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塵也看著他們。

    段辰風突然道“木先生，朕的故事已經講完了，若木先生要殺朕，便可以動手了，朕已吩咐過侍衛，他們不會為難你”

    白冰突然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駕到自己的脖頸之上，道“皇上若要死，妾願與皇上共赴黃泉”

    段辰風失聲道“胡鬧，你這是做什麽？”說著他便上前去搶白冰手裏的匕首。

    白冰突然站起身，退步三尺，道“皇上莫要阻攔臣妾，皇上與臣妾相識二十餘年，待妾如何，妾又豈能不知？不過妾已經下嫁於向安，受其淩辱。”

    她說著，淚已經留了下來，繼續道“三哥對五妹的感情，妹全都記在心裏，相信三哥也懂的妹並非因三哥的身份而嫁於你，隻是現在三哥要死，妹又豈能獨活？”

    木塵道“你當真要和他一起死？”

    白冰含著淚道“白冰前半生未尋得一位真心人，現在尋得了，死也無憾，隻希望木先生成全我們”

    段辰風的眼裏似也要留下來，道“五妹”他隻說了兩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木塵突然站起身，拍手笑道“好，好一對苦命鴛鴦”

    段辰風道“若木先生要手動，就動手吧，朕隻望木先生能讓我們夫妻二人共赴黃泉，永不分離”

    木塵笑道“你們都死了，那太子能否順利登基就不得而知了，畢竟隻有你們兩個人知道皇子在哪個大臣家裏”

    段辰風道“若木先生相信我們，我們也信任木先生”

    木塵道“你想讓我幫太子順利登基？”

    段辰風道“正是”

    木塵擺擺手，道“算了，這種事我已經見得夠多了，這種事除了會給我帶來麻煩，什麽好處都沒有”

    他到白冰麵前，突然出手，將白冰的匕首奪過來，道“你們兩人的武功都不低，為何不試試反抗呢？”

    白冰被嚇了一跳，立刻撲到段辰風的懷裏痛哭。

    段辰風歎了口氣，道“朕自從當了皇帝，就也在沒用過功夫了，隻怕早已經生疏，更何況木先生的功夫已經今非昔比，我們隻求木先生成全我們”

    木塵歎了口氣，將匕首反過來，交給段辰風，道“算了，找皇子這種事太麻煩了，這種事還是你們去做吧”

    白冰突然停止哭泣抬頭用奇怪的眼光看向木塵。

    段辰風道“木先生，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不殺朕？”

    木塵歎氣道“我若殺了你，你怎麽去找你的皇子呢？”

    段辰風立刻展顏大笑，雙膝彎曲。

    木塵立刻用劍鞘擊打段辰風的膝蓋，段辰風受疼，又站直。

    木塵道“作為君王，怎麽能隨便下跪？”

    說著，將匕首放到段辰風的手上。

    白冰道“多謝木先生”

    木塵微笑道“不客氣”

    段辰風道“木先生為何”

    木塵道“我不殺你們，原因有兩個，一個是你們感情這麽好，而我又偏偏不是一個愛拆散情人的人”

    白冰的臉有些紅，又將頭埋入段辰風的懷裏。

    段辰風笑了笑，摟住白冰的肩，對木塵道“多謝”

    木塵道“要感謝就感謝你自己吧，若不是因為你是個好君主，百姓愛戴，我也不會回心轉意了”

    段辰風道“這是第二點？”

    木塵點點頭，笑道“如果這世上多幾個你這樣的君主，也許天下就能永享太平了，我若殺了你，豈非對不起更何大理國的百姓，豈非成了千古罪人？”

    段辰風好像有些驕傲，身板挺得更直了些。

    木塵道“好，我走了”

    段辰風道“等等”

    木塵道“還有何事？”

    段辰風放開白冰的肩，白冰也離開了他的懷。

    段辰風左手持匕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隻聽一聲尖叫，段辰風的兩根手指便掉了下來。

    那一聲是白冰叫的。

    木塵失聲道“你這是做什麽？”

    段辰風的頭上已經冒出冷汗，道“既然木先生答應了老四要取我的命，就必須有個答複，我也知道木先生從不失信於人，所以這兩根手指，就當是答複吧”

    他咬了咬牙，才繼續說道“更何況我以後都用不上這兩根手指了，一陽指也不需要了”

    說著他取出一塊布，包住自己的斷指，交給木塵。

    木塵接過布包，歎了口氣，道“看來我放過你，是對的”

    走出宮門的時候，他看到許多太醫正忙趕去著為段辰風治傷。

    木塵也希望段辰風能不負自己的期望，不讓自己後悔做了這個決定。

    “我要你保證，從今以後的二十年之內，不可向中原發兵，不可與任何一個國家挑起戰爭”

