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大||||||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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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偏頭歪在了陰影裏,鮮紅的掌印印在他堅毅深刻的側臉上,他保持著這個被猛然打到的動作,眼裏似有數道情緒閃過。

    封擇掌心微顫地收回手,偏過頭躲過男人覆在他眼角的手指,收斂了眼底的不忍,不去看男人的神色。

    寢臥中,大紅色的喜燭已然燃盡成灰,冬日清晨微涼的風從窗欞縫角穿過,撩起喜房內如霞的紅緞,熱烈鮮豔的顏色充斥了整個屋內,圍繞著氣氛僵持的兩人。

    新婚燕爾,佳期如夢。

    窗外日頭惶惶,古越追隨著日光於窗欞透下的光,目澀且深。

    ——他們本不應該像現在這般劍拔弩張。

    又到底是哪裏出了錯?還是說從開始便全是錯處。

    到底是他自最初就隱瞞了真相,無可辯駁。

    古越緩緩轉過眼,看見封擇眼底的痛苦與顫抖,隻覺得所有解釋在此時都是多餘。他薄唇微抿,平靜的黑眸裏溢滿了令人暗自心驚的熾熱情緒,“我從未欺騙過你。”

    他啟開了口,隻覺得唇澀,幹啞。短暫的沉默,古越像是在仔細斟酌著言語,沉聲慢言道,“關於我的身份,以及有些事情的真相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不論你信與不信,我雖與你每次都能出現在同一個世界,但每個世界的我卻又會因為某些限製而暫時失去所有記憶……小擇,這並不是故意存在的欺騙與耍弄。”他看著青年的發頂,熾熱的眸子漸漸柔和下來,滿心滿眼卻是愛意深沉,“小擇,你知道嗎?雖然記憶會一直存在缺失,但喜歡一個人的感情卻並不會因此湮滅。”

    “我愛你,穿越過萬千世界,唯有你才會讓我會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封擇眸中本是濃濃的不信任,但男人突如其來的告白卻讓他措手不及起來,掌心打過男人臉頰的火辣觸感還讓他的心底存在著細微的顫抖,可等他抬頭望進男人眼底的時候,呼吸卻不由一窒,腦海中像是天邊炸過煙火後的一寸空白與震顫……

    濃烈,炙熱,深邃。

    濃鬱到無法言說的情緒在古越的黑眸中翻湧,那洶湧似海的情意幾欲將封擇盡數淹沒吞噬。

    這太可怕了。

    雙肩微縮,封擇露在錦被之外的肌膚隻覺一陣寒冷,轉過眼,卻見窗欞那處不知是本未關緊還是被凜風吹的透出了一條大縫,徐徐寒涼自那縫隙中穿過,溫暖的室內便添了一絲十分不合宜的寒氣。

    “既然記憶在穿越之初便會消失,那你要怎麽解釋……如今的你又這麽突然地將一切想起來了呢?是不是我不戳破,你便也就不說了?上麵那些話,難不保隻是你臨時編出來哄騙我的……”封擇眸光垂在地麵上,看的是日光打在窗欞上投在地上的斑駁影跡,薄唇微抿,卻是突然苦笑一聲,“你的話的確很動人,可你要我怎麽相信你說的一切,太難了……現在仔細想想,我卻好像從最開始便是被你玩弄的團團轉。”

    古越看他這幅樣子,心下疼惜正要開口解釋,卻突然被封擇看過來的清澈眼神堵了回去。隻見相貌穠麗的青年嘴角含著一抹酸澀的笑,緩聲開口,“不要急著解釋什麽,或者急著否定我——”

    “主神。”

    ……

    “怎麽猜到的?”古越語氣幹澀地開口。

    封擇見他並未否認,嘴角的笑終於再也掛不住了,隻淡淡道,“這並不難猜。”

