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風緩緩走向木塵。

    他的臉上帶著微笑。

    一旁的士兵喝道“見到皇上還不下跪”

    段辰風手一揮，士兵便不再說話，將頭低下去。

    “不用多禮”

    段辰風笑著對木塵道“朕就知道你早晚會來的”

    木塵笑道“我已經來了”

    段辰風道“既然來了，那就不妨與朕敘敘舊”

    木塵看了看四周的士兵，道“以我的身份，可以與你同台敘舊？”

    段辰風正要說話，卻聽後麵的馬車裏傳出一個聲音。

    “木先生既然來了，就是我們的朋友，又何必拘泥於身份尊卑？”

    是白冰的聲音。

    木塵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段辰風笑笑，轉身登上馬車，木塵也跟著他上了馬車。

    所有人都不禁奇怪。

    ——居然可以和皇帝共乘一車。還能得到皇後的讚賞。這外地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沒等他們想明白，儀仗隊已經緩緩離去，禦旗還在迎風招展。

    一路無話。

    回到皇宮，木塵又被驚住。

    斑駁的石階，覆苔的宮宇。以及大半荒廢的庭院，這一幕幕景象都在衝擊著木塵的思想。

    ——這裏真的是皇宮？皇上怎麽會住在這麽破爛的地方？

    其實這裏並不算太爛，隻不過是相對於其他幾國的皇宮而言。

    回到宮中，百官散去，唯剩木塵和一個小太監還跟著段辰風。

    還是沒人說話。

    進入偏殿中。

    小太監對木塵道“請你在這等候，皇上去更衣了”

    木塵便坐在偏殿中等待。

    約莫一刻鍾後，段辰風才緩緩走來。

    他一進門便道“讓木先生久等了”

    木塵道“見到皇上不用跪拜，這種特權已經讓我很滿意了，久等一會又算得了什麽呢？”

    段辰風笑道“坐”

    木塵道“請”

    兩人對坐，中間為一樟木桌，桌上有一小香爐，香爐內正冒著煙。

    除香爐外，還有一壺茶。

    段辰風親自為木塵斟茶，推送到木塵身旁。

    “你下去”

    這是段辰風對那小太監說的。

    小太監應聲退下。

    木塵喝了一口茶，道“好茶”

    段辰風笑道“我國本就產好茶”

    木塵道“這茶是哪裏買的？我一定要帶些回去”

    段辰風笑道“這茶是朕親自栽種的，若木先生看得上，朕命人采些與木先生帶回去”

    木塵有些動容，問道“你親自種的？”

    段辰風道“嗯”

    木塵道“原來皇帝並不是他們說的這麽忙碌”

    段辰風笑道“朕也隻是陶冶情操，這些茶多大是皇後幫朕種的”

    木塵點點頭，又喝了口茶。

    茶喝光，段辰風再為木塵斟上。

    木塵道“方才我來之時，看到宮前的石階都已覆蘚斑駁，皇上為何不派人打掃？”

    段辰風道“這裏是偏殿，朕一般很少來，宮裏的人很少，所有人各司其職，也就不必麻煩他們”

    木塵笑道“想不到，想不到”

    段辰風道“想不到什麽？”

    木塵道“想不到你真的如此廉潔，看來百姓們對你讚頌，都是肺腑之言”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若是以後找個歸宿，想必你這裏一定是首選”

    段辰風道“木先生說笑了”

    木塵擺了擺手，突然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突然過來嗎？”

    段辰風道“朕若沒有猜錯，應是為了屯兵一事”

    木塵道“不止這一件事”

    段辰風道“還有何事？”

    木塵道“老小子找過我”

    段辰風的神色突然一變，勉強笑道“是嗎？他現在怎麽樣？”

    木塵道“他願用一死，換我一個條件”

    段辰風苦笑道“殺朕？”

    木塵點點頭。

    段辰風道“你同意了？”

    木塵道“他已經自盡了”

    段辰風苦笑道“看來老四這次終於聰明了一次”

    他繼續道“想必木先生應該知道，朕與你的舊仇並不深”

    木塵道“可你是林紅月的人，我與他的仇可不淺”

    段辰風想笑，但是他現在連苦笑都笑不出了，隻是道“看來木先生已經聽了一個故事，卻不知在木先生殺朕之前，有沒有興趣聽另一個故事呢？”

    木塵道“如果你要說，我也攔不住”

    段辰風道“木先生是不是聽老四所言，以為朕是一個弑兄娶嫂的混蛋？”

    木塵道“你是不是關係已不大”

    段辰風道“不錯，這種私事本與木先生，不過朕以為木先生一定很想聽聽朕為何會登上這皇位”

    木塵在等他繼續說。

    段辰風果然繼續道“當年林紅月剛出關，要在江湖上闖出名堂，所以他就找到了唐家堡，要唐家堡臣服，唐家堡畏懼向天宗的勢力，便歸順於他，而我們五絕當時已投靠唐家堡，所以借著這件事，我們也順勢投奔了向天宗，希望借他之力，幫朕登位”

    木塵道“你們投奔每個勢力的目的都是這個”

    段辰風繼續道“後來我們成功了，我們潛入宮中，發動宮變，皇親國戚在一夜之間都已死傷殆盡，朕成為了皇位的首選繼承人”

    木塵道“然後？林紅月沒向你提條件？”

    段辰風道“他為人精明，這種機會他如何能放過？不過朕登基後看到國內政業荒廢，官員招財納賄，百姓苦不堪言，名不聊生，於是我朕便以此為由，說朕要整頓內政，輕徭薄賦，隻有國強，才可出兵幫他，一統中原”

    木塵道“你現在已經做到了，所以你現在打算出兵了？”

