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晁補之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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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無奈,十分的無奈,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隻好輕聲的安慰道:“美人你放心,讓南宮前去匈奴也隻是朕的權宜之計,等到日後大漢強大了朕自會將她接回來的。”
王娡聽聞這話,繼續輕聲哭泣道:“縱然是那時候南宮回來還有什麽用?那可是她一生都磨滅不了的痛苦啊!”
景帝無言,沉默半響說道:“國事維艱,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何至於犧牲自己親生女兒的幸福。”
王娡聞言不再哭泣,反而輕聲說道:“臣妾不敢逼迫陛下,隻是····隻是於心不忍,一想到南宮日後要去那北方苦寒之地受苦,臣妾就心如刀絞,所以還請陛下憐憫我母女的苦。”
景帝說道:“這些朕都知曉,美人不必再說,誠然這一次是朕對不起南宮,這樣吧,南宮在長安的這些日子,除了不去匈奴和親以外,朕可以答應南宮任何條件,縱然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朕也會派人幫她取下來。”
王娡聞言心中不由得一跳,果然被田蚡猜中了,景帝對於南宮有愧疚之情,而且這種愧疚還在不斷的加深。
於是王娡又哭泣著說道:“臣妾替南宮拜謝陛下了。”
景帝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談什麽謝,都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可這一次是朕對不起南宮,朕現在都沒有臉麵見她。”
見王娡還要再說什麽,景帝揮手說道:“你退下吧!朕累了。”
王娡無法,隻好退去,不過還是一邊走一邊含情脈脈的看著景帝,景帝見狀隻好給了她一個微笑,表明自己無事,這樣王娡才放心的離去。
見王娡走出宮門,景帝轉頭問道:“春陀,你說朕親手將南宮送去匈奴,南宮會不會恨朕?”
春陀聞言不由得一怔,而後緩緩的說道:“陛下,奴婢以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公主一定會明白陛下的苦衷的。”
景帝幽幽的說道:“苦衷?朕的確是有苦衷。”
“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以朕看天子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的可憐人罷了!內有諸侯製肘,外有匈奴為患,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就是朕不得已的苦衷。”
“但朕當年為太子時,可以肆意妄為,今為天子,為何卻以至尊之軀而送女,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春陀聞聽景帝此話,額頭已然見汗,顯然是被景帝這話嚇到了。
春陀知曉這是景帝的發泄的氣話,於是不敢答話,隻好默默的站在那裏。
········
晁府之中,晁補之三人商議完之後就已經天黑了,幾人用過晚飯就各自回房。
晁補之坐在座位之上,開始靜靜的反思。
前世的時候看那些重生者,哪一個回來不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而且都是經商、著書、賺錢、為官,甚至是主政一方,在各方中遊走,端的是好不快活。
可是到了自己這裏,若非自己是晁錯的季父,一切都是為了晁錯著想,換成另一個人就憑借著那些幹巴巴的幾句話,令三公之一的禦史大夫納頭便拜,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隻要是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會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畢竟能夠做到三公之一,晁錯豈能沒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以一個重生者的目光來看,晁錯在削藩一事上的確是昏招盡出。
比如說前文提到的,明知楚王劉戊在服喪期間飲酒作樂,反而僅僅是削了他的東海郡。
再有過於高估長安朝廷的威懾力,認為隻要一紙詔書下發,諸侯王們就會如同大臣一般束手就擒,豈不知縱然是陳平、周勃等人鏟除諸呂也是先掌握了軍隊的力量,才動手的。
還有就是吳楚七國之亂爆發,晁錯竟然建議景帝禦駕親征,自己留守京城。
關鍵時刻把皇帝推到前線,自己卻躲到京城,這豈是人臣之所為?
因此惹起朝中一批忠臣的不滿,為他人留下了口實。
蘇軾就認為晁錯“以自將之至危,與居守至安;己為難首,擇其至安,而遣天子以其至危”,危機來了,未能做到臨危不亂,指揮若定。
這些都充分的說明晁錯政·治上的天真和不成熟。
前文也已經說過賈誼和晁錯都諫言削藩,文帝沒有采納賈誼的,而景帝采納晁錯的了,因為這與當時的治國理念和形勢有關。
漢朝在武帝之前的治國理念是道家學說,都是道家派,隻不過相較與文帝溫和的態度,景帝的態度就比較激進。
但景帝沒有想到的是削藩不但觸動了諸侯藩王的既得利益,朝內也有不少反對者,而晁錯的德行節義並不足以鎮服眾人。
縱觀古今之變革者,商鞅、王安石、張居正,這三大改革家,商鞅有秦孝公的鼎力支持,而且他本人心狠手辣,所以能成事;王安石養望近三十年,身負天下才學之名,本身的德行隻能使人仰望;張居正,嗬嗬,這個首輔大臣就不用說了,他咳嗽一聲,皇帝都會抖三下。
而且蘇軾也認為削藩需要三個條件:“前知其當然,事至不懼,而徐為之圖”。
晁錯的削藩策,提出了削藩的必要性,卻未論及可行性,沒提出可操作方案;也不具備“徐為之圖”的條件。
而且所有的事實都說明晁錯未考慮周全。
當然了這是用後世人的眼光看的,也不能全盤否定晁錯,畢竟現在的大漢朝人都有曆史局限性的目光。
比如說此時的人的普遍思想都是支持分封製,因為他們隻知道周因分封而有八百年天下,而秦滅六國行郡縣製則二世而亡,這也為何劉邦分封諸侯王的原因。
固然後世任何一個人都知曉郡縣製才是曆史的潮流,但你能縱然說一百遍,西漢的人都不會認同,因為他們看到周、秦兩個活生生的例子。
想到這裏,晁補之不由的歎了一口氣,不能用後人的理念來要求前人,因為那時大家都有上帝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