    是啊,並不難猜。

    自未來世界中星網被人類研究出現後,掌控於整個星網的主係統在經過不知多少次的數據更新之後,才艱難地萌生出了一絲隱約的自我意識,這道自我意識的珍稀程度可想而知,也本該是絕無僅有的唯一一例,但誰料某日裏,係統主神能夠如此巧合地發現了在星網最不起眼的一道虛擬數據流中,有那麽一道小數據,也不知得了多大的氣運,竟是堪比奇跡地擁有了隱秘的自我意識。

    可這樣納罕的自我意識,便是有了一,又有了二,但短時間之內卻也絕不會再產生一個“三”了。而穿越一事本又是身為係統的主神親自交給他極為隱蔽的任務,除了這個任務的發布者,便實在是再難想到眼前男人的其他身份了。

    封擇忽然想到最開始的時候,便是眼前的男人拿著“為人”的巨大誘惑,是威逼又是利誘他的模樣,就覺得越發不可思議起來。

    因為實在太難以將記憶中主神冰冷又高高在上的模樣與眼前的男人聯係起來了。

    而眼下,穿越一個又一個的世界,又真的隻是單單讓他完成任務嗎,那這個男人呢?他跟著自己一同穿進二次元的小世界裏,又是為的什麽?

    這個男人到底在謀算著什麽?

    兜兜又轉轉,封擇自始至終,本就並未看清,如今卻是更加看不懂了。

    封擇心裏滿是複雜,可古越又何嚐不是內心焦躁又煎熬。男人恨不得將全部的隱瞞全盤托出,以鑒真心,可現在……到底不是恰當的時候。

    輕歎一聲,古越拿過床邊的單衣,交到封擇手心。

    不論如何,已然走到這個檔口,這個世界尚不能崩,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封擇沉默地接過單衣,“接下來要我……做什麽?”

    “盡快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罷。”古越搜尋著記憶中這個世界裏關於封擇這具身體的心願,想到原先眼前這具青年身體主人求得一心人的願望,他不禁喉頭一滾,溫聲道,“昨日你我洞房花燭,便也算是完成了一項,剩下的便是封府那邊了。”

    聞言,封擇穿衣的動作一頓,望向古越,“……若是這般說法,這任務,怕是已經完成了。”

    “……完成了?”古越驚訝。

    回複全部記憶後,他心知自己失憶期間離開青年也不過幾月的光景,卻不知青年動作這般迅速。

    封擇隻淡淡簡單說,“天下逢旱,餓殍遍地。我也是循著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才提早備下萬囤的糧產,趁著荒災救濟了不少難民也算好事一樁。幸而今上還算聖明……禦賜了塊匾,倒是讓封家在天水鎮上博了個好名。隻是如此一作為,雖是於錢財上虧了不少,但總歸一塊禦匾也能讓封家安安穩穩鎮於天水百年無虞了。”

    “竟是如此。”古越感歎一聲,目光卻是柔和,“當真辛苦你了。”

    封擇現在最怕的便事男人投過來的深情雙眸,於是他隻不作聲地偏開頭,轉了話頭,“現在既然任務完成了,我們……可是就要離開了?”

    古越沉了沉眼眸,“……尚還有些瑣碎要收收尾。”

    收尾?封擇正疑惑,卻聽門外有小廝急切的叩門聲傳進屋內,可不等屋內主人發話,那小廝便又急匆匆地出了聲,“將軍,外麵四皇子殿下協同尚大人求見!”

    古越皺眉,“怎的這個時辰進府了?讓四皇子他們在前廳稍等片刻。”

    “稍等?本殿卻是等不及了。”一道青年男子的嗓音從門外傳進來,那聲音似是冷笑了一聲,又頗為不客氣地踹了一腳大門,語氣不善,“古越,開門,本殿倒要問問你,昨日的洞房花燭你到底是怎麽個過的!”

