皇上的意思很簡單，若是木少俠肯為我北朝效力，皇上必定重用你”

    司馬韶不說話，隻是在微微點頭。

    張千智道“木少俠要知道，你雖為丐幫的長老，卻也是個乞丐，無論多大有名堂，最終也隻落個草民的稱銜”

    司馬韶道“若木英雄肯為我出力，我可以立刻讓木英雄做護國大將軍”

    木塵終於懂的司馬韶為何要見自己了，原來是為了拉攏自己。

    木塵苦笑道“皇上的好意草民心領了，不過我身為西朝的駙馬，皇上這樣拉攏我，是不是不太符合情理道義？”

    司馬韶臉色一變，說不出話。

    張千智立刻道“木少俠，你要知道，這帝王之道若是與俠義之道混為一談，那便是一個笑話”

    木塵道“嗯？”

    張千智道“當年西楚霸王項羽出於道義不殺劉邦，結果你是知道的”

    木塵道“我知道”

    張千智道“我之所以讓皇上啟用你，是因為懂的隻有會收斂人才的君主，才可以成為最後的霸主”

    木塵不由得佩服他的聰慧，他這一句“他讓皇上”用的真妙。本來挖牆角這種事是見不得光的，這種道德敗壞的事自然不是皇上該幹的，張千智這一句話，將所有的過錯和罵名都攬到自己身上，為的隻是保住君主的清譽。

    木塵淡淡道“難道皇上有意做中原霸主？”

    司馬韶道“天下一統本就是大勢所趨，本皇可以保證不挑起戰端，卻不能保證他人也如此喜歡和平”

    木塵突然笑道“說的好，不過就憑皇上這一句話，就讓一個人才加入您的陣營，是不是顯得我太廉價？”

    張千智冷笑道“不知你想如何？”

    木塵道“你也說我是個乞丐了，而且還是個廉價的乞丐”

    張千智道“你想要錢？”

    司馬韶道“好，你開價”

    木塵微笑著走到張千智麵前，道“我想讓張丞相出這筆錢”

    張千智道“隻有閣下願意助我，在下願出這錢”

    木塵大笑道“好，爽快”

    他盯著張千智，一字字道“我要四萬四千四百兩”

    張千智也盯著木塵，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

    木塵說的是張千智給黑白龍鳳的傭金，這個數字很特別，張千智不可能聽不出來。

    但是張千智無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就好像根本沒聽過這個數字。

    過了許久，木塵才道“如何？”

    張千智苦笑道“不行”

    木塵詫異道“為何？”

    張千智道“在下為官兩袖清風，家裏數十口人僅靠俸祿過日子，哪裏有如此多的銀子給閣下”

    木塵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算我們有緣無分”

    說罷他便轉身要離開。

    司馬韶道“留步”

    木塵停下腳步，轉身道“不瞞皇上，即使張丞相出得起這四萬兩銀子，草民也不會答應您的要求”

    司馬韶道“為何？”

    木塵苦笑道“也許，是因為我習慣了另一種生活，亦或許是我不太喜歡戰爭”

    他的確不喜歡戰爭，可是戰爭偏偏是無法躲避的。

    張千智突然道“木少俠，這可是一個名留青史的機會，望木少俠三思”

    木塵笑道“名留青史又有何用？孔夫子為儒家大成者，雖然名垂千古，但是生前縷縷不得誌，一生勞累奔波，這種人我很敬佩，但我卻不羨慕”

    司馬韶道“木英雄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木塵道“這事情我想的很明白，不過皇上不要擔心，三弟的事便是我的事，隻要我還活著一天，就會竭力做兄弟該做的事”

    這句話是木塵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的話也隻能說到這。

    司馬韶沒有再留他。

    ——十幾年後，司馬雲軒回憶說當年張千智的確去找過他，想讓他勸木塵。但是司馬雲軒拒絕了，因為他知道，作為木塵兄弟，必須學會尊重木塵。

    其實尊重兄弟也是在尊重自己，隻有懂的尊重自己的人，才懂得如何做別人的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