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秦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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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秦宮。
鹹陽城是時任秦國大良造的商鞅主持修建的,整個王城為了凸顯氣勢,都采用了高台基的建築風格,多層高台層巒疊嶂,氣勢恢宏。作為整個關中的最高的建築,從鹹陽王宮甚至可以眺望整個鹹陽原。
秦王駟站在宮殿的廊橋上,依然看向自己最喜歡的東方。喜歡一個地方並不需要理由,但是征服一個地方,理由可以有千萬種。就像自己的君父崩逝之後,即使知道除掉商鞅會讓那些保守的大臣們得意洋洋,他也會義無反顧的舉起屠刀,因為商鞅是他登上最高權力的第一個需要征服的人,越過了商鞅,他的目標就是那些保守的官吏們。等把他們擺布清楚之後,他終於將目光放在了東方,他要告訴東方六國,秦國這個他們鄙棄的國度,終將站在他們仰望不到的高度上。
五國聯軍攻打函穀關,他夜不能寐,每天都在等待著最新的戰報。樗裏疾和公子華,都是他最放心的將領,將函穀關托付給兩個人,他非常放心。樗裏疾建議秦軍出武關威脅楚國邊境,迫使楚國不敢安然北上,他也讓司馬錯領命而去,成功的將楚國大軍牽製在了楚國邊境,於是五國聯軍隻有韓魏在死撐下去,燕趙兩國實力不濟,隻算做添頭。樗裏疾告訴秦王駟,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可以一擊致命的機會。秦王駟思慮再三,決定疑人不用,答應他的要求,讓他安心排兵布陣。
但是,最讓秦王駟寢食難安的,對秦國最大的威脅,是來自北方。在那裏,趙國占有了大河北岸的廣大土地作為牧場和耕地,國力驟然提升,而且依靠林胡在秦國長城附近遊曳,隨時都有可能向南侵犯。而越過了長城,突破了上郡,趙軍就可以直抵鹹陽了!趙王找到了另外一條進攻秦國的方案。這讓一直以崤函之固為傲的秦國人如何能夠安然就寢呢?
魏章被俘虜了,長城防線由誰來守他一直沒有好的人選。司馬錯才具非常,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是一直作為自己的軍事主將,很多事情都希望能和這位老將商議,他要是離開鹹陽,自己在軍事決策上有些疑難不知道該請教誰;樗裏疾推薦了甘茂,這個人自己見過,也非常喜歡,雖然也是帶兵之人,但是資曆不夠,恐怕不能服眾;而其他如向壽、公孫奭等人要麽能力不足,要麽資曆不夠,都不是最好的人選。
便覽朝中諸將,竟然無一人合適。
“大王,張儀先生拜見。”
“請先生進來。”秦王駟說道,不多時,就見張儀跪拜麵前。
“先生從義渠回來,途中可曾安然嗎?”
“回稟大王,臣從鹹陽出發至慶陽,勸說義渠和我等緩和之事,已完成此事,幸不辱命,特來回稟。”
秦王駟麵露喜色,忍不住將他扶起,看著他說道:“此事全憑先生,方能如此成效,此乃第一大功也。從此北方邊境,可以不用如此緊張了。”
“雖然如此,臣還是要提醒大王。”張儀說道:“義渠畢竟是戎族,與我秦國交戰百年,想要完全化解此事,並非一朝一夕之功,此次臣去,無非是緩兵之計,最終如何,還是要大王早作定奪。”
“不用先生提醒,寡人也在籌劃此事。此事和北邊將領選擇之事乃是同一個件事情。解決了北邊的將領任命問題,義渠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秦王駟對於此事看的非常真切。依靠義渠終歸不是最終的辦法,何況此子狼子野心,想要喂飽這隻狼談何容易,隻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不受製於人。這一點上,秦王駟一直非常堅持。
張儀躊躇了一陣,跪地回道:“大王,魏章至今生死未卜,據說是被趙國擄掠而去。臣請大王放魏章一條生路,善待其家人,臣保證,魏章定當不負大王所托。”
秦王駟眯著眼,也不說扶起張儀,悠悠說道:“魏章之事,寡人已經說過了。魏章如今生死不明,趙國也沒有遣使來詢,暫且就當他還活著吧。隻要他不負寡人,寡人也會善待於其族人。若是魏章他有一絲對寡人和秦國不利的消息的話......”秦王駟眼神突然犀利起來,“那麽就休怪寡人無情了。”
“臣代魏章,謝過大王。”
“先生,且起來吧。”秦王駟說道,“如今還有一事,寡人還需要先生幫孤思量一番。”
“請大王明示。”
“長城空懸上郡,實乃我秦國大門,八百裏秦川之安危,係於一線,此誠危及存亡之事,不可不察。如今趙國北犯大河,驅趕樓煩,馭使林胡,對我邊境之威懾,卻如累卵。”
“寡人之前詢問先生,魏章之後,誰可擔此重任,先生尚未回複。不知道此時,先生可有合適的人選?”