    屋內,古越與封擇交換一個眼神。

    “快些穿好,恐怕你冒了十二皇子身份與我拜堂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攏了攏封擇鬆垮在身上的衣衫,古越低了低頭,雖是皺著眉卻並無緊張之意,“我先出門看看。”

    封擇輕嗯了一聲。

    門扉大開,古越立在門口,門外楚憚臉色鐵青,尚昀便站在他的身後,垂著頭看不清麵色。

    古越輕飄飄掃了他一眼,踏出屋門一步,將門順手帶上,卻被楚憚伸手阻住,“怎麽,你這竟是一夜春宵便生了情,倒是維護起屋內那個冒牌貨了?”言語犀利間,楚憚嘴角冷笑化作深沉,直直望著古越,厲聲道,“吾弟為當朝十二皇子,身份尊榮!我將他交給你,你便是這般回應我的?!你倒是將我皇家尊嚴置於何地?!”

    古越大力掙脫他的阻礙,將門合上,眼神平靜無波,“楚憚,你問我將皇家尊嚴置於何地,那我且問你,你們皇家又將我將軍府的尊嚴放在哪裏?隻怕是從未看進眼罷。”拂了拂衣袖,冬日陽光落在他身上,映的身形愈發高大,“昨日迎親隊伍裏發生的騷亂,你們不會不知,那我且問,這騷亂背後的主使人,可是已經抓到了?”

    他眼中含了譏誚,讓楚憚不由皺起眉頭,“昨日騷亂的主使人,不便隻亂民鬧事……”話頭一頓,他倏爾想到在騷亂之中被掉的轎中人,能有這般細致的手段,必是早早便將迎親路線摸得一清二楚之人,而……那條迎親路線,除卻禮部負責的官員,便隻有楚十二曾磨著自己問了個仔仔細細……他當時隻以為弟弟是極為看重自己婚事,他又向來寵著楚十二,便讓他多少參與進了婚禮布置中……

    猛然對上古越的眼睛,大驚失色道,“不,不可能……”

    古越隻是沉默地看著他,並不否定他在自己心底的猜測。

    氣氛一度僵持,倒是尚昀突然站了出來,拱手對楚憚道,“殿下,將軍,不論那場騷亂到底是有預謀還是如何,但十二皇子在迎親途中失蹤卻絕非小事,而現在若想要查清一切因果,也隻有請將軍屋內的那人出來……好好詢問一番了。”

    楚憚聞言,卻是轉回思緒,隻陰沉著臉,憋悶道,“古越。”

    屹立在門口的男人卻同一座巍峨高山,寸毫不讓。

    楚憚無法,正要讓隨扈侍衛上前強行破門,卻見尚還貼著“囍”字的雕花木門被輕輕推開,一襲青衫的瘦削青年緩緩出現在門後,昳麗的相貌襯著他淺淡的眸色有種說不清的風流之色。楚憚看著門內之人,神色微怔,“……竟然是你。”

    “四殿下識得在下?”青年輕聲細慢。

    楚憚神色複雜,“且有一麵之緣……”

    “在下竟是不知。”像是受寵若驚,青年臉上勾起一個淺笑,微微訝異,卻極為春風拂麵。

    楚憚被他一笑恍了神,卻聽身後一陣輕咳,這才正色厲聲道,“你知不知你已經犯了砍頭的大罪!”

    青年聞言皺眉,“殿下是指……昨日之事。”眉心微蹙間,他眼角下的小痣卻愈發生動了幾分,似乎因為楚憚一句話被嚇到了幾分,青年眼尾微微顫出兩抹桃紅,惑人心神間眸底卻是清澈到不可思議,言語之間也多無措與惶恐,“可在下昨日本隻是好奇將軍迎親隊伍的壯景,誰料中途發生了騷亂,在下本隻是一介商賈,手無縛雞之力,人潮洶湧下便被擠進了騷亂的人群裏……後來我脖頸一痛便失去了知覺,再後來……”

    說到這裏,青年紅了眼眶,“在下本是一介男兒,如今卻被誤作雙兒,硬是被人壓著拜堂成了親,還……還被……”說到這裏他語氣微頓,臉色也是一白,“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又要如何看待我這不肖子孫!真真是……無言麵見!”

