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見族老賈赦要除族告禦狀咱看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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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置了金彩,又打發了幾個管事,賈赦又迎來了賈家金陵十二房的幾位族老。這些人說起來都是大老爺的長輩,隻是在頂著一等伯爵位的大老爺麵前,腰杆兒其實也不是太直。誰叫他們這是二房能在金陵立足,靠的就是京裏榮寧二府的名頭呢。

    不過這其中也不是沒有倚老賣老的,這不就有個代字輩的老頭子,一見麵就逮著赦大老爺說教起來了,“我們雖遠在金陵,可也沒少聽說你不肖的名聲,整日裏不幹正事,祖上好好的國公爵位,到了你頭上就成了個一等將軍,對著列祖列宗,你日後要怎麽交代,啊?你說說你……”

    “你孫子強賣人田,逼得人一家八口賣身為奴,仗的可不就是我這個不肖之人的名頭。”大老爺原還對他們笑臉相迎,一聽這個登時就收了笑容,冷下臉來嗤道:“還有你這等老不修的,你都快七十了,還強娶人家十六的小姑娘當妾,你怎麽沒死在馬上呢?”

    這等毫不留情的話,直將老頭子氣得七竅生煙,臉色白了青青了紫紫了又黑的,話都說不利索了,隻會顫著手指著大老爺,“你,你,你……”個不停。

    赦大老爺可沒冤枉了這老頭子,他今兒這麽一上來就數落賈赦,正是因為孫子攤上了官司,想要先發製人,拿捏住了大老爺,好讓他把事情給孫子平了。可誰知道,賈赦不但對他家一清二楚,更是絲毫不給他這個長輩麵子,連他那小妾的事情都往外說,當真是不為人子!

    “我什麽?什麽東西!來人,把這老不修給老子扔出去,以後不許他再以賈氏族人自居。”大老爺目送著氣得半死的老頭子被帶走,眼睛掃過剩下都被驚呆了的族老們,道:“我這次回來,就是要把賈氏族人去蕪存菁,但凡是我看不上的,一律開祠堂除族。”

    “這,這怎麽行?!”這顆炸彈扔下去,呆住的族老們都醒了,推出一位德高望重的道:“什麽叫你看不上的就除族,這是個什麽說法?自古以來,開祠堂除族,那都是由族長倡議,征得所有族人同意才可以,你這、這不成體統嘛!”

    “不成體統?你就很成體統了?你家裏那座珊瑚擺件兒是怎麽來的,要不要本伯爺給你提個醒兒?還有,包攬訴訟,你比本伯爺還要有能耐啊,拿著帖子就能擺弄得了應天知府。那什麽護官符,讓你們在金陵這地方風光得很呐。”大老爺冷睇著這出頭鳥道。

    赦大老爺能將這些族老的私事如數家珍,背後自然是有宇文祜在撐腰。他提到的那珊瑚,正是出頭鳥打著賈赦給賈母做壽禮的旗號,硬將人家的傳家寶強買來,而且說是買也不過扔了幾兩銀子罷了。

    也是這個出頭鳥,仗著自己在賈家輩分高,沒少打著榮寧二府的旗號橫行鄉裏,什麽好處都想著要占,什麽膽大妄為的事都敢插一手。那護官符的好處,大老爺從來沒見過,倒是便宜了出頭鳥許多。

    “沒什麽說法,如今在這金陵賈家,本伯爺的話就是說法。還是那句話,凡是我看不上眼的,統統除族,以後再敢打著榮寧二府的名號招搖撞騙,有一個算一個的,別怪伯爺我把人往死裏整。而這讓我看不順眼的,就包括……你們。”他說到這兒,指尖驀地晃過那些族老們。

    這幾個族老,平日裏仗著榮寧二府,在金陵也是橫行慣了的,哪裏受過這個氣。一個個都臉色鐵青,搖頭晃腦地要跟賈赦理論,不是拿著長輩的身份壓人,便是抬出京城的賈母來。更有甚者,都直接喊出了告禦狀的話。

    “小子,如今聖上可是就在金陵呢,你若敢如此胡作非為,老夫說不得就要到禦前攔駕喊一喊冤了。咱們慶朝一直都以孝治天下,難道說聖上的臣子就能如此作踐長輩,還沒人管了不成?若是聖上不能給我們個說法,那我們可就要到京城去,敲那登聞鼓,問一問太上皇了。”

    說這話的正是那位德高望重者,他這話說得十分誅心,借著賈赦這番舉動,上升到太上皇與當今之間。似乎都已經篤定了,當今聖上即便看在太上皇的份上,哪怕是為了做個麵子情,也得狠狠地收拾賈赦這不孝之人。

    “嗬,告禦狀?好啊,用不用本伯爺替你們遞狀紙啊?”賈赦根本就不怵他這話,反而冷笑一聲諷道。

    這幾個都是沒眼色的,都不知道赦大老爺是個順毛驢,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真著急了以他那混不吝的脾氣,才不管鬧出多大事呢。此時若這幾個能服軟認錯,說不得大老爺還能給個機會以觀後效,可現在……嗬嗬!

