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之所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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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鴇在一旁看著,暗自嘖嘖感歎著:“水靈,真是水靈,定能賣個好價錢……”

    被收拾了一遭,楚辭喊都喊累了,兩眼無神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隻可惜這次出宮連個暗衛都沒帶,如今不過是隻身一人,就算她喊破了天,也沒有半點用處。

    這些人根本沒有得見過天顏,更別說知道她就是當今皇上,俗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與他們硬拚討不到好處,反而會吃苦頭,還不如順從一些,找機會溜走才是最為關鍵的。

    心裏打定了主意,楚辭忽然老實了下來,任憑幾個女子為她描眉畫眼,待到上好了口脂,她才站起身來,讓老鴇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

    “好好好,這樣才對。”老鴇以為她是認命了,態度也好了一些,“姑娘啊,你也別怪我們,今日我這實在是有些情況,頭牌身子抱恙,百花樓裏沒有拿得出手的姑娘,賓客都來了,隻能讓你去頂一陣子。”

    身子抱恙?

    聞此,楚辭先是一愣,隨即順著杆子往下爬,“那既然如此,你是想讓我我替你撐場子對吧?”

    老鴇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是啊。”

    抓住一切可以講條件的機會,她連忙又道:“那今夜過去,你就得放我走。”

    “這是自然。”老鴇揮了揮團扇,說的一派誠懇,“媽媽我啊,還得感激你呢,否則外麵那些大爺鬧起來,可有我們受的。”

    許是看到她誠懇的模樣,楚辭有些動搖,身為一國之君,怎麽都得體恤體恤民情,做什麽都不容易,再說這百花樓裏都是姑娘,整日與男子打交道,日子過得也不舒坦,能幫則幫一把吧。

    思來想去,她末了還是點了點頭,“……好,那就這樣說定了。”

    聽得她應允了,老鴇笑逐顏開,臉上都快笑開花了,她拍了拍手,“春蘭秋菊,快帶這位姑娘去大廳。”

    百花樓正廳中熱鬧非凡,女子的笑語與男子的酒話不絕於耳,放眼看去盡是旖旎場麵,此時,高台之下坐滿了客人,就連二樓雅間中都座無虛席,楚辭邁上高台時,四周忽然安靜了一瞬,底下賓客的目光都黏在了她身上。

    就在此時,古琴的聲音響起,淙淙錚錚煞是好聽。

    一旁,老鴇推了她一下,壓低了聲音,“你給他們唱個歌跳個舞,別搞砸了,否則,媽媽我就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了。”

    眼角餘光掃到守在四處的壯漢,都在注意著高台上的動靜,若是她有一絲想跑的意圖,怕是會被拍個粉碎。

    楚辭吞了口唾沫,連忙討饒地笑了笑,“我跳就是,跳就是……”

    話雖如此說,可她向來不喜歡跳舞,從小到大也沒認真學過,猛地讓她跳,她腦中一片空白,隻能隨著琴聲輕移步子。

    許是琴聲太過好聽,她漸漸也有了些興致,試著提著氣息,將水袖一揮,旋身的同時,轉落而下的花瓣落在她的指尖,宛如棲息的蝴蝶,微微顫動。

    她輕輕躍起,漫天花雨在此時傾灑,清香撲鼻的花香縈繞在身旁,她轉過身子,衣擺飄揚,卷起地上的花瓣,惹得賓客叫好聲不斷。

    正是這過於激烈的叫好聲,吸引了二樓雅間中人的注意,那人擱下手中酒杯,垂眸看向廳中的高台,一眼便望見翩翩起舞的楚辭,她顯然是舞得盡興了,忘了自己身處風月之地,連唇邊都帶上了些笑意。

    如畫的眉眼,加上唇邊微微揚起的弧度,水袖揮舞之間,分外勾人心魄。

    她雖是學藝不精,但還是有三四分意思在,賓客的叫好聲不斷,有甚者已經開始叫價,她一舞的功夫,一位富商已經出到了三千兩。

    什麽情況……今夜不過來撐個場子,怎的就有人開始叫價了?從未來過這種地方,楚辭有些迷茫,更多的是疑惑,本想問問老鴇,可老鴇的心思早就不在她這了,任憑她怎麽使眼色,老鴇都渾然未覺。

    從未見過這麽多的銀子,老鴇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招呼道:“趙老板出了三千兩,還有沒有客官要出價啊?”