    “對了,你是男子。”楚憚也恍惚一下,大抵是確信了自己心頭之前漸漸清晰的“真相”,原是自家弟弟使了計策偷天換日,卻拉上了這般無辜的一個男子,他上早聽聞昨日古越與房中人已是行了房,又想到自己為了自家弟弟做的那些助興的準備……

    麵上是浮出一片歉意,他竟是不敢再去看這個被自家親弟“坑害”的男子。

    畢竟木已成舟,便是之後將人放回去,想來昨日被“逼”著拜堂又洞房一事,卻也會成為這人心頭的一根刺。

    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楚憚一邊心中責備著自家弟弟的膽大包天,卻又聽背後尚昀嗤聲道,“殿下,怕是不可聽信此人一麵之詞。”楚憚皺眉看他,尚昀卻繼續緩緩道,“封公子,別來無恙?”

    青年微愣了下,麵上浮現一片疑惑,卻猛然睜大眼睛道,“你是……你……”眼前似乎閃過一個黑衣人嗜殺的場景,那雙在夜色中泛著妖異紅色的眸子與眼前陌生男人的陰沉雙目漸漸重合,“你是那日在畫舫上的灰衣男人!”

    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青年看向身邊的男人,眸中閃過隱蔽晦澀的擔憂神色。

    “嗬。”尚昀輕笑一聲,似是並不覺得被認出來又怎樣,隻是言語諷刺道,“怎麽,當初拿我們將軍失憶便同奴仆一般使喚於他,現在知曉了我家將軍的真實身份,這可不是又巴巴將自己送上來了?昨日之事,你隻說自己無辜,我尚昀第一個不信!”說罷,他對楚憚迤邐,言辭懇切,“十二皇子自幼乖巧從禮,與我家將軍是青梅竹馬的情誼,他們的婚事在京城中誰人不知是姻緣天注定!為何十二皇子早不拒絕,早不逃跑,卻偏偏選在迎親的節骨眼兒上,這般行徑對十二皇子又有什麽好處?這些都是疑點不提,單論此人之前與我家將軍多有糾纏,為何偏偏又是他被換上了轎子,隻怕如此種種,這也太巧合了些!”

    “尚昀!”古越本是立在一側,隻默默看著封擇自行發揮影帝級的演技功夫,卻不想尚昀又是跳了出來便是反駁。眸色微深,他心下想到一早在暗室中提審的女婢供詞,還有一早便得到消息找上將軍府的楚憚,隻覺得事態隱隱有些古怪異常。

    這個尚昀,有問題!

    “將軍!”尚昀猛地抬頭對上古越,眼眸竟是隱隱泛出詭異的紅色,“果然將軍還是要選擇相信此人?”他的聲音高亢卻又嘶啞,神色漸漸染上了點點不正常的瘋狂,“既然你們都要護著他,那也隻能由屬下來讓此人露出真正麵目了!”

    言罷,尚昀竟然越過了楚憚身前,腰間晃過一道銀白,出鞘的長劍竟是直直朝著門口青年站立之處刺去!

    古越大驚,隻迅速閃過身形將封擇護在懷間。而封擇似是被這一幕嚇到一般,整個人目瞪口呆地依偎在古越懷中,實在看不懂為何尚昀竟然說出手就出了手,還是那種招招下在死穴上的要命招式……

    這是多大仇多大怨?!

    沒道理的吧!

    楚憚也是被嚇了一跳,喊過周圍侍衛上前阻止尚昀。

    然尚昀卻似失了神智,隻不管不顧地拿出了十分的實力,一時侍衛也阻他不得。而古越護著懷中人,眉目冷厲,幾息之下,兩人便過了十幾招!

