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榮慶堂聚首寶黛釵思誡言黛玉若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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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薛王氏內心來講,她是不願意進京投靠她姐姐賈王氏的。
兩人同是金陵王家的嫡女,一個嫁進了國公府第,一個卻隻能委身商家,這其中的差別太大了。當初薛王氏也不是沒怨過,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豈是她一個姑娘家能違逆的。
如今,姐姐乃是國公府的當家太太,丈夫在官場上四平八穩,膝下兒女雙全,更是有個銜玉而誕的哥兒,連孫子也已經抱上。再看看她呢?
丈夫一病去了,隻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的在族裏掙命。因著賈家那祭田的事,闔族上下都沒個好臉色給她,連帶的一雙兒女也被人欺辱。便是丈夫留下的產業,也被那些族人明搶暗奪,若非她背後還有個王家撐著,怕是她們母子三個都得要飯去了。
對了,還有那祭田的事,想起來薛王氏便一肚子氣。當初她姐姐也不說清楚,哄得她掏銀子買了來,結果白賠了兩萬兩銀子不說,銀子要也要不回來,還落的個氣死丈夫的惡名。她、她圖的是什麽啊!
可不進京卻也不行,薛家那幾房越發的變本加厲,這偌大個薛家就快沒他們母子的立足之地了。再加上她哥哥來信說的事,薛王氏也有心將女兒送進宮去,好歹搏一搏。若真能搏出頭,日後兒子也能多個倚靠。
就在這樣的糾結中,兒子薛蟠闖下了一樁禍事,惹上了人命官司,讓薛王氏不得不匆匆收拾了行裝,帶著兒女們進京去了。
結果他們來得就有些不湊巧,原本是奔著哥哥王子騰去的,快到京城了才聽說,王子騰被調了外任,舉家離京上任去了。這一下沒奈何,也隻有忍著心裏的不痛快,登了榮國府的大門。
王夫人卻對妹妹的到來期盼得很,一聽說妹妹一家要進京,便緊著收拾出了院子,隻等著他們趕緊住進來呢。
為什麽呢?唉,最近她的日子實在是太難了啊!
自打上回賈赦查了公庫之後,她取用東西就難得很,更別說往自己房裏挪用了。榮國府的收益本就一般,往年倒還能勉強做到夠花,可去年南邊發了大水,許多收成就泡了湯,王夫人管起家來便不由捉襟見肘起來。
府裏府外的架子不能倒,不然怎麽維持國公府第的體麵,老太太、老爺那裏也不會答應。手裏沒銀子卻還要裝麵子,王夫人可是作了難。再加上宮裏的元春,隔三差五就托人來要銀子,讓她越發艱難起來。
往日裏,王夫人並不太看得上她那妹妹跟她夫家的,可如今卻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樣,誰叫人家旁的沒有,就是有銀子呢!皇商薛家啊,手指縫裏漏出一點,也夠她支應了。
“妹妹,我可算把你盼來了。”一看見薛王氏進了二門,王夫人便快步迎上去,方說了一句話,眼淚就下來了,拉著薛王氏的手說不出話來。看上去,很是姐妹情深的模樣。
“姐姐……”比起王夫人來,薛王氏也不遑多讓,一手跟她姐姐相窩,一手拿著帕子拭淚,也是泣不成聲的樣子。
姐妹兩個哭了一場之後,才被人勸好,王夫人又見了薛蟠、寶釵,將薛蟠打發去見賈政之後,才帶著薛王氏母女往榮慶堂去。賈母帶著寶玉和姑娘們,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路上王夫人便悄聲與薛王氏道:“蟠兒的事你放心,我已與了信給那邊,恰巧那新任的知府,乃是出自我家老爺的門下,如今案子已是了了的。你隻叫蟠兒安心在京留幾年,別再縱性胡鬧便是。”
她深知妹妹的命門,也知妹妹必會為了祭田的事抱怨,是以一見麵就將薛蟠的人命官司拿出來說,一則是安妹妹的心,二則也是讓她懷了感激忘了怨氣。
果然,薛王氏一聽之下便欣喜不已,拉著王夫人的手都更緊了些。見周圍人多,又強壓了喜意,低聲跟王夫人道謝,便是心中那腔怨氣也登時去了大半。
她這輩子能指望的,也就剩下這麽個兒子了,若是蟠兒出了什麽事,她也不用活了。如今姐姐能助蟠兒脫罪,可見是心裏顧念著他們的,以前倒是她為了銀子小家子氣了。再說,隻要能讓兒子平安,別說兩萬兩,便是二十萬兩也值得啊。
王夫人見她妹妹的臉色,心中也是一鬆,想來那兩萬兩的事便算過去了。不然,若是讓妹妹當麵跟她要銀子,她可就要沒臉了。
進了榮慶堂,薛王氏帶著薛寶釵見過賈母,王夫人便抬手一拉寶玉,笑道:“寶玉,還不快見過你姨媽和寶姐姐。”
賈寶玉自從在佛堂受了罪之後,賈母便哪裏也不叫他去了,就叫他在碧紗櫥裏養著,一眼看不見便會急著要找。他倒也不嫌拘得慌,倒比那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大姑娘還安分些,整日裏帶著丫鬟陪著妹妹們,倒是樂在其中得很。
許是銜玉而誕果然有些奇處,被大老爺那麽折騰一個月,賈寶玉卻半個月就養回來了,竟比之前還要珠圓玉潤些。也隻有那手腳上的凍瘡,麻麻癢癢得折磨了他許久,卻連塊疤也沒留下。這讓大老爺知道後,氣得想摔了他那塊玉。
“寶姐姐。”賈寶玉匆匆向薛姨媽見禮之後,便盯著薛寶釵不放了。方才這姐姐一進門,就讓他移不開眼睛了,如今離近了看,更是美得緊。便是比起林妹妹來也毫不遜色,春梅秋菊各擅勝場啊。
那邊表姐弟兩個說話,林黛玉坐在賈母身邊看著,原本帶笑的眼睛便忍不住落寞下來。
往日沒有旁人比對著,她便認為寶玉對自己是不一樣的,便是比起外祖家的姐妹來,也是他們兩個更親密些,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可如今瞧這情形,仿佛並非如她所想。
當年她初到外祖家的時候,寶玉也是如此這般圍著自己打轉的,將旁的姐妹們都比下去了。可今兒這薛家的寶姐姐以來,寶玉也是去圍著人家打轉了,倒是將自己忘到了腦後。這算是什麽?