張儀聽聞此言,眼神微微犀利,隨後淡淡說道:“此時本非人臣可以決定之事,臣還是不說也罷。”
“先生此言差矣,寡人隻不過希望先生給寡人一個建議,最後決定在寡人,先生可大膽推薦。”
張儀立刻應道:“臣推薦司馬錯將軍。”
秦王駟想了想說道:“司馬將軍年齡大了,長城之地苦寒,不類鹹陽。他畢竟於寡人多有助益,實在非合適人選。”
“甘茂年輕俊傑,曉通軍事,又頗有才學,定能擔當此任。”
“甘茂年輕俊傑,但是軍中資曆不足,恐不能服眾,輕易委以重任,非為好事。”秦王駟繼續否認到。
“王齕乃軍中宿將,年近中年,多有資曆,又兼武略經年,練兵防務,庶務具通,當為最合適的人選。”張儀繼續說道。
秦王駟心頭微微一凜,遂又搖頭說道:“王齕雖然宿將,但是脾氣暴躁,勇則勇矣,但是智不能及,恐怕容易中人奸計,亦非合適的人選。”
張儀微微一笑,終於說道:“如此,此重任非樗裏子可擔當!”
秦王駟眉間皺起,終於明白了,這是張儀想將樗裏疾驅逐出鹹陽,讓自己能夠更加得心應手想出的計策啊!他先是以司馬錯試探自己的底線,又推薦甘茂和王齕來迷惑自己,當自己把所有的人選都否決之後,他才推出最後的殺招:符合大王您要求的,恐怕隻有樗裏疾一個人了。
秦王駟的確很生氣,他不喜歡張儀這種風格,這種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他非常不舒服,甚至是厭惡。即便如此,他似乎也沒有辦法對張儀作出懲罰,就像自己剛才說的,張儀隻不過是建議,最終決定的是秦王駟本人。自己有言在先,怎麽能反悔呢?
但是誠如張儀所言,除了樗裏疾,似乎真的沒有合適的人選了。秦王駟有些苦惱,趙雍啊趙雍,你的確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啊。
趙雍抓起麵前幾案上的銅爵扔在廉武麵前,憤怒的說道:“孤自以為對你父子多有提攜,視之如瑰寶,然而你等父子就此報答孤嗎?”
廉武和廉頗趕緊跪在那裏,不發一言。但是廉頗的神情中,頗有些倔強。
“廉頗,你可是不服氣嗎?”趙雍言語低沉的看著他,露出一股狠厲的樣子。
廉武看了一眼廉頗,知道這小子心氣高,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是以頗為不服。於是他扯了扯廉頗的袖子,想讓他趕緊認罪。“廉頗,不許胡鬧,趕緊向君上認錯。”
廉頗不動聲色,還是一副倔強的樣子,任憑廉武對他規勸,就是不聽一言。廉武看到他的樣子,趕緊對趙雍說道:“犬子無禮,還請君上贖罪。末將回家之後,定然對其嚴加管束。末將也願意辭去一切職務,聽憑君上發落。”
趙雍似乎沒有聽到廉武的求情,徑直走到廉頗麵前,看著這個他最熟悉的未來名將,心中五味雜陳。趙雍對廉氏父子多有提攜,但是外人卻看不出來。是希望讓他們能夠避開趙國的黨爭,安安心的成長起來。等他們真的能夠為趙雍所用的時候,就不會被黨爭所左右了。是以對於廉武,一直是按部就班的提拔,從來未曾有過偏頗。
但是,廉武竟然不經白虎殿和自己的請示,主動帶兵準備圍攻晉陽,以至於剛剛以為趙雍不會秋後算賬的趙然趙燕兩人又起了自衛之心,差點就起兵反叛。還好當時廉頗、趙山在場,廉武有行動迅速,占領了城門,才讓這場鬧劇草草收場。否則晉陽城此刻迎接趙雍的,就是嚴陣以待的叛軍了。自己那邊剛剛驅趕了胡人,正是需要穩定防線,防止秦國報複的時候,廉武父子就差點給他惹了潑天大禍,這也難怪趙雍如此生氣了。
“好嘛,你廉頗年齡不大,脾氣倒是不小。孤現在就站在你的麵前,你要是有什麽委屈,有什麽埋怨就一股腦的說出來。若是有半分理虧,孤親自給你賠禮道歉!”
“好!”廉頗聽趙雍如此說話,心氣頓時又提高了不少,也就不管廉武的勸阻,硬氣的說道:“末將就是不明白,我父子接到晉陽傳警,遂想出裏應外合,先擒首惡的計策,雖然趙然和趙燕兩賊先行歸順,但是若是按我等計策,晉陽定然無虞。”
“但是君上卻隻見我父帶兵入城,引起了晉陽騷動,渾然不覺我等先前之功勞,如何能讓末將心服?如何能讓在下明白您的用心?恐怕您本就對......”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響起,廉武氣的渾身發抖,怔怔的看著廉頗,廉頗也看著廉武,又看看趙雍,心想自己剛才到底是怎麽了,竟然對趙雍用這樣的口氣說話。趕緊俯下身子,也不言語,隻看見兩滴鮮血滴落在大殿之上,從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不知道趙雍會如何處置自己,如何處置自己的父親,又如何處置自己的族人。一時間,竟然連腿都開始發抖。
整個大殿,安靜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