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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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回蕩在墓道中,兩個人穿過門殿,又看見一處精致的人造花園。瑤越來越肯定安雅建的不是墓,而是家。因為這裏到處都是她喜歡的竹子,梨樹,還有一條人造河、河上一定要建個水車。
因為這幾樣,不管是在雅苑還是逍遙穀,就連這古墓裏,她也看見了。
桑邪見瑤一臉好奇,便一一解釋這建墓的結構,而這條河流幾乎是貫穿整個山脈,為此安雅建墓時特地改了一下風水。
還沒等她說這裏的風水寶地,可是之前居住在昆侖山的仙子所居,手臂卻被瑤緊緊的握住。
桑邪一臉茫然的轉過頭,去看身旁的女子。
“文瑤?”
“你看那裏!”
順著瑤的目光,桑邪看到在河流上漂浮著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沒有頭顱,沒有四肢,遠看就好像一件衣服,順著河流從東往西緩緩的飄過來。
從服飾上看的出是現代衝鋒裝,隻能通過服裝的外形來辨別,多半是個男人。
因為死了太久,沒了腐臭味兒,桑邪才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她仔細盯著那殘缺不全的屍體,從遠處飄近,又漂遠,從衣服邊沿看到若隱若現的白骨。
“文瑤,能確定,這是你們樂家的人嗎?”
瑤也一直盯著那什麽也看不見的屍體,不肯定的搖搖頭,“這種衝鋒裝很普通,而且看款式是幾年前的了。”
桑邪對此沒有否認,“是死了很久。”抬眉看著前麵的路,拉著瑤走過石橋,來到墓道盡頭。
通往主殿的石門被桑邪從外麵打開,俯身點上仙鶴燈,縱身一躍又將室內的長明燈點亮,讓她們看清了這裏的原貌。
周圍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有明顯被盜過的痕跡,特別是地麵上,還有被重物拖過的痕跡。
瑤看著淩亂的主殿,嘖嘖道:“哇,你的房間被翻成了這樣。”
“這裏不止你們樂家的人來過,來之前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著……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上幾分。”桑邪不以為然的站在了那兩條拖痕旁,俯身道:“文瑤,你看這痕跡……”
瑤來到桑邪身邊,映著長明燈的光亮,看清了地麵的拖痕,不僅突兀,還有些眼熟。
“這拖痕,好像……”瑤摸著下巴,細細回想,看向桑邪道:“這個……跟三大家族地下室,看見的拖痕大小差不多。”
桑邪唇角微勾,點點頭示意她們想到了一起。
兩個人順著那條拖痕,來到了最右邊的耳室,桑邪先將瑤攔在身後,畢竟這間主殿,早已不是之前的主殿,所以她無法預測這扇門的背後會存在什麽。
桑邪一隻手握住了白骨鞭,另一隻手慢慢地推開那扇門,石門發出厚重地摩擦聲,地麵塵土微浮,一股難聞的味道從裏麵散出來。
兩個人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等到裏麵的味道變淡一些,桑邪才偏頭看向耳室內的情況。
入目的果然是一具,被人隨意擺放的棺槨。
石製的棺槨大小,還有上麵雕刻的花紋和規格,都符合李斯的身份。如果那個墓是李斯的,那麽這石棺裏的人,多半是李斯本人了。
可是為什麽,李斯的棺槨會在這裏?還被這麽隨意的擺放……
瑤被桑邪一直擋在身後,見眼前的女人看了半天也沒個動靜,可是她拉長了脖子,也隻是看見了棺槨的一角。
“妖女?”
桑邪抬手示意瑤跟緊自己,她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走進去,繞過石棺在耳室的最裏麵,發現了兩具幹屍。從服飾上看也是現代的衝鋒裝,身上還帶著摸金的裝備,不過奇怪的是,兩具屍體中間放著一個水藍印花的瓷瓶。
而這個瓷瓶,桑邪認識。本應該存放在另外一間墓室裏,卓瑤的魂瓶。
可當瑤看見這兩具幹屍時,傻傻的站在了原地,不像平時那樣情緒說來就來,而是極為平靜盯著那兩具屍體。
特別是其中一具幹屍的手指上,還戴著隻有樂家繼承人,才能擁有的獨一無二的戒指。
因為父親失蹤的緣故,這枚戒指並沒有傳給瑤。
但記憶中,父親每次牽著她,帶她在花園裏玩耍時,她都會看見這枚獨特又好看,雕著老鷹圖案的戒指。
五歲那年,父親特地找人製作了兩把木質的長刀,當做她的生日禮物,而那年也是父親繼承樂家的第一年。
瑤承認,她從小就喜歡長刀,可是她記得很清楚,她更喜歡父親手指上那枚好看的戒指。
父親也好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蹲下來與她平視,露出他難得才有的笑容。
——“阿瑤喜歡這枚戒指嗎?”