    段辰風搖搖頭，繼續道“這其中還有一件事。朕本無意發兵中原，而林紅月總是派人催促，於是朕便坦言告訴他”

    木塵道“你反悔了？”

    段辰風苦笑道“這個國家剛有些繁興，朕總不能讓百姓重現水深火熱之中”

    木塵道“有道理”

    段辰風道“多謝理解”他頓了頓，繼續道“朕本以為擁兵自守，林紅月也不敢來犯，卻沒想到他用奸計害死大哥，借而嫁禍給朕，說是朕怕大哥位高權重，才除掉了他”

    木塵道“這個理由的確高明，帝王之道，本就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段辰風歎了口氣，道“你也知道老四這個人，十分擁護大哥，大哥死後，他便認為朕不顧兄弟情義，一心要為大哥複仇，無論朕如何解釋，他都不信”

    木塵道“他的武功是你廢的？”

    段辰風道“是林紅月。老四屢屢刺殺朕，不成，朕便將他在牢裏關上數十天，再放了。”

    不知何時，他的眼中布滿血絲，有些憤怒得道“後來林紅月命人潛入皇宮，假扮成士兵，在牢裏挑斷了老四的手筋”

    木塵顯得有些驚訝，他實在想不到事情會向這個方麵發展。

    段辰風道“朕知道你可能不會相信，老四刺殺了朕二十七次，朕放了他二十七次，你應該明白，這種事一次就是死罪”

    木塵道“我明白”

    不過他立刻又接著道“可他為什麽不直接殺你？”

    段辰風道“朕已經暗中啟好書信，若朕一死，太子立刻繼位，全麵抵抗林紅月”

    木塵道“太子呢？”

    段辰風道“朕已經將他寄養在一個大臣家中，除了朕和皇後，沒人知道他在哪，就連那個大臣也不知道”

    木塵道“所以林紅月不能殺你，他若想讓大理出兵幫他，就隻有靠你”

    段辰風道“不錯，他陷害朕，也隻是為了逼迫朕聽命於他，但是他不敢殺朕，除非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已經不需要朕”

    木塵道“所以你屯兵邊界而不動，就是為了防止林紅月對你用兵？而並非想入侵中原？”

    段辰風點點頭，道“朕聽聞他得了南朝兵權，所以才增兵邊防”

    木塵暗暗讚歎段辰風的智慧，用林紅月牽製他的辦法牽製林紅月。

    真不愧是五絕中最有智慧的人。

    不過五絕現在還剩幾個人？

    木塵突然問道“向安呢？”

    “向安已經死了”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是白冰。

    接著，木塵便看到白冰向自己走來。

    白冰也已變得更美麗，這種美麗並不是指外表，而是指氣質。

    白冰走到段辰風身旁，道“臣妾參見皇上”

    段辰風拉起她的手，道“免禮，來坐”

    白冰坐到段辰風身旁。

    木塵道“你說向安死了？”

    白冰笑道“不錯，死了。不過向安雖死了，但是白雲寺內卻多了一位念禪大師”

    木塵突然笑了，喃喃道“他本為出家人，終為出家人，這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不錯的歸宿了”

    白冰道“木先生想不想知道他為何會出家？”

    木塵道“與你有關？”

    白冰道“是李彥光”

    木塵突然想到李彥光的事，他的確記得李彥光參與到了這其中。

    白冰道“李彥光挑撥我與向安的夫妻關係，又將皇上牽著進來，由此激發我們的矛盾”

    木塵道“他的目的呢？”

    白冰道“你廢了他一隻手，他現在的最大願望，就是殺了你報仇，而我們當時又是你的敵人，他若能取得向安的信任，就可以借我們來對付你，而且他還可以借此瓦解我們”

    木塵道“瓦解你們，為什麽？”

    段辰風道“因為他也想除掉我們五個人，這樣一來，他在江湖中的地位就大大提升了，而他若想除掉我們，就必須瓦解我們，一個一個下手”

    木塵道“這麽好的主意，一定是他那好妻子孫曦芸想出來的了”

    白冰道“不錯，就是那個狐狸精”

    木塵道“狐狸精？”

    白冰道“孫曦芸雖然名義上是李彥光的妻子，但是她暗地裏和林紅月不清不楚，我親眼見過他們做苟且之事”

    木塵這才顯得有些吃驚，道“李彥光不知道？”

    白冰道“女人偷人哪裏有讓丈夫知道的道理？”

    木塵不說話。更何況像孫曦芸這種聰明的女人，自然要貼著更有權勢的男人。

    白冰道“不過我也要感謝李彥光，我一心一意待向安，向安卻一直懷疑我，還經常斥責我，不過幸好三哥一直待我很好”

    說著她又拉緊了段辰風的手。

    木塵笑了笑，感情這種事情，本就是誰也說不清的，一個人若是選錯了對象，就算付出再多的感情也沒用。

    他看著段辰風和白冰，心裏也在默默地祝福他們。

    木塵突然問道“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李彥光的陰謀，又為何不殺了他？”

    段辰風道“木先生既然說起了這件事，朕便要提醒木先生，我們之所以不殺李彥光，就是一個他突然學了一種劍法，十分犀利，我們根本殺不了他”

    木塵來了興趣，笑道“什麽劍法？”

    段辰風道“歸雲劍法”

    木塵的笑容僵住了，喃喃道“不可能”

    段辰風道“我們絕不會看錯，那劍法與木先生使出的一摸一樣，更何況既然木先生奇遇得到了劍法，李彥光為何就不可以呢？”

    木塵無法回答，他也知道的確有這個可能。

    若不是李彥光有什麽特殊的本事，如何在華山之上打敗青城派掌門？有如何成為林紅月的一條尾巴？

    三人突然都不說話，段辰風和白冰看著木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