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逃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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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一大片竹林,終是出了詭影宗的地界,歸鳥林的山林宛如一幅畫卷一般,在夜色裏緩緩展開著。

    夜風刮著臉頰,楚辭好不容易被風吹得清醒了一些,她望向方君隱,他麵色緊繃,顯然是之前方青竹的話讓他極其不滿,比鍋底還黑的麵色,在到了一處山頭之後才放鬆了一些。

    不得不說,歸鳥林中的景致確實是極其美的,這處山頭比之別處要溫暖一些,開滿了淡紫色的小花,綿延了一整個山坡,其中還有點點螢火,比月光還要柔和,堪稱是美不勝收。

    腳剛剛沾地,楚辭就迫不及待地衝到了花叢中,彎著腰撥弄著不知名的小花,讚歎之情溢於言表,“居然還有這麽美的地方……”

    帶著她奔波了半夜,方君隱覺得有些疲累,便走到一處高聳的大石上,斜斜倚在上麵,雙手交疊擱在腦後,遠遠看著她在花叢中撲騰來撲騰去。

    這裏雖是美,但還有些話沒有問,楚辭站直身子,回頭看了一眼悠哉休息的方君隱,不解地問了一句:“你方才……為什麽要傷方公子啊?”

    此話一出,方君隱一副懶得理她的模樣,看都沒有看她,秉承著刨根究底的精神,她三兩步跑到了他身邊,又問了一句:“這幾天他對我頗為照顧的,這樣傷了人家不好吧?”

    她的聲音就在耳邊,不想理都沒有辦法,方君隱瞥了她一眼,“你還真是傻得可憐……”他感歎一般搖了搖頭,“這世上哪有什麽簡單的人,他隻是照顧照顧你,你就對人家心懷感激了?”

    你說什麽呢!”楚辭有些不悅,“我隻是覺得你這樣出手傷人不太合適。”

    不合適?”方君隱仰望了星河燦爛的夜空,隨口道:“我已經手下留情了,若是我想,那暗器穿過的就該是他的心口了。”

    你……”沒料到他這般不講理,她癟了癟嘴,根本懶得繼續問下去。

    這山穀偏僻,不會有別人來,就在這待一夜,明早再去官道上。”舒展了舒展筋骨,方君隱深吸了一口氣,懶散地說著:“折騰了一夜,我要小睡一會,你自己玩去。”

    說罷,他兩眼一閉,留楚辭在一旁暗自翻白眼。

    先前休息過,她不是很困倦,再加上山穀幽靜又賞心悅目,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景色吸引了過去。

    月華如水,傾瀉於山穀之中,點點螢火圍繞著淡紫色的野花,一陣風過,花瓣舒展開來,淡淡的花香隨之飄遠。

    楚辭東看看西看看,遇上什麽都覺得很是新奇,唯獨不敢跑太遠,生怕迷路,她蹲在花叢間,湊過去輕嗅了花朵。

    一旁停駐在花瓣上的蝴蝶受到驚嚇,翩翩飛起,這處山穀比較溫暖,還存有不少蝴蝶,被她走來走去驚動,不多時,花叢間飛起了不少的蝴蝶,低低盤旋著。

    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蝴蝶存活,楚辭看傻眼了,有一直蝴蝶落在了她的肩頭上,蝶翼輕搖著,她不敢亂動,專注地看著那隻色彩斑斕的蝴蝶。

    不遠處,方君隱緩緩掀開眼簾,一眼便瞧見了她在花叢中的身影,此時蝴蝶飛舞,環繞在她身邊,月光照耀下天人一般,竟讓他恍惚了一瞬,原本的睡意也逐漸消散了。

    肩頭的蝴蝶飛起,她也沒了拘束,在花叢中旋轉了起來,綁在胳膊上的布條因為她的動作而鬆散了,故意捆起來的袖子順勢展開,隨著她的旋身而飛舞著。

    到底是有些姑娘家心思,喜歡美好的事物,楚辭玩得不亦樂乎,沒有發現方君隱已經醒了過來,正遙遙看著她。

    先前在隱竹軒,有一片竹葉不經意落在衣擺上,他順手收到袖中,正好此時有了用,他取出竹葉,湊至唇邊輕輕吹響,悠長而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山穀中傳得很遠很遠。

    楚辭聞聲看去,他指尖的竹葉翠綠,吹出的曲子簡單悅耳,此情此景再適合不過,她不知是著了什麽魔怔,隨著曲子的調跳了一支簡短的舞,每一個揮袖旋身力道都剛剛好。

    蝴蝶在身旁環繞著,花香縈繞在鼻尖,她舞得盡興,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根本沒有發現腳下有一塊凸出的石頭,腳尖一下子踢了上去,腳崴了一下,朝著花叢就撲了過去。

    她崴腳的一瞬,遠處吹奏的聲音頓住了,隨即有人飛身而來,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將她用力一拉,她沒有反應過來,身子就被攬住,她跌進溫暖的懷抱中,磕到了鼻子,頓時酸酸澀澀的。

    強忍鼻尖的酸澀,楚辭仰起頭來,雙眼含淚地望著方君隱,果不其然,他一臉的嫌棄神色,嘴裏的話更是嫌棄:“……你還能再傻一點嗎?”