——“等我們阿瑤長大了,可以繼承樂家時,爸爸就把這個戒指給你,如何?”
……
桑邪從瑤的反應,得到了答案。隻是不明白,他們既然找到了魂瓶,又怎麽會死在這裏?看來有些問題,之後要問問安雅了。
眼見瑤那雙漸漸發紅的眼睛,緊握顫抖的雙手,最終眼淚奪眶而出,滑過臉頰,不停地向下滴落。
桑邪溫柔地注視著她,上前將她緊緊的攬在懷裏。
因為父母失蹤的時候瑤還很小,而樂家一向家教甚嚴,她幾乎很少看見父母。印象裏他們很忙,甚至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麽。一年中最多能見到他們兩三麵。隻有每年自己生日時,才會同時在飯桌上,看見爸爸媽媽還有爺爺三個人。
可是父親總是和爺爺聊著她聽不懂的話題,母親卻總是詢問她的功課如何,最近都做了什麽?
在瑤的記憶裏,對父母的印象一直很模糊,直到爺爺離開時,她不僅感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也同時意識到,在這個世界,她連最親的父母也不在身邊。
從那時起,瑤迷失了好久,甚至不知道要如何與人相處,才選擇了現在的生活方式。
而此時父母的屍體就好像一把鑰匙,將瑤那些鎖在心底思念和依賴,一點不剩的全部挖了出來。
“文瑤……”桑邪靜靜地擁著她,輕柔地撫摸她雪白的長發,“在我麵前不用硬憋著,想哭就大聲的哭出來。”
瑤順著她的話,果然哭出了聲音,將那些說不出,又心酸的情緒,統統的釋放了出來。
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有太多事讓瑤意想不到。
二十幾年來,她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會有這麽多眼淚。溫熱的淚水,早已浸濕了桑邪白色的襯衫,瑤才發現她的眼淚再熱,也不及桑邪皮下的冰寒入骨。
她抽著鼻子,用手抹掉臉上的淚痕,振作了一下精神。
“我爸媽為什麽會死在這裏?”瑤沉著眉,用呼吸來調整情緒,再次將目光落在父母的屍體上時,眼底再次泛紅,嘴角微微顫抖,“桑邪……我……我要怎麽辦?”
桑邪見她本就消瘦的容顏,剛想上前一步安慰,心裏突然一酸,眉梢微挑看向瑤。
“雅……”
瑤見桑邪額前滲出一層薄汗,眉頭也斂了起來。
……
十分鍾前。
“……嗯。”
安雅抬起雙手擋住了英招臂膀的攻擊,但對方力道實在太大,就算抵擋住了攻擊,身體還是狠狠的撞到了山壁上,而唐宋的身影依舊直立在原地,冷眼旁觀。
她沒想到英招會聽唐宋的指令,為什麽?
而唐宋為什麽會……?
——我做了一個夢,太過真實。雅,我好怕……
——我夢見,我又忘了你,而你什麽都看不見了。
隻是稍稍一個出神,安雅臉前一黑,英招臂膀橫掃而來,她一個閃身躲過了,穩住腳步。察覺身後陡峭的山壁,沒等英招再次出手,安雅已經跳在了山壁上,望著周圍的風雪,可以做她的掩護,用山壁的位置做防守,再找機會攻擊。
論力氣她比不過這神獸,但畢竟它非人,有時難免考慮不全麵。於是安雅利用周圍的環境優勢,漸漸扳回了場麵。
就在安雅完全占盡上風之時,一道白影閃身出現身後,反應敏銳的安雅本想回身借力踢開,卻及時收住了腿,稍微一個不留神,就被英招從側麵直接撞開。
這一撞不輕,安雅唇角溢出了一行殷紅。
“……唐宋。”
她抬手擦去血漬,抬眉望去,風雪擋住了安雅的視線。
風卷起濃密的大雪,連同唐宋的身影也一同消失,安雅眉心還沒斂起,她的身體已經被唐宋帶到了山崖邊,狠狠的按在地上,不遠處便是萬丈深淵。
這力氣是那麽讓人臣服,到底在唐宋身上發生了什麽?