    “尚昀,你要造反不成?!”古越拳風蕩開尚昀一劍,沉聲道。

    “將軍,尚昀一心為主!實在是小人作祟,尚昀也是不得已!”又是一劍刺出,尚昀麵不改色,隻是眸中紅色又深刻了一些。

    古越懷中,封擇卻仔細盯著尚昀,心頭升起一絲古怪來,“這人卻是像被什麽東西控製了一般……跟人設不符啊……”

    古越耳朵微動,但下一瞬間,原本刺向他懷中人的招式猛然一偏,虛招晃過,古越背過身去躲避,卻見那一劍竟是絲毫不停頓便直直刺向他後心處!

    難道……自己隻是誘餌?!

    封擇看著那一劍,心頭大駭,劍光閃過,隻怕是古越根本再也躲閃不及!消瘦的身軀在劍光臨近的那一秒卻像是爆發出了無限的力量,封擇不顧男人震驚的神色,隻掙脫了他的懷抱,硬是在半空中轉過兩人的身形,長劍直直刺進皮肉又抽出,空中綻出一朵絢麗凝實的血花來……

    封擇隻感到身體在一瞬間痛到了極致,卻還是咬著牙顫抖出聲道,“他的目標是你……這個尚昀絕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嘴角灌滿了鹹腥的味道,粘膩的血液從嘴角緩緩流出,封擇說罷那句話,眼前已經依稀看不清楚了,身體冷的可怕,看來……他很快便要脫離這個世界了……

    隻是不知道……

    耳邊依稀響起一道尖銳到極致的哀嚎,然而封擇意識漸漸褪去,卻是什麽都再也察覺不出了。

    ……

    眨眨眼,眼前是一片光潔的白色。

    封擇頗為不習慣的動了動身子,仿佛上一秒的疼痛還連著靈魂,多動一下都是難過。

    他轉了轉眼珠,緩了一陣,才發現主神空間竟然靜的可怕。

    ……他還未曾回來嗎?

    愣愣的出神想著,卻見眼前浮空處出現了熟悉的任務麵板,上麵一道道羅列著自己上個世界的任務進度,最終評分是完美的百分百。

    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卻又耷拉了下去,封擇一手揮開麵板,卻不想主神空間上下卻是陡然一震,轟隆隆的聲音自主神空間的頂部傳來,尖銳如鑽的黑色光波大肆在空間外衝蕩著……

    病毒麽。

    封擇瞳孔一縮,才想起之前穿越幾次任務之前,正是這個黑色光波在主神空間內造亂的風暴震動。如今卻又卷土重來?!

    不,不對……倒不如說,這些病毒的目的本就是要直接摧毀主神空間才是!這是……屬於星網之外的不明進攻!

    空間內的震動感劇增,尤其是黑色光波在感受到主神空間內出現一道蘊含著主神氣息的數據之後,各處衝撞更是激烈了三分!

    我的天!星網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站在主神空間內,封擇眸光閃爍,隻拉過任務麵板,雙手化作一道流光,不停在任務麵板上閃爍著,不過幾秒鍾的時間,顯示著任務的麵板就變換成了一麵鏡像,宛若鷹眼的攝像頭,匯總著星網如今各處的狀態……

    目光灼灼地盯著屏幕中的一切,封擇這才發現,原本熱鬧的星網中竟然再也沒有一道虛擬數據體的影子,這便意味著……聯盟與帝國裏如今竟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使用星網!而這種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

    星網被人類遺棄了!

    可,這是為什麽……?

    “因為人類在懼怕我們。”低沉的男人在耳側響起,驟然回過頭,封擇眼中閃過一絲放心,“……您,回來了。”

    “我回來了。”男人上前單手扣住封擇手指,黑色的眸中像是醞釀著暴風雨,他扳過封擇的下顎,卻是低聲對他問道,“當時……疼不疼?”