    就算是被這樣嫌棄,她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鼻子實在是難受,她皺著一張臉,用手使勁捂著鼻子,連反駁都顧不上。

    方君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將她捂著鼻子的手拽開,聲音放輕了一些,“我看看。”他垂眸看去,隻見她鼻頭通紅,眼眶中積了不少淚水,定是磕的不輕。

    他下意識抬起手來,想替她揉揉鼻子,可手湊到她的麵頰,卻遲遲落不下去,他的視線上移,正好撞到她的目光,她的眼睫濕漉漉的,眼眸也濕漉漉的,映著他的倒影,被月光照得通透。

    被這般看著,楚辭有些不解,悶聲嘟囔著:“你看我幹嗎……”她本想從他懷中退出去,可他的手擋在身後,她才稍稍掙開一些,又被他強迫著按在了懷裏。

    仰頭看去,他此時不似平日漫不經心的模樣,少有如此專注的神情,這下,她忽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妙,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你、你先放開我啊。”她用了些力氣,更加激烈地掙紮了起來,可她越是掙紮,他越是不耐,最終抬手敲擊在她的穴道上。

    身子瞬間僵硬,動彈不得,楚辭驚詫地望著他,不但是動不了,就連話都說不出口。

    方君隱垂下眼眸,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她的眼眸確實澄澈明亮,但他不願看到其中驚慌又抗拒的神情,所以他抬起了手,輕輕覆蓋在她的眼睛上。

    這可怪不得他,與誰相處一夜不好,偏偏是他。

    周遭一下子黑暗了,楚辭什麽都看不到,這才愈發的害怕,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有一隻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隨即,溫熱的呼吸湊近,輕撫過鼻尖,微涼的唇先是吻過她微微泛紅的鼻尖,輾轉而下,吻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氣息過於近,楚辭的腦中轟然炸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忘了。

    唇上觸感輕柔,她像是什麽稀世難求的珍寶一般,被他擁在懷裏,好似舍不得用半點力氣。

    可她隻覺得心驚,眼前能看見的隻有黑暗,能感受到的隻有他的氣息與體溫,這無不讓她周身泛寒,加上不能動彈的身子,讓她更為無措。

    他細細描摹著她的唇形,先前他總認為她是寡淡又無味的,沒料到她竟是清甜如同山中甘泉,發上還沾著濕潤的林間水霧,鬢角微亂的發絲纏繞在他指尖。

    有一刻他想到了些什麽,能合理解釋今夜所有的逾越之舉,隻是這個念頭,他不願意細想。

    今夜就當他神誌不清,從此以後,這些情緒再也不能在她麵前表露出來了。

    最終,方君隱抬起頭來,鬆開了對她的桎梏,解開了她的穴道。

    所有的力氣一下子回到了身體裏,楚辭猛地倒吸一口口涼氣,聲音都抖了起來,“……你!”她又驚又氣,立馬掙紮了起來,她從未這樣奮力地掙紮過,以至於推搡間身子後仰,仰頭便栽了過去。

    她的身後,正是那塊凸起的石頭,她若是摔下去,肯定會磕到腦袋。方君隱看到,眉頭一皺,卻是來不及抱起她,隻得上前一步,用手護住她的腦後,同她一起跌在了地上。

    摔倒在地卻沒感受到半點疼痛,身上之人卻發出一聲悶哼,楚辭慌忙抬起頭,隻見方君隱一手撐著身子,一手護在她腦後,眉心緊皺著,額上滲出了汗珠。

    見此,她嚇了一跳,顧不得他方才的輕薄之舉,坐起身來就抓住了他的手,借著月光看去,他的手背方才摔在了石頭上,被石頭磕出了一個血印子,看不清楚傷成何種地步。

    楚辭隻是用手觸碰了一下,他便倒吸了一口涼氣,若隻是傷到皮肉,他肯定不會這樣,她連忙湊上去,本想仔細看他的傷口,可他已經將手先一步抽了回來。

    姑娘家看什麽傷口。”方君隱皺著眉,暗自平穩微亂的呼吸,“一邊去,我自己處理。”

    再也忍不住,楚辭使勁推了他一下,還吼了他一句:“你有病啊!你、你輕薄我還沒跟你算賬,還在這裝什麽裝……”

    他看了她一眼,短促地笑了一聲,“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我不輕薄你輕薄誰去?”

    一股火氣直衝腦門,楚辭咬著嘴唇按捺翻騰的怒火,“這一筆賬以後再跟你算!”她深吸一口氣,瞥了一眼他的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的手,是骨頭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