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鈕按下之後，出現的是一個靜態的數據大表格。裏麵有元素符號、浮點數據、運算、反應方程式、公式等等。

    ”這是那些儀器被腐蝕之前收集到的數據，以及基於數據的分析。”端晴說道。

    站在一邊的端寒看的津津有味，臉上表情變換，顯然是看懂了。

    徐亮黑著臉，搶過遙控板，直接點了下一頁。

    徐亮：說好的看視頻，又給我們看數據！能不能照顧一下學渣的心理？

    此舉得到了作戰指揮室中廣大科學盲的一致讚許，終於，後麵的播放內容變成了正常人都能看懂的視頻。

    海底世界。

    完全漆黑一片的水體中，一束呈直線的強光突然照射，打亮了海底世界。

    和我們平常在自然紀錄片中見到的海底世界完全不同。在紀錄片中，我們見到的深海海底是安靜的、平靜的、靜謐的、清澈的。然而這個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麵，無比渾濁。

    強光的光路上，是一團團的絮狀物，黑色，惡心，黏在一起，沒有規則的四處擴散，混沌不堪。

    和剛才看到的細菌和粘液相像，不過在深海處，這些細菌是活的。

    強光在前、後、左、右、上、下六個方向環向照射，然而環繞完所有六個方位，也都隻能看到這些東西。

    整個深海都被這些東西占據了。

    沒有其他，沒有零星的軟體動物，沒有深海螃蟹，沒有醜陋卻熟悉的點燈籠的安康魚，什麽都沒有，就隻有這些絮狀黑色物。到處都是。

    除此之外，視頻中還能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

    不像是海洋當中的聲音，倒像是科學儀器本身所發出的聲響。

    聲音音量不大，卻很奇怪，很有辨識度，聽過就忘不了。

    緊接著，視頻中的燈光閃了閃，忽明忽暗，然後啪的一聲，熄滅了。

    整個視頻片段，隻持續了大約七八秒鍾。

    徐亮知道，應該是這台儀器報廢了。而剛才聽到的那些奇怪的聲音，可能就是細菌依附在儀器上，腐蝕、破壞所發出的聲音。

    好快。

    幾秒鍾就報廢掉一台。

    視頻在繼續播放，顯然是另一台新的儀器所拍攝到的畫麵，和剛才一樣的黑暗和剛才一樣的強光，以及和剛才一樣短暫的生存時間，以及最終回歸的可怕黑暗。

    連續八九個視頻素材，皆是如此。

    完全沒有看到任何深海生物的蹤跡。

    仿佛那些自然風光紀錄片都是騙人的，又仿佛這根本就是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星球。

    在某個小片段中，徐亮似乎看到，有一些似乎是大型海洋生物的東西，從“上麵”的淺海區域掉落入這片深海，然後在接觸到這些黑色絮狀物的時候，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嚎，隨後被分解的過程……

    總而言之，這是混亂無序的深海。

    最終，在視頻進度條還剩下三十秒的左右長度的時候，作戰指揮室中的人終於看到了一個比較完整的，也是信息量最多的一個視頻。

    “這是用最珍貴最稀有的礦物保護的科學儀器，這台儀器也堅持了最長的時間，三十四秒。”端晴解釋道，“它也是唯一一台直接拍攝到海底圖像的儀器。”

    它下放的位置，恰好有著巨大的海底可燃冰礦脈。

    “是我特地選擇的下放位置。”端晴簡短解釋。

    徐亮以前曾見過海底可燃冰的長相。

    可燃冰的礦脈，是一種連綿不斷的白色固形物，純潔、漂亮，曾經一度被視為人類未來最清潔的能量來源。

    然而在此刻的探照燈下……

    這些白色晶瑩的礦脈滿是黑色。

    瘡痍。

    被一條條汙穢的粘性液體腐蝕、包裹。而且那些黑色的東西還在不停的蠕動和擴大。

    這是令人震驚的海底驚變。

    視頻來回照射，發現整個礦脈都被汙染了。

    接著，這個最長的視頻片段，也在奇異的腐蝕聲當中啪的一下結束。

    “還記得我給你發過的資料嗎？”端晴繼續說道，“海底的可燃冰礦脈，加上不明來曆的滲出物，加上一個小小的火星，等於‘轟’的一聲。”

    “你剛才看到的，礦脈上的那些黑色的惡心的東西，就是我跟你提到過的滲出物了。”

