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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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六,過年的氣氛依舊濃厚,就連八卦的媒體,忙活的也都是喜慶的事情。而張誌中午自行去警局投案自首,就在下午,他一共殺害七名兒童三名婦女的罪案,便滿城皆知了。
一時間轟動了全城,所有人都唏噓不已。
玄洛在薑尤的攙扶下回到了宅邸的房間內,她的臉色不太好。
“我說過,你再隨意用你那鏡花水月,我便將你冰封。”薑尤一臉認真,沒了平時對她的無奈:“你是把我的當耳邊風呢,還是你不想活了?”
玄洛沉眉,沒有言語。
對待這樣倔強的性格,薑尤真是一點轍都沒有,回想那時因為安雅的事,現在又因為那個警察的事,薑尤恨不得用手裏的金絲蠱將她的記憶封存,隻要她活的開心自在。
可是封印記憶不代表封印心,唐宋就是最好的例子。
薑尤目光偏移,想著這院子裏住著的人,剛要去請那位,便聽見敲門聲。
“雅大人?”開門的薑尤愣住原地,還真是應了那句,說曹操曹操就到。
安雅手裏端著一碟糕點,淡道:“聽見你們回來了,本想分享我剛做的梨花糕,感覺來的不是時候。”
薑尤知道安雅看不見,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梨花糕,無奈道:“這不是時候也要分人,我倒覺得大人來的剛剛好。”
安雅眉頭微斂,好像聽懂了薑尤的言外之意,抬腳邁了進來。薑尤見狀立刻上前扶她坐在椅子上,瞥了眼一直沒有言語的身影,就連安雅的出現,她都沒有反應,搖搖頭轉身關門離開了。
房間裏,隻剩下安雅和玄洛了。
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兩個人隻是安靜的坐著,沒有任何交流,仿佛各懷心事。
過了很久,安雅拿出白玉葫蘆握在手中,才道:“沒想到公主與平時相比,還要不健談了。”
玄洛轉過身,看著一旁靜坐的身影,淡然一笑,“隻是有些累。”說完卻稍稍遲疑,“大人,可有心事?”
安雅沉了下眉,“夜裏,我遇見了唐宋,其實我們應該習慣了被人遺忘,被世界遺忘,可是被自己珍視的人忘記,真的不好過。”
玄洛:“……”
“可還記得,我曾經送你的紅線?”安雅麵向玄洛,笑問。
“自然,我從未離過身。”玄洛說著從身上拿出那條紅線,歎道:“它陪了我很久,隻是我有一事不懂……”
“洗耳恭聽。”
“若這是一根普通的紅線,為何千年來它未曾掉過色?”玄洛將紅線握在手中,眸光溫和的望著坐在對麵的女子,從第一次遇見安雅,玄洛期盼過很多次,這樣麵對麵的聊天,如今她就坐在對麵,如果不是因為方敏的事,自己早就不安了。
“既是紅線,哪裏是普通的紅線呢……”
“哦?”
“此紅線,又稱姻緣線。與你八字捆綁,什麽時候找到匹配你八字的姻緣,並且結成連理,它才會消失。”安雅說到這,停了一下,又繼續:“不過這姻緣線在你還是普通人的時候結下,僵屍不入輪回,若公主不愛惜自己,它也會與你一起消失。”
玄洛盯著手裏的紅線,眉心微蹙。
“大人的意思,若我是普通人,就算我死……紅線也會在?”
安雅握著白玉葫蘆,拇指輕輕的一下一下撫摸著,才道:“有些姻緣,在人死之後依舊永恒,俗稱愛情。而有些愛情,可能死了才剛剛開始。何況,紅線尋的姻緣,也並非是這一世。”
“我有些……聽不懂。”
安雅收起白玉葫蘆,用食指在桌子上,畫了一條線,“人的一生之中,可以遇見很多有緣人;但命中注定的人,生生世世唯有一人,他不論性別、不論年齡、不論國籍。可是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要再遇命定之人,談何容易?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人,因前世執念太深,今生唯有皈依佛門了。”
聽著安雅的一番解釋,房間裏再次陷入了沉靜。玄洛摸著手中的紅線,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沒什麽血色的嘴角微微抿起:“我好像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或許……這便是我一直都尋不到姻緣的下場吧。”
安雅神色微疑:“此話怎講?”
“因為生於兵荒馬亂的年代,對待生死我一直都看的很淡,自私的覺得隻要父母安好,妹妹安好,我便一切安好……”
玄洛單手拄著下巴,盯著窗外的景致,腦海中好像浮現一些早已模糊的回憶,一個矮小的身影追逐著自己。
玄姿發出的天真可愛的笑聲,手裏轉折一根紅梅樹,開心的踩著厚厚的白雪。
——“長姐長姐,你瞧是繡娘做的棉袍紅,還是我手裏的梅花紅呢?”
——“這兩樣都不及你的小臉蛋紅,瞧你凍的樣子,鞋子定是濕了……小心著了涼,病了便不帶你去看花燈。”
對於這個妹妹,玄洛一直都有所虧欠,而這虧欠這麽多年,她始終耿耿於懷。若那日丞相宴請,她沒帶玄姿去,結果會不會好一些?
或者說,阻止她不要飲那梅子酒。
……
因為玄洛的話沒有說完,安雅並沒有打斷,就安靜的坐在那兒,等著她後麵的話。
停頓了好久的玄洛,輕歎一聲:“無奈,事事不遂人願,他們都不安好,而我……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主恨丞相,無奈又有求於他。”安雅知道這是玄洛多年來的一直矛盾的緣由。
“起初我是恨他,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而……我也做過複仇的事……甚至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就殺了他。”玄洛無起伏的聲音,冰冷至極。
安雅點頭示意明白。
“可是丞相卻說,玄姿的死是意外,他可以想辦法讓她活過來,而這個辦法唯有……”玄洛輕歎一聲:“唯有你與桑大人藏的秘密才可以解開。”
“他所指,便是最後那八個字?”安雅順著玄洛的話,細細想來,又不解道:“幽冥不是已經拿走了那八個字嗎?”
