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智道“那你說說，是何人助我？”

    木塵道“不要急，你忘了我還有一點沒說”

    張千智道“哦？你說”

    木塵道“我相信你是一個很清廉的官員，更相信你不會去做貪汙那種肮髒的勾當”

    他這話顯然是在誇張千智，但是張千智的臉上非但沒有笑容，反而表情變得更僵硬。

    木塵道“還記得我曾經拜訪過你嗎？”

    張千智道“你是來探我的底？”

    木塵道“不錯，那次我真的被你的生活窘境駭住，莫說我，天下誰都想不到你張大相國住的地方居然還不如一個挑糞工”

    張千智終於露出了微笑，道“莫說你，我自己也想不到”

    他歎了口氣，苦笑道“我苦日子過慣了，本以為得了官職，可以享享福，但是那些宅子實在太大，總感覺少了些人情味”

    木塵道“這就是你不肯住官邸的原因？即使這樣，你也不該如此清貧，朝廷每年都會給你俸祿才對”

    張千智苦笑道“我本來也和你想的一樣，卻不知自己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木塵道“為何？”

    張千智道“當你有了名聲，有了金錢，麻煩也會隨之而來，你知不知道？”

    木塵歎了口氣，他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張千智道“有權的會主動與你結交，來打到他的利益目的，有勢的會拉攏你，壯大他們在朝廷的勢力。而無權無勢的，隻有每天纏著你，讓你給他們尋出路，更何況你已有了身份，對這種事也不敢隨便拒絕”

    木塵歎氣道“看來成功的人，也未必沒有煩惱”但他又突然笑了，道“可是像張相這樣的人，一點會想出一個好辦法來解決這些問題的”

    張千智苦笑道“人情世故，世態炎涼，本就是如此，就算是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木塵道“可你總歸會想出來的”

    張千智道“我的確想出來了，我已改革官場清廉為幌子，讓皇上壓下了我多數的俸祿。”

    木塵道“然後呢？”

    張千智拍了拍手，一臉驕傲的道“你想想，官場上除了我誰會主動上交俸祿，隻為了那莫須有的清廉之名？又有誰原因跟一個沒錢的人打交道？”

    木塵讚歎道“這樣一來，不但沒人願意拉攏你，更沒有人會給你添麻煩”

    他也不得不承認，這雖然是委屈自己，但是卻是減少麻煩的好辦法。

    既沒了麻煩，也贏了名聲。

    就如同生活中，你若想避免麻煩，就要學會抑製自己，不要貪圖玩樂，否則麻煩必將接踵而至。

    張千智也顯得很驕傲，這樣的辦法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事實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所以生活中，真正會避免麻煩的人少之又少

    木塵歎道“你這的確是個好辦法，隻是要知道，聰明往往會被聰明誤的”

    張千智臉上的笑容又消失了，道“什麽意思？”

    木塵道“你還記得你找黑白龍鳳殺張千忠的事嗎？”

    張千智冷笑道“隻可惜沒成功，他們還被你們收買了”

    木塵微笑道“那不是重點，我在乎的問題是，他們說你給的報酬是四萬四千四百兩”

    張千智冷冷道“你知道的真不少”

    木塵道“這麽說來他們並沒有騙我”

    張千智閉上了嘴，他發覺他已經上了眼前這年輕人的當，所以他拒絕繼續上當。

    但是木塵卻不是個傻子，既然對方已經入套，那麽自己就必須把這個圈套做大。

    木塵道“我去你家的原因不僅僅是為了看你，更是為了驗證我的想法”

    張千智想問“什麽想法？”

    但是他沒有問出來，他怕這又是一個圈套。

    木塵卻不問自答，道“你家裏家徒四壁的樣子我見過，我也給向周圍人打聽了，我實在想不通，你是如何出的起那四萬多兩銀子的？”

    張千智冷冷道“也許我隻是裝的，為了就是攢錢買殺手”

    木塵笑道“是嗎？你已經要求皇上減俸祿，以你現在的俸祿，想要攢到四萬兩，恐怕一百年都不夠，難道你告訴我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打算要殺你的親哥哥了？”

    張千智不說話，他已經說不出來了，隻能等著木塵繼續說。

    木塵道“所以，這筆錢一定是有人幫你出的，而那個人，就是給你武功秘籍的人，才是想殺張千忠的真正凶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自然，好像這並不是猜測，而是事實。

