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問鴛鴦歸宿何所在配賈璉前路是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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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的眼睛仍泛著血絲,但看著鴛鴦的目光卻分外柔和,還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還記得,當初你到我身邊兒來的時候,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小丫頭片子。到如今,一轉眼都已經十來年了啊。”
“老太太……”鴛鴦聽老太太說得動情,也想到這麽多年主仆兩個的情分,眼眶便紅了起來。她聽了老太太的話,此時就坐在床邊上,隻是沒敢坐實了,隻略略擦了個邊兒而已。這樣的姿勢,可比站著費勁兒多了。
平心而論,老太太這麽多年來待她不薄,方才大老爺說什麽副小姐,她們這些大丫鬟還真反駁不來。尤其是她金鴛鴦,每日裏的吃穿用度,便是比之尋常官家小姐都要強得多。她都不知道,萬一有一日老太太去了,她又該何去何從。
“你看你這孩子,我不過是想跟你說說話罷了,可沒想惹你掉眼淚兒。快擦擦,快擦擦,我看見不得你掉那金豆豆。”賈母見她這樣真情流露,眼神不禁微閃了閃,接著問道:“鴛鴦啊,眼看著你都快二十了,跟我說說,往後可有什麽打算?”
鴛鴦本還感激著賈母的好,可聽了最後的那句問話,猛不丁便如一盆冰水澆下,讓她霎時間便清醒過來。當即打起精神來,一矮身跪倒在賈母床前,道:“我能有什麽打算,全憑老太太做主。要叫我說,若能一輩子服侍您,那才是我的福氣呢。”
“盡胡說!唉,你這孩子啊……”賈母似乎對這答案比較滿意,抽著嘴角笑了下,“你這樣的年紀,早到了配人的時候,也怪我圖你的貼心細致,倒是耽誤了你。”
說著,隻見賈母艱難地想挪一挪身子,鴛鴦連忙扶住她,讓賈母欣慰地拍拍她的手臂,道:“鴛鴦,你也瞧見了,今日這一通兒罪遭下來,我的身子怕是要不中用了。往後不定什麽時候,便顧不上你們這些丫頭了,你也該有些打算才是。”
賈母捏捏鴛鴦的手,攔住她要表的忠心,道:“前幾日,我可是聽琥珀她們說了,那不要臉孽障對你頗有糾纏逼迫,對不對?唉,我就是怕啊,有朝一日我真的歸了西,他若是再對你使什麽手段,可如何是好啊。”說到這兒,賈母便瞅著鴛鴦長籲短歎起來。
若大老爺真是對她糾纏逼迫倒好了,那一日也不會讓她丟盡了臉麵,日後她也能有個著落。鴛鴦聽了這話,麵上不由赤紅了一片,卻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同時也在心裏暗恨琥珀幾個,一群嘴上沒門的小蹄子們,還不知道都背著她說了多少閑話呢。
“鴛鴦,你看璉兒如何啊?”賈母忽然問道,她的眼睛緊盯著鴛鴦的神色,此時見到她的神態,眼中飛快地閃過鄙夷輕蔑。這也是個不安分的小騷蹄子,她這回也算是成全了她。
因低著頭猶自想著心事,鴛鴦並沒瞧見賈母鄙夷的眼神,聞言猛地抬起頭。
璉二爺?老太太怎麽會問她這個,這究竟是怎麽個意思?
金鴛鴦心裏不托底,不敢輕易答話,賈母卻沒心思等她回應,徑直道:“璉兒那孩子,原先瞧著是個不怎麽成器的,可如今卻是出息多了。我雖不知他辦的是什麽差事,但也是堂堂的朝廷四品官。以他這個年紀,能到這樣的位置,可是實屬難得,算得上是個良配了。”
“原本,我也沒想著他,他房裏一個鳳姐兒,一個平兒,再多人就該鬧了。可前陣子,那鳳丫頭也不知是作的什麽妖,好好一個平兒竟被她給逐了出去,這就有些不像話了。我就想著啊,不如就將你給了璉兒,一則敲打敲打鳳姐兒,一則璉兒身邊也能有個體貼的,一則你也能有個著落。”賈母並不管鴛鴦作何想,隻將自己的決定告知。
給璉二爺做房裏人?!鴛鴦實在沒想到,老太太竟然會有這樣的意思,不由瞠大了眼睛。
……
事實上,若問她願不願意,鴛鴦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璉二爺那樣的相貌人品,再加上這幾年升官辦差,越發地出色了。若說她不中意璉二爺,鴛鴦自己都說不出口,隻可惜……
璉二爺家裏,有頭母老虎啊!