    這是木塵離開之前對段辰風說的話，也是他跟段辰風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段辰風。

    後來段辰風的確沒有發兵，二十五年內大理國都沒有向中原發兵。

    離開皇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木塵從未如此輕鬆過，他找了一個酒樓，大醉一場。

    其他客人沒人知道木塵為何要醉，但是如果他們知道，一定會被嚇一跳的。

    九月一日。

    醉過一場之後，木塵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新衣服，束好發髻，乘著馬駒，返回西朝。

    他從沒如此輕鬆過，他也想不到這件事會解決的這麽容易。

    所以說，有些事看起來麻煩，解決起來卻很簡單。

    人生本來就有許多事情是想不到的，木塵在江湖這些年，已經完全理解了這句話。

    這些年，他經曆了無數次的歡樂，也承受過無數次的痛哭，但是好在他從沒有放棄，並且堅持了下來。

    “想不到”未必是一個貶義詞。

    人生不就是因為有這些想不到，才會變得更有趣嗎？

    九月六日，霜降。

    天氣愈來愈冷，但是木塵的心卻如火一般熱烈。

    他終於趕回去了，在重陽節那天。

    馬蹄踏在楓葉上，踩碎了葉上的霜。

    木塵走到老小子身旁，看著凍僵的屍體，心裏突然後悔當時為什麽沒有將他埋葬。也許他想不到他還會再回來。

    不過木塵還沒有忘記他。

    好在近幾天太冷，屍體沒有腐爛的太厲害，木塵在地上刨了一個坑，將老小子的屍體埋葬。

    墓碑是木塵在城裏找人刻的。

    “江南五絕老小子之墓”

    木塵在墳前有挖了一個坑，將段辰風的斷指埋了下去，然後墓碑立在上麵。

    他做完這一切，上馬，拿起酒壺喝了口酒，喃喃道“這也算是給你一個交代”

    然後他微微一笑，輕喝一聲，馬兒緩緩向前走去。

    一片楓葉落在墳頭，又被吹起，飄向遠方

    一路前行，走到一處小橋。

    潺潺流出水，楓葉簌簌聲，令人心起蕭瑟孤寂之感。

    看到這景象，木塵突然也高興不起來了。

    木塵望見橋上有一仗劍少年在獨自步行。

    他策馬過去，笑道“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少年停下腳步，吃驚的看著他，道“你為何要載我？”

    木塵笑道“不為什麽”

    少年道“你我非友，所以不必了”

    木塵笑道“你打算去哪？”

    少年道“我說過不必了”

    木塵笑道“我隻是問問，又沒說載你”

    少年道“我要去江湖”

    木塵眼裏笑意突然消失，道“江湖？你知道江湖在哪嗎？”

    少年道“我總會找到的”

    木塵道“你這麽確定？”

    少年道“我隻知道，有人已經在江湖”

    木塵道“誰？”

    少年道“木塵、邊曉楓、林紅月、花妙如，這些人都在江湖中，而且他們都很有名氣”

    木塵現在卻不知該不該笑，所以他隻有苦笑。

    “你想做他們那樣的人？”

    少年道“是，他們能找到江湖，我也能”

    木塵苦笑道“可是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想在江湖中呆著”

    少年突然用異樣的眼光瞪著他，道“你知道？你難道認識他們？”

    木塵猶豫了很久，才道“不，我不認識，也不知道”

    少年道“好，那你就不該說這些話，你走吧”

    木塵輕歎道“好，我走”

    他不想告訴這個少年自己的身份，也不像去改變這少年的命運。

    每個人的命運都是由自己決定的，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別人最好還是不要去幹涉。

    一切順其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所以木塵離開了，隻有那少年在孤獨的行走。

    馬蹄聲伴著呢喃聲:

    回望玉樓金闕。正水遮山隔。風兒又起，雨兒又煞，好愁人天色。兩岸荻花楓葉。爭舞紅吹白。中秋過也，重陽近也，作天涯行客。

    秋象更濃，秋風更冷，秋意更殘。

    一片楓林，一樹落葉，一個獨孤的浪子。

    實在沒有比這更能體現秋的蕭瑟孤寂之感。

    複年之春，蕭瑟的景象終會消失，但浪子的孤獨和寂寥卻不會散去。

    如果你孤獨，你就要學著去改變這種狀態。孤獨久了，你就會在心裏安慰自己，讓自己接受孤獨。時間久了，你就會習慣孤獨。

    習慣孤獨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去改變。

    因為習慣並不意味著喜歡這種狀態，隻有在某些特定的時候，你才會理解孤獨是多麽可怕。

    這種理解可以讓你一輩子忘不掉。

    如果你不改變，就永遠不知道這世界的美好。

    所以一旦有機會，就要讓自己遠離孤獨，最好永遠不要與孤獨為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