    張千智的臉上卻越來越難看，就好像是一個老人幫自己孫子掩蓋偷糖的罪名，卻被人看穿一般，那種心情實在不好受。

    木塵道“能給你武林秘籍，給你萬兩銀子，又能讓你心甘情願去害親生哥哥的人，隻有一個人”

    他說到這，便不再說下去，而是微笑的看著張千智。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自信，好像有一個答案已經在他心中，但是他就是不說出來。

    “皇上”

    最終，是張千智說出來的。他實在忍受不了木塵的眼神和內心的煎熬。

    木塵點點頭，並不覺得驚訝，如果答案不是皇上，他才會驚訝。

    因為在北朝，能完成這三個條件的，也隻有皇上一人能做到。

    木塵道“為何？”

    張千智不說話。

    木塵道“你既然已經說到這裏了，還不肯繼續說？再堅持又要什麽意義？”

    張千智歎了口氣，道“因為皇上皇上他心疑”

    木塵道“心疑什麽？”

    張千智道“大哥，大哥他手裏掌握著兵權，手中的權利很大，皇上怕他謀反”

    木塵失聲道“原來這一切都是皇上的心鬼？”

    張千智點點頭，道“皇上曾經告訴我，說他很不放心大哥，想把大哥除去，於是他便讓我動手”

    木塵道“你們是親兄弟，皇上怎麽會讓你去幹這件事？”

    張千智道“因為我們張家的人，無論何時，都是忠心為主，我們兄弟七個皆是如此”他歎了口氣，道“更何況君主的帝王之術，豈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可以左右的？”

    木塵道“所以你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除掉隱患？”

    張千智道“這種不光彩的事，當然要找一塊遮羞布”

    木塵道“所以你們便冤枉他謀反？”

    張千智點點頭。

    他道“我從未想過要殺害兄長，所以我沒有親自去殺他”

    木塵道“他不知道你會功夫，所以你親自殺他，成功幾率會更高”

    張千智點點頭，道“我沒有這樣做，而是派了殺手，我也知道殺手必然失敗，但是我還是這樣做了”

    木塵道“為什麽？”

    張千智道“因為我希望這件事情暴露給他，能讓大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讓他永遠不要出現在北朝，可誰想到他遇到了你，還在祭祀大典上出現”

    木塵道“所以你就將罪名都攔到自己身上？”

    張千智隻是笑笑，不說話。

    木塵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張千智詫異的看著他。

    木塵道“我早已派人打聽過，皇上美名滿京華，人人都誇讚他是一個德君。但是誰也想不到，百姓眼中的德君，居然是一個可以為了權利不擇一切手段的陰狠之人”

    張千智道“你說對了，不過這樣的話絕不能給其他人聽見”

    木塵道“可是祭祀大典上張千忠突然出現，將事情的原委告知各國使臣，雖然矛頭直指你，但我想，總有聰明人會看透這一切”

    張千智道“到時候君上的仁義美名不再，人心動蕩，人民憤懣，國家必亂”

    木塵道“你為了你的主子，所以把所有罪名都來攔到自己身上，皇上也不過落個被奸佞所騙的笑稱”

    張千智歎氣道“笑稱總比罵名好，不是嗎？”

    木塵看著他，戰立良久，才歎氣道“所以我說你真的是一個忠臣”

    張千智苦笑道“忠臣？我現在隻不過是一個罪臣”他霍然看向木塵，問道“你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嗎？”

    木塵道“你都說了，我不能說嗎？”

    張千智板著臉道“我們不一樣”

    他們當然不一樣。任何人當了替罪羊，都會有些鬱悶，即使是自願的張千智也不例外。

    一般這樣的人，總是會忍不住將自己的故事告訴別人，他們並不是為了申冤，而是為了讓別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偉大，多無私。

    事實上，這種想法很愚蠢，非常愚蠢。

    但是愚蠢又有什麽辦法呢？

    誰又能說他們做的不對？誰也不能斷說。

    就如同誰也不能斷定，愚忠，究竟是好是壞。像張千智這樣的，你能說他做得對？不能。

    但是你也不能說他做的不對，畢竟他做到了為人臣子的本分，而這種本分，恰恰是尋常人做不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