璉二奶奶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有多少整治人的手段,那心腸又有多狠辣歹毒,她雖不如平兒一樣是貼身伺候的,卻也看得清楚明白。在璉二奶奶手底下做姨娘,那可真是嫌命長了。
就連平兒那樣善於處世應變,八麵玲瓏的人物,又有從小伺候璉二奶奶的情分,到了不還是被她打發了出去,如今還不知道在外麵是個什麽處境呢。一個錦衣玉食慣了的世家大丫鬟,猛不丁地要去過那些粗茶淡飯的清苦日子,想想都讓人覺得可憐。
當初,平兒臨出府的時候,她也特意去送過,還專門問過是怎麽回事。可聽聽平兒是怎麽說的,連她自個兒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一點頭緒都沒就被發還身契打發了。
原本,她已經是璉二爺的房裏人了,二爺若是不同意,璉二奶奶也沒法子硬攆人。可璉二爺的反應,就更叫人心寒了,根本連攔都沒攔一下,隻叫人送了張銀票過去,就把兩人的情分斷了。
連平兒都是這麽個下場,她又如何敢去趟璉二爺房裏那一趟渾水啊!
可以她對老太太的了解,今日既然把話說出來了,那就沒打算過問她的意思,僅隻是知會她而已。想來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賞賜給璉二爺了吧?
老太太在的時候還好,璉二奶奶即便再善妒潑辣,大概也會容忍下她,可她卻不能不擔心日後啊!老太太即便沒有今日之災,也已經上了年歲,又還能活多少年,可她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有朝一日老太太歸了西,她又會落得個什麽下場?
會死的!
賈母果然也不管鴛鴦臉上的變顏變色,用陰沉的目光注視著她,緩緩道:“還有一則,若是你成了璉兒的人,我倒要看看那老不修的還有沒有臉糾纏於你。跟了璉兒,你就算是他半個兒媳婦了,看他有沒有膽子爬灰。”
聽著賈母最後說得咬牙切齒的幾個字,金鴛鴦渾身便是一抖,她大概猜出來老太太的意思了。方才也真是她天真了,老太太的有生之年,又怎麽會讓她安生度過呢。什麽讓她做璉二爺的房裏人,那不過是讓她有個那樣的身份,好能害得大老爺名聲盡毀,再也翻不了身罷了。
可是……她呢?!
老太太有沒有想過她金鴛鴦,做出爬灰那樣的醃臢事情,又會被如何處置?除了死路一條,鴛鴦想不出別的下場。到時候,老太太恐怕一句話,都不會替她說吧。嗬,這就是她忠心伺候了十來年的主子啊!
見鴛鴦不吭聲掉起了眼淚,但賈母瞧著她的臉色,知道這丫頭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如同鴛鴦了解賈母一樣,賈母同樣了解鴛鴦,兩人畢竟是十幾年的主仆,賈母又是久曆世事的,如何看不出鴛鴦的心思。
“傻孩子,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也該明白才是。今兒你替我做的,來日我必定有報償。你爹媽雖然都不在了,可還有哥哥嫂子和侄子侄女不是?如今他們都在京裏,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他們,如此可好?”
金鴛鴦聞言,心中便是一凜,跪下給賈母磕了三個頭。待她抬起頭時,已經將臉上的苦澀都斂了去,忠心道:“奴婢生是老太太的人,死是老太太的鬼,全憑老太太做主。”
聽老太太說話,卻不能隻聽表麵上的意思,自己若是聽話,她會提攜自家兄嫂一家不假,可若是她不聽話呢?那一家子便是懸在她頭上的劍啊!
她的爹娘都已經沒了,若是兄嫂再出了事,她日後還有何顏麵去地下見爹娘?罷了,罷了,她這做奴婢的,不過是“認命”兩個字罷了。
這命,她金鴛鴦認了!
“嗯,好孩子!”賈母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即便臉上僵硬擺不出笑容,卻仍舊能看出誌得意滿來。今日的事,是她輸了一籌,可事情卻還沒有結束。
以往,都怪她太過心慈手軟了,才叫那孽種處處占據上風,如今卻是不會了。深得太上皇和當今信任重用又如何,頭頂一等侯爵位又怎樣,若是丟了性命……
也不過是一抔黃土罷了!
也不知是赦大老爺請的禦醫得力,還是生怕自己的病情耽誤了大事,抑或是孫輩們伺候得細致體貼,賈母那日看上去頗為嚴重的病情,不過半月光景就大有好轉。雖仍舊行動不怎麽利索,可到底是能下床了。
大老爺知道之後,隻是嗤笑一聲,便將之丟在腦後。他早該想到的,賈史氏那就是命硬的主兒,怎麽可能輕易地便被刺激成癱子呢。
眼看著年節越發臨近,太妃娘娘省親的日子就在眼前,榮國府上下皆忙著歸省的事,倒連新年都馬馬虎虎地操辦著。府裏剛被廢了兩個誥命,正需要靠著太妃娘娘掙些體麵,可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隻是,剛進了臘月中,宮裏就傳出信兒來,賈太妃娘娘不能出宮省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