    論及財力,趙老板在廣安城中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了,他一旦出價便是最高的,很少有人能匹敵。

    見無人出價,趙老板站起身來,朝著賓客們拱了拱手,勢在必得的模樣,隻是他還沒高興太久,二樓雅間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五千兩。”

    聲音雖低,但震驚四座,就連久經沙場的趙老板都傻了,廳中一時間安靜得很。

    楚辭也愣住了,她打死也沒想到自己隨便跳了個舞,居然能賣到這個價錢,就算是在宮裏,五千兩也已經是很多了。

    她吞了口唾沫,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連忙抬頭望向了雅間,可雅間中紗幔阻隔,根本看不清楚裏麵的情形。

    可惜了,方才廳中吵鬧,她都沒聽清那人的聲音,也不知究竟是什麽人……

    五千兩已經是天價,過了許久都無人敢應聲,老鴇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高興得聲音都大了很多,“五千兩……五千兩,那今天的美人,就歸那位公子了!”

    楚辭還愣著,老鴇已經拽住了她的手臂,她迷茫地回過頭去,問了一句:“朕……我已經跳完了,你還拽我做什麽?”她想掙開,“先前說好的,我給你撐場子,你就放我走的!”

    “哎呦小姑奶奶,你不知道嗎?”老板看了她一眼,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我這啊,隻賣身不賣藝的,說好的撐場子,就是得賣身啊。”

    話音剛落,她使了一個顏色,守著的壯漢立馬上前來,強硬地拽住了楚辭,她震驚不已,張口就想喊,可惜嘴巴已經被捂住,隻能被他們像是拎小雞一樣拎回了廂房,重重扔了進去不說,還將門給鎖住了。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楚辭完完全全被嚇傻了,先前她出宮次數撐死不過五次,從未來過這種地方,居然輕信了老鴇的話,這下可好,自己把自己給賣了……

    她泄了氣,癱坐了在地上,腦袋裏一片空白。

    這筆賬……回宮之後一定要算,狠狠得算,但為今之計,她要趕在客人來之前溜!

    心裏急切萬分,楚辭站起身來,快步走到窗邊,推開一看,高高的距離讓她望而卻步,可是廂房中隻有窗戶通向外麵,並沒有其他的通道,她若是跳下去,怕是腿都要摔斷,到時候被人抓住,那才是跑都不能跑。

    她看著窗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思考著辦法,可此時走廊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就是鑰匙開鎖的聲音,還有老鴇諂媚的聲音:“公子爺,就是這兒了。”

    楚辭回頭看了看房門,莫名地驚慌了起來,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放棄了跳窗的打算,拿了桌上銀質的酒器,一個翻滾就躺在了床榻上,用錦被將自己裹住,一片漆黑中,她緊緊握著酒壺,聽著外麵的動靜。

    大不了魚死網破,她就不信,這麽沉的酒壺,還不能將那個熏心的登徒子敲暈!

    門被人推開,又合上,阻隔住外麵的聲響,安靜異常的廂房中,有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能聽到有人走到了床榻前,像是駐步站了一會,並沒有急著掀開錦被。

    那人越是不急,楚辭越是緊張,她咬緊牙關,握著酒壺的手都顫抖了起來,她感覺到那人以手撐著床榻,俯下了身子,將裹著錦被的她困與雙臂之間。

    隔著薄薄的錦被,她嗅到一絲淡淡的酒香,還有溫熱的體溫,這都讓她如臨大敵,呼吸都停滯了,就在此時,那人抓住了錦被一角,緩緩地掀開。

    黑暗被光亮驅散,就在錦被被完全掀開的一瞬,她閉上了眼睛,猛地將手中酒壺招呼了過去,本是用盡全力的一擊,卻被輕易地擒住了手腕。

    完了完了,這次算是栽了。

    楚辭頓時心如死灰,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抱著死也得死明白得決心,她睜開了眼睛,想看看這位一出手就是五千兩的主究竟是何方神聖,但隻是一眼,她就愣住了,手一抖,酒壺脫了手,掉落在一旁。

    燭火散發著氤氳的光芒,隨著窗口吹入的風搖曳著,忽明忽滅,就這樣落在那人的麵上,那些光芒如同細碎的金,勾勒著他的麵容。

    沉靜如水的眼眸中此時盛滿了燭光,楚辭能看到她的倒影,映在那雙眼眸中,有且隻有她一人。

    她愣著,像是傻了一般,因為緊張,她的手冰涼,微微汗濕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張了張口,喚了一聲:“先生?”

    迎著她驚詫的目光,沈知行垂著眼眸,薄唇緊抿,望著她頭發蓬亂神色慌亂的模樣,與先前高台上翩翩起舞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他又想起方才廳中看客眼中直勾勾的貪戀神色,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瞧見他皺眉,楚辭有些措手不及,“先生你……”她結巴了一下,“怎麽會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