“沒錯,經過檢驗,那張羊皮紙,確實就是從朽魂錄上撕下去的最後一頁。也和當年的朽魂錄一樣,羊皮紙上的字全部消失了。”玄洛繼續道:“而她的記憶好像也出了問題,她說她明明看過那八個字,如今卻一個都記不起來。”
“是淩空幻象。”安雅解釋道:“用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取代真實的記憶,朽魂錄是安家和桑家分別保管的秘錄,因為這裏承載的不僅僅是長生的奧秘,還有一個驚為天人的秘密。”
“秘密?淩空幻象?”
“至於是什麽秘密,沒有看到最後的八個字,我也無法參透,不過這淩空幻象,在我看來……倒與你的鏡花水月類似。”
聽安雅這麽解釋,玄洛好像理解了薑尤什麽都不記得的原因。沒想到這一本書籍內,卻藏著此等力量。
沒等玄洛開口,安雅又道:“其實要解除那羊皮紙字體消失的方式,並不難。可是……我倒覺得,公主的心事早已不是為了玄姿,可否與我說一說?”
因為安雅看不見,玄洛的目光基本沒離開過這張臉,與其相識兩千多年,她還是第一次可以肆無忌憚的直視這張一直吸引她的容顏。
就如安雅所說,現在讓她煩憂的事,早已不是玄姿,可一想到方敏的身影,她的目光從安雅的臉上移開,回落在手中的紅線上。並將她與方敏的事,一一告訴了安雅。
玄洛沒講過多的細節,因為她知道安雅認識方敏,她說這些其實很想問……這個方敏算不算她的有緣人?
這些話,在安雅聽來還真的有些意外。她沒想到,玄洛會放過那個男人。
“敢問,公主為何不殺了他?”
玄洛何嚐不想將其分屍,噬魂,讓他永不超生,可是一想到方敏那正義陽光的樣子,她才沒有這麽做,轉而用鏡花水月讓他進入夢境裏,去投案自首,自己將自己的罪證一一告知於天下。
才會有薑尤的那番話,自己身體也才變的這般虛弱。
“……我不想破壞了她對生活的美好記憶,將她的信仰,變成痛苦的折磨,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玄洛無奈的一聲歎息:“卻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是不對。”
安雅聽著這番話,反而唇角微勾,她見過太多因果,能讓玄洛這般執念之人改變的,唯有她自己真的放下。
“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自己。”安雅應了一聲,又恢複表情繼續道:“這麽多年,公主對我的經曆想必並不陌生,我也一度認為讓自己心安的方式,唯有讓凶手付出生命的代價方可……”
雖然安雅看不見,但是玄洛還是習慣的因為認可,而點了下頭。
“可是當我意識到……”安雅眉頭忽然緊皺,無奈的搖搖頭,“生活本身複雜無比,我既已相信因果,又為何執念於此呢?”
“……大人?”
“就算我殺了他們,所有的罪惡之人都得到了我理想的下場,但換個角度,卻不是所謂的罪有應得,反而我做了與他們同樣的事。”安雅摸著手中的白玉葫蘆,每次回憶那些過往,她都習慣如此,另一隻手抵在心口,淡道:“佛說,即便你的世界徹底崩塌,你周圍的世界卻依然如常運轉,魔障在心。我若做了違背自己信念的事情,我與他們又有何區別,所以我選擇了接受。”
“可是這放下與接受,並不容易。”
“隻要相信,就總會有一天放下,你還怕沒有時間嗎?”
玄洛此時的心情早已因為這番交流而釋懷幾分,細細盯著這張臉,溫言道:“大人不計較結果嗎?”
“結果?”安雅抬手指著上麵,“這個問題,唯有上麵那位才會知道。”
玄洛沒想到安雅也會說笑。
“或者……”安雅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們應該接受自己的建議,學會放下。”
玄洛:“……”
“畢竟有些答案,你若等……可能永遠都等不到答案。”安雅說著,“又或許有些答案,隻能自己給自己。”
玄洛:“……”
話題之後,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
“公主,我有一事相求。”
“大人與玄洛不需如此,有話請講,隻要玄洛能做的,絕對義不容辭。”
“我想拜托公主,幫我救一個人。”
玄洛望著這張臉,特別是這雙深不見底的雙眸,微笑道:“大人是否有計劃?”
……
方敏醒來時已經臨近傍晚,睜開眼入目的是潔白的天花板,還有醫院裏特有的吊燈,她在醫院?
側目看去,床邊一個女護士正在幫她換吊瓶。
就在她想詢問時,局長的聲音出現在另外一旁。
“醫生說你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多虧了你,張誌那家夥來警局自首,讓我和你說一聲對不起,這個案子也順帶結了十幾年前的幾宗無頭案,你可是立了大功。”局長見方敏一頭霧水,笑道:“行了,你醒了就行,多休幾天……年後,我會幫你申請升級麵試,到時候好好準備。”
方敏:“……”
局長沒多說就離開了,方敏看向一旁的護士,問:“我怎麽會在這裏,是誰送我來的?”
護士搖搖頭:“你是被救護車送過來的,s市有方隊這樣的好警察,真是我們的幸運。”女護士拿著換好的醫藥,微笑著轉身離開。
方敏盯著那扇被關上的門,一頭霧水。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