    “因為技術能力有限，我無法拿到樣本。但是根據數據和視頻資料，我能大概做出一些推斷。”她繼續道，“這些都是通過生物化學的方式，說白了，也就是不知名細菌分泌出來的。”

    “海底的這些反應物，就是通過這些細菌，生產出來的。”

    “海底文明能做到這個。而我們人類完全沒有這種能力，再過幾百年也做不到。”

    “所以，我現在可以回答你剛才的問題。”

    “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肯定，這些生產反應物的細菌，就是海底文明的生物化學科技的體現！”

    “你別看這些都是黑乎乎的一坨一坨的，但是它比我們的科技水平，高了很多。”

    “具體高多少，差幾十年還是幾百年，我不知道，但是高了很多是可以確定的。”

    “這就是它們存在的證據。”

    “反過來。”她接著道，“如果你一定要問我，有沒有‘見到’奇怪的生物。我知道你所說的見到指的是‘八爪章魚’‘矽基生命’‘超級海星狀外星人’之類的東西，我的答案是，沒見過。”

    “所以你懷疑這個文明根本就不存在，這個可能性或許也有。”

    “其實還是那句話，我也不希望有這樣的一個文明一直潛藏在海底，就等著收割我們。我真的不希望。但事實恐怕是：它就在那裏。”

    “而且很有可能早就在那裏。”

    “比我們人類文明僅僅幾千年的曆史，還要悠久的多。”

    在大多數人的想象中，另一個文明往往都是“高科技的”、“先進的”，比如超級龐大的戰艦，泛著明亮的金屬光澤，白色科幻感的房間，全覆蓋型盔甲，聳立的艦炮……大多是這樣的印象。

    但是卻很少會想象這種形態。

    甚至作戰指揮室中到現在，都有很多人認為，這隻不過是……是什麽呢？是意外？是無法解釋的生物進化？是探測數據出了問題？總而言之，無論是什麽，也不可能是另一個文明。

    這是很多人看了視頻以後的觀點，甚至連徐亮都隱隱怎麽想。

    端晴說道：“也許真的有可能我推斷錯了。”

    “也許這根本就和你們想的一樣不是什麽‘另一個文明’，其實就像我剛才說過的那樣，我寧願相信這不是。”

    “畢竟我們沒有看到過敵方文明的主體，敵方的聚集地，敵方的一切資料都未知。我們隻知道他們放出的這些細菌和細菌分泌的化學物質。所以，或許，你們認為的真的是對的。”

    “我也希望是這樣的。”

    “但是！”端晴語氣一轉，“假如我的猜想是正確的呢？”

    “假如這些精確的釋放都是計劃好的呢？假如這些行為不是大自然自組織發生的呢？假如我們真的要麵臨來自另一個文明的侵襲呢？”

    “假如一個文明的造物不以漂亮的外觀、靚麗的金屬造物、空間探測技術為核心，而就是專注的發展生物技術和化學技術，形成了這樣一種以細菌為武器，以化合物的反應為能源的一種文明呢？”

    “假如他們點的科技樹是惡心的，但是卻很實用的生物科技呢？”

    “假如它們因為和我們完全不一樣的科技樹，卻有了更好的發展空間，並且達到了掌握能夠控製比我們多六七個數量級的能量的地步，並且計劃掀起海嘯，毀滅我們呢？”

    “如果這種可能性是真的，該怎麽辦？”

    端晴說了無數個如果，直到此時，才略帶自嘲的一笑：“坦率的講，就憑我們現在的科技實力，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真的到了這個時刻，如果我們在海嘯之後還能活下來的話，或許……你拿到的那個鑰匙，能救我們一下？”

    “我知道你們肯定已經開啟鑰匙了。那是因為妹妹展現出來的電子戰底層原理的突破。”

    “但是這個問題，距離現在還太遠。”

    “我們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先把海嘯扛過去。”

    “這一點，你也同意對吧？”

    端晴提到了鑰匙，但是卻提的不多。

    徐亮沉聲道：“關於鑰匙，你知道多少？”

    “不多，隻知道一點，研究的更少。”端晴道，“而且，和現在我們麵臨的海嘯關係並不大。”

    “現在隻剩這麽幾天。我們不應該再浪費任何時間。”

    “所以……你有興趣看一下大船嗎？”

    端晴伸出雙手，做出邀請。

    “時間就剩下幾天了，想不想參觀一下我為了對抗海嘯，設計了十年才勉強弄好的，人類最終的堡壘呢？”

    徐亮咽了一下口水：“我很有興趣。”