    “旗子,把我帶來的狀紙挨個兒發發,順便跟他們講講朝廷律法,看看都能判個多少年,充軍還是發配,斬立決還是車裂腰斬啊?嗤,一個個屁股底下都不幹淨,還敢跟老子炸翅兒,都活膩歪了吧?!”

    赦大老爺一聲令下,坐在角落裏的周奇站了出來,麵色冷硬地挨個兒發紙。他早知道金陵這邊的賈家人不是省心的,可查過了才知道他們竟是如此的禍害。有他們這些禍害在,爺即便是改邪歸正從此上進,也早晚會被他們拖累死。

    在場的族老們,沒有一個能想到,赦大老爺這次竟是如此的有備而來。每個人的狀紙上,都清清楚楚地羅列著他們做過的虧心事,更可怕的是樁樁件件都證據確鑿,近的就是上個月的事,遠的甚至有十幾二十年前的。這,這都是怎麽查到了,太可怕了!

    “行了,都帶回去看吧,看著你們老子連飯都吃不下,惡心的。”大老爺不願意看他們皺著老臉擦冷汗,一臉嫌棄地攆人,“滾蛋是滾蛋,回去都好好想清楚,我開祠堂那天該怎麽做。老老實實的滾蛋的呢,我就當沒這狀子;不然……”

    賈赦的話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未盡之意,一個個麵色慘淡地相攜而去。本想著來見賈赦混些好處,卻沒想到落了一身臊,還要被逼著除族,簡直沒法兒活了。以他們平日裏的行徑,若沒了宗族撐腰,就別說家產了,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兩說。這,這可怎麽辦啊?

    “爺,您真打算放過他們啊?”等人都走完了,周奇皺著眉問道,從他的語氣裏,不能聽出他的不讚成。這些人留著,早晚都是禍根,爺既然都要收拾他們了就該一次收拾幹淨才是。

    “哪能那麽便宜他們。我是說我就當沒這狀子,可沒說就真沒了這些狀子。他們方才不是提起告禦狀了麽,那麽多苦主呢,告去唄。他們要是不提醒我,我還隻想著在應天府告一告算了,不打算給祜……聖上添麻煩呢。”大老爺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出爾反爾之嫌,眯著眼睛得意道。

    哼,還想到祜祜麵前告老爺的狀,也不看看俺倆啥關係!

    這下周奇才放下心來,跟在大老爺身邊張羅起旁的事來。赦大老爺要忙的事還挺多,除夕要開祠堂祭祖,順便要清除一些垃圾,並設宴款待族人們。一回來就舉起了大棒,狠狠敲了族人幾棒子,也該適時地給些甜棗。

    另外他還要整頓金陵的族學,那幾個在學裏混日子的族人是不會再用的了,以他如今的麵子,該能請來幾個有真才實學的老師。還有,賈家本就是行伍出身,如今雖然天下大定,卻也不能忘了根本。是以,大老爺也會在學裏安排騎射師傅,族裏的孩子就算學藝不精也能強身健體,至少不會昏倒在考場裏被抬出來。

    最後一件便是拉拔一些困頓的族人,給他們一份生計。大老爺的航海事業已經展開,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金陵這裏沿江靠海,賈氏族人也有靠水吃飯的,正是他需要的人才。算起來,這才是赦大老爺手頭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賈赦這一忙起來,好幾天便沒有回行宮,倒讓宇文祜覺得不習慣了。

    “你說,他整日整日在眼前晃的時候,看著他挺煩人的,恨不能一腳踹遠點兒。這猛不丁瞧不見他了吧,又覺得身邊忒清靜了,朕倒有些不習慣了。懷仁,他都忙什麽呢,還沒忙完呢?別又是瞎忙活,最後得朕出麵給他收拾殘局吧?”

    這一日,皇帝陛下扔了手裏的奏折,頗有些百無聊賴從榻上站起來,緩緩地在書房裏踱著方步。剛走了兩步,便忍不住跟懷仁抱怨道。

    懷大總管笑了,弓著身道:“您還說呢,這些天賈伯爺不來蹭飯,您每回都少吃半碗呢。看得老奴啊,都想將他請回來陪您用膳了。不過,老奴聽說伯爺這幾日倒真是在忙正事,很是能幹呢。主子可別小瞧了伯爺,他回來又該鬧脾氣了。”

    聽他這麽一說,宇文祜也笑了,道:“嗬嗬……就他那吃相,倒真能給朕下飯的。得了,得空咱們也去瞧瞧他,看看賈伯爺到底有多能幹。”說著便已意動,竟打算真個就視察大老爺去。

    隻是還沒等主仆兩個出門,被視察對象赦大老爺便風風火火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