從那寶姐姐進來,林黛玉就沒見寶玉移開過眼睛,旁的人全成了陪襯。她如今方八、九歲,正是小姑娘爭強好勝的時候,對著賈寶玉又自有股子小性兒,心裏便不由鬱鬱起來。
黛玉攥著帕子,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當日初來時,赦大舅舅告誡她的那番話。難道……她真的該離寶玉遠一些?
當日林黛玉初到賈府,赦大老爺心疼小姑娘孤苦無依,便開口告誡了幾句。隻希望她能聽得進去,莫要對寶玉情根深種,生生禍害了自己的名聲與身子,落得個少年夭亡的下場。
隻等著小姑娘到了年紀,不說她是老爺的親外甥女,便是隻看著這姑娘自個兒,大老爺也會給她尋門好親事,妥妥當當地發嫁了。
林黛玉此時想到的,便是當日她大舅舅的話,那些話她聽了,卻沒能聽進去。起初她的確並不太親近寶玉,大多都同姐妹們在一處。可後來,也不知怎的她與寶玉便親近起來,便連外祖母也樂見其成,她漸漸就忘了大舅舅的那番告誡。
此時見了寶玉同薛寶釵的情形,黛玉便不由想到,若是她聽了大舅舅的話,是不是現在就不用如此難受了?
就在林黛玉垂首出神兒的時候,薛寶釵一邊同賈寶玉說話,一邊悄悄地打量起黛玉來。
女孩子間見麵,自覺不自覺地就會比較,賈寶玉雖然是同她說話,可五句裏倒有三句離不開“林妹妹”,怎會不讓薛寶釵對林黛玉好奇。
八、九歲的小姑娘尚未長開,一張臉雖然秀美卻未脫稚氣,身子看上去十分單薄,也唯有那份楚楚動人的氣韻最能入眼了。對,還有那出身姑蘇林家,巡鹽禦史嫡女的身份,也是她比不上的。
薛寶釵如今十一歲,心思本就是個玲瓏的,這半年來又幫著其母料理家務,嚐過了人情冷暖,此時自然看到了林黛玉瞅寶玉的眼神兒,也看出她的鬱鬱寡歡。但她卻沒打算提醒賈寶玉,仍舊笑著同寶玉說話,看向他的眼神也越發柔和。
“老太太,我在金陵就聽說,那獨一門兒的香皂生意,竟是府上的產業?”這邊薛姨媽也陪著賈母說話,有意無意地便提起香皂來,“如今這香皂可了不得,別看是個不起眼不能吃不能喝的物件兒,可竟也成了出入離不了的。”
賈母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我們這樣的人家,那些個產業不過是上不得台麵的罷了,不值當一提的。倒是姨太太,家裏的生意若是有什麽難處,隻管說給二太太。她在京裏也有些情麵,想是能幫得上忙。”
香皂,香皂,看得見的好處卻摸不到分毫,賈母如今簡直都不能聽這倆字兒,聽見了就胸悶氣喘的。若不是實在用習慣了,她連香皂都不要用呢。
薛姨媽慣會察言觀色的,見賈母似乎不太高興了,立刻便把話題給引開,氣氛轉眼又熱鬧起來。隻是,香皂的事卻仍放在心裏,想著等會兒跟姐姐打聽打聽。
當初香皂在金陵找代理的時候,薛家並沒看得上那小東西,等後悔了再想插一手的時候,人家卻根本就不賣皇商的麵子。打聽了之後才知道,這是賈家的產業,卻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薛姨媽便想著,若是能把這事做成了,看金陵那邊的族人,還怎麽說她敗事。隻沒想到才剛提了個話頭,便被賈母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