一陣風吹過,讓安雅看清了,眼前麵無表情的唐宋,特別是那雙看過來的眼睛,不僅僅是陌生,還有她眸中的那抹銀色。
安雅直直的望著這個她熟悉又陌生的人,“唐宋……你要殺我?”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女人真的有心要殺她,她根本就不會掙紮。因為這命,本來就是她給的……
拿回去,也好。
下一刻,一抹柔軟抵在唇邊,讓安雅睜大了眼睛。唐宋的長發滑落,擋住了安雅視線,形成一片迷霧,而腦中盡是空白,直到她察覺到唐宋溫熱的舌尖劃過唇角。
原來,她這麽喜歡自己的血。
既然如此……
安雅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唇,血液順著唇齒流入口中。她懂那種對血的渴望,與身體無關,是心。
感覺唐宋的舌尖順著血液,劃過唇瓣,吸吮探入,好像對於安雅的血,她一點都不想浪費。
這不是親吻,安雅心裏十分清楚。
待她享受血液的回甘時,安雅抬手死死的固定住她。
唐宋眉頭還沒皺起,就察覺兩個身體已經跌入了山崖。
“……你!”
唐宋想用力掙脫,卻發現自己被眼前的女人牢牢的禁錮,根本無法用力。而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是那麽淡然,滿是殷紅的嘴角微微勾起,與這張白皙精致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竟然在笑?
“……你怕了,對嗎?”
唐宋斂眉:“……”
兩個身影在這深淵中快速墜落,耳邊盤旋的全是哀嚎的風聲,安雅將唐宋緊緊的抱在懷裏,隨後鬆開手臂,並且用力推開了她。
得到緩衝的唐宋,一臉驚訝茫然的看著安雅狠狠摔在雪地中,沒有絲毫的減速,讓她徹底傻了眼。
一滴淚毫無預兆的滑落,唐宋腳步輕盈的落在她身邊。
抬手抹去眼底的淚,她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哭?
是因為她死了?
她死了嗎?
唐宋抬頭看著那陡峭高聳的山壁,這麽高……怎麽會不死?
空氣中彌漫著安雅的血腥味,白色的雪,被滲透出來的血一點一點染成了紅色。
她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這樣也好,下次,換你來尋我。
唐宋忽然跪在了地上,雙手死死的捂住疼到要裂開的腦袋,眉心的紅線一下子形成了紅色的水滴狀。
緊鎖的眉目盯著躺在血泊中的身影,唐宋承認很喜歡她的血,可為什麽現在不但不想去喝她的血,自己的心卻好像被無數根針同時紮進去一樣,頭也跟著心越來越痛。
腦海中浮現了許多個畫麵,隻有一個人。
——我的病你無需太過上心,若能不來,就別來了。
——這下怕了,對嗎?
——怕了?
——莫怕!
——……我在。
“你是誰?為什麽……為什麽我會不記得!為什麽!?我一點都不記得……”唐宋呼吸聲加重,她感覺自己的頭要裂開了,“你是誰?我……我又是誰!?”
蒼茫的白雪間,唐宋仿佛得了癔症跪在雪地上,神情錯亂般不停的念叨著。
眼底的眼淚,不知道是因為頭疼,還是心疼的緣故,一直不停的流淌。
突然,她記起了一個字。
“雅……”
唐宋雙目通紅的看著安雅的身體,斂起眉又喚了一聲,“雅?”她的記憶裏,隻記得這個字,卻不記得這個字,到底代表著什麽……
可每喚一聲,她的腦袋,都跟被炸開了一樣。
最後唐宋麵向那片陰沉的天,歇斯底裏般喚了最後一聲,“雅!!!”便消失在原地。
……
……
……
風雪咆哮著,盤旋在昆侖山的山脈間,仿佛這風雪就從沒有間斷過。漫天的白雪,伴隨著哀嚎聲,顯得特別冷酷,無情。
唐宋的身影消失沒多久,一個身著黑色西服的身影,閃身來到了安雅的身邊。
他手持黃符,俯身。
“你死沒關係,但我要拿回,本不屬於你的東西。”
……
唐宋在這視線模糊的風雪間,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直走到空氣吸不進肺裏,站在原地的她,無助的掃著周圍的白色,好像身處一片死寂的墳場,風聲是悲鳴。
緊閉上眼睛,用力平去喘息。
感覺到有人出現在身後,並扶著自己搖晃的身體,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耳邊溫聲道:“我們回家。”
雅苑內,白靈正在吃桑邪事先擺放好的貓糧,突然停下了動作,琥珀色的眼睛,仰起頭,身體一點一點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