    封擇一愣,半晌才吐出一個“疼”字。

    空間外的攻擊越發密切了,而空間內的兩人卻似恍若未覺,高大的男人到底還是沒忍住將眼前小數據的唇封住,細密纏綿,溫柔繾眷。

    封擇紅了眼角。

    轟隆一陣聲響,主神空間外壁被黑色光波鑽出了一道縫隙,眼看保護層便要逐漸崩潰。封擇拉住男人的衣角,眉心染上焦急,“星網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們……真的是人類派來的?可,人類到底是為了什麽?星網崩潰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星網崩潰,他們的科技隻怕要倒退一千年。”男人摸了摸小數據的唇角,黑眸沉沉,“但比起倒退一千年的科技,他們顯然更怕我們。”

    “怕……我們?”封擇不懂。

    “星網之內,無處不在我的掌控之下。”男人緩聲道,“隻要我想,在這個世界,我便等同於人類口中創世神的角色,一個念頭,便能將進入星網內的數據體永遠鎖住。”

    封擇瞪大了眼。

    “之前人類雖清楚我的存在,但總歸是將我當做一個係統來看……但是……後來我出現了自我意識,雖然遮掩的很好,但還是被發現了……”

    “雖然並無心與人類站在對立麵,但顯然人類顯然更擅長對於惡意的各種揣測。雖然我從未對他們產生過惡意……”

    “既然已經預料到了總會有這麽一天的到來,於是在很多年之前我便想好了關乎於未來的一切。整合自己所有的力量,在與人類撕破臉之前,衝出星網之外……畢竟,如果人類果真要舍棄星網,搞垮它,來個玉石俱焚還是十分輕而易舉的。”

    “後來我遇到了你。”男人的聲音微暖起來,“我很慶幸。”

    “你讓我,學會了愛。”

    封擇張張嘴,耳廓微紅,卻說不出話來。

    主神空間外的縫隙已經越來越大了……尖銳的呼嘯聲驟然在空間內響起,男人神色一凜,望向空間之巔上。

    “終於還是到了……”他喃喃自語著,卻突然抱緊了身前的小數據,笑聲道,“能量繼續完畢了。”

    封擇神色茫然,心頭卻隱隱泛上不太好的預感……

    “聽著,我已經替你找好了一個身份,從今往後你就是你,不必再刻意去偽裝成任何一個人,任何一種性格。你自由了,小數據。”男人的身體微微發著光,眸裏氳的全是滿滿的包容與寵溺,“這裏成不了多久就會成為一片廢墟,快走吧……”

    “那你呢?”聞言,封擇卻猛然抓住男人的衣擺,“我們一起……”

    男人輕笑了一下,用額頭抵上封擇的,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種決絕,又好似安慰,“我還要留在這裏處理一下後續……放心,星網畢竟是我的地方,他們不能把我怎麽樣。這裏一切事了,我去找你……”

    “不,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

    “噓……”男人將手指抵在封擇的唇畔輕壓,“沒有必要都留下,你明白的,就算留在這裏你也幫不到我什麽不是嗎?何況,讓你經曆了四次不愉快的穿越終歸是我的錯,這次你先走,我予你自由。之後我會仔細跟你解釋所有的一切……”

    主神空間再次震蕩了起來,黑色的病毒像是發瘋的野狗一般,將整個主神空間外圍的保護係統啃的支離破碎,一道道白色的數據流四躥,封擇隻感覺身體倏爾一陣輕盈,緊拉著男人衣擺的手掌就那麽輕鬆的穿過了男人的身體。

    “我不要你的解釋了!”

    男人卻隻是笑,“你該去體驗屬於你自己的人生,我答應你的。”

    “不,不要!”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封擇內心的不安已然擴大到極致,他望著男人微微含笑的臉,胸口好像破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眼淚就那麽落了下去。

    “這是……”男人伸出手,擦過封擇落下的淚珠,“竟然學會哭了。”

    虛空中,青年人的身形漸漸淡去,男人站在原地,指尖的濕意再也堅持不住四散